上京春事 第59节
淮乐和荣王齐齐摇头,还想再劝。
身后的宁朝阳和李景乾却是同时开口:“陛下圣明。”
宁朝阳说完就看了旁边这人一眼。
李景乾刚好也在看她,巍巍龙椅之下,他眼里没再带什么私情,只剩胜券在握的笃定和看见对手的兴致勃勃。
出于尊敬,宁朝阳也颔了颔首。
自入官场以来,她还没遇见过什么对手。就算胡山人脉广,但她这边能用的人也不少,且真论文韬武略,徐统领未必会输。
众人一起退出御书房的时候,荣王很是高兴地走在了自家小舅的身侧。
他刚想与他说说自己的打算,却见宁朝阳飞快跟上来,拿出一张银票,当着他的面就塞进了李景乾的衣襟。
李景乾步伐一顿:“宁大人?”
“还你。”宁朝阳道,“我不缺这点。”
说罢,也不等他做什么反应,抬步就继续往前,追向了走得很远的淮乐殿下。
这是不打算原谅他了?
李景乾捻出那张银票,眼眸微沉,略为烦躁。
旁边的荣王看着他这反应,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就变成了生气。
先前有人给他告状,说李景乾对那凤翎阁的宁大人有心思,纡尊降贵不说,还不顾一切地要讨她欢心。
他当时是不信的,小舅分明不通男女情事,也一向冷静自持。
可真亲眼看见他这模样,荣王气得牙都痒痒。
想说的话全咽了回去,他黑着脸拂袖,大步就将李景乾抛在了身后。
前头的淮乐殿下已经与宁朝阳走在了一起。
“夏景园那边微臣较为熟悉,可以让他们提前过去看看。”宁朝阳道,“题目方面,就有劳殿下多打听了。”
淮乐颔首,又有些担忧:“胡山要出来了,你可得小心些。”
本来得罪的人就多,再加上与镇远军的旧仇,她怕她招架不住。
宁朝阳点头表示明白,她回去就加强府里的守卫,顺便出行时再多带几个人。
紧张的气氛之下,连马车的车轴声响都更沉闷了些,宁朝阳满脑子想着肃清禁军和统领比试的事,连车停了都没有察觉。
“大人!”齐若白掀开车帘,脆脆地喊了她一声。
宁朝阳抬眼,就见他捧来一把茉莉,欢喜地塞进了她手里:“我养活了!”
紧皱的眉头松开,宁朝阳下车,低头嗅了嗅:“好香。”
骄傲地挺起胸膛,齐若白道:“我别的事不会,养花可是一绝,现在东院里都是花香,大人……可要去看看?”
话说到后头莫名就带了些娇羞。
宁朝阳暗笑,心想这多半又是许管家教的。
“好啊。”她应下。
齐若白眼眸一亮,当即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与她道:“您走慢些,我回去收拾收拾!”
分明还是个小孩儿。
她摇头,捏着茉莉放慢了步子,以数蚂蚁的速度往?????前挪动。
“大人。”
眼瞧着要走到东院了,许管家突然跑过来道:“东院里走水了。”
嗯?
宁朝阳皱眉,抬头往前看,果然看见东院里冒出了火光。
“若白呢?”
“小郎君已经暂时移去了东南边的小院。”许管家答。
那边的院子没怎么收拾,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匆匆点起来的烛台。
看了一会儿,宁朝阳叹了口气:“罢了,明日还有事,我先回主院去,你让他好生歇息。”
“是。”
转头往主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许叔等等。”
“大人?”
宁朝阳转头,指着东南院道:“你去守着他,让他沐浴更衣,然后来主院陪我,”
第78章 他不想与人分享
大人一向不喜欢留外人在主院过夜,就连当初的江大夫,也多是在东院里歇的。
许管家有些意外,但看大人一脸认真,倒也没有多说。
宁朝阳去主院里等着,纤细的食指轻轻敲着桌沿,眸光若有所思。
“大人。”半个时辰之后,许管家匆匆来道,“下人一时不察,竟让齐郎君烫伤了。”
果然。
她抿唇,垂眼漫不经心地道:“烫伤了也给我抬过来。”
“是。”
齐若白觉得自己今日分外倒霉,院子里走水就罢了,沐浴还被烫伤了手背,烫伤手背也就罢了,被抬去主院的路上,竟还给摔了一跤。
他觉得自己都快没命了。
然而最后,宁大人还是将他抱在了怀里。
“辛苦你了。”她叹息。
齐若白觉得宁大人好温柔,所有的伤痛仿佛都在这一刻平息了下去。
他低声答:“没什么大碍。”
宁朝阳柔缓地抚着他的肩,手一勾就将床帘给放了下来。
“大,大人?”齐若白有些紧张。
朝阳浅笑:“我其实会算卦。”
“啊?”
“你且等着,外头马上就会有事发生。”她捻起手指,一本正经地同他数,“三,二……一。”
“大人!”许管家又惊慌地喊了起来。
宁朝阳满眼了然,齐若白却是先震惊而后钦佩:“大人怎么什么都会!”
“我还会讲故事。”没理会外头的喊叫声,宁朝阳只低头与他道,“你睡吧,我讲给你听。”
齐若白乖巧地点头,闭眼听她从盘古开天说到愚公移山。
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又平稳。
“大人。”许管家急得在窗外压低声音道,“夏景园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几个武将打起来了。”
宁朝阳抿唇,拉过被子给齐若白掖了掖,而后披衣起身,大步往外走。
“许叔,院子里不干净,劳您有空清一清。”
许管家刚应了一个是,大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时辰已近宵禁,宁朝阳骑了一匹快马,赶在坊间关门前到了夏景园。
宋蕊已经到了,一见她就上来禀告:“原是让徐统领和周统领先过来看一看园子,谁料其他人接到了风声,都一起过来了。先前还一派和气地在饮酒,酒饮多了,竟就直接动了手。”
宁朝阳皮笑肉不笑地问:“定北侯呢?”
宋蕊有些惊讶:“大人怎知侯爷也在?”
他若不在,这些人未必打得起来。
深吸一口气,宁朝阳大步朝里走,穿过一片狼藉,踩上厚毯高阶,一把就按住了一个人的手腕。
李景乾正要喝酒,被她这一按,酒都洒出来大半。
他冷冷抬眼,正好与她目光相对。
“真慢。”他道。
宁朝阳气笑了:“侯爷做大夫时,还说让我每日多睡一个时辰,眼下为了扰我梦境,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了。”
“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她收紧手指,恨不得把他骨头捏碎。
李景乾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望着杯里残存的酒水,恹恹地道:“在我身边,跟在他身边,哪里都不一样。”
他这语气远没有她凶恶,仔细听来,还带点委屈。
宁朝阳一愣,俯身下来看了看,这才发现他浑身酒气,似也已经醉了。
没好气地将人甩开,她道:“往事莫追,真追起来,你我现在就该刀剑相向了。”
“我宁可你与我刀剑相向,也不想你连银票都还给我。”
四下都是倒在地上烂醉成泥的武将,宁朝阳本是不想提这茬的,但他都开了头了,她忍不住就嘲弄地道:“不还如何?侯爷难不成还想与我成亲?”
“……”李景乾怔怔地看着她。
“放弃你的身份地位,放弃你的亲姐姐,放弃一切,做回江亦川来与我成亲。”宁朝阳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做得到吗?”
“做不到。”他垂眼,坦诚地答。
现有的一切都是他拼杀多年的结果,若为她全然放弃,那以后无论两人间出现什么矛盾,他都一定会怨怪她,觉得她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