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有终 第34节

  “你什么你。”陈准把光碟塞屁股口袋里,不耐烦道,“赶紧坐上来,回家写作业去呢。”
  “恶心。”
  陈准没理她。
  这晚,同样是陈准载着许岁回去,但两人路上没说话。
  到家时,郝婉青煮了绿豆甜汤,给他们分别盛一碗,便同许康出去遛弯了。
  许岁吃完回房写英语卷子,再出来时,已经夜深。父母早早睡下,客厅开着落地灯,陈准正躺沙发上看闲书。
  许岁端着杯子去厨房倒水喝,原想直接回房,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又折身走到陈准身旁。
  陈准抬了抬眼:“有何指示?”
  许岁居高临下瞧他:“你……你那恶心东西敢在家里看。”
  “什么恶心东西?”
  “少装傻。”
  陈准当然知道她是说那张碟,故意气她:“你挺感兴趣,要不先借你看看?”
  他说着,作势起身找给她。
  许岁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急道:“鬼才感兴趣。”她恶狠狠说:“我警告你,少跟那人来往,再让我碰见一次,先告诉我妈,再告诉你妈,你妈怎么修理你的,应该不用我帮你回忆吧。
  夏婷这人平时和颜悦色很好说话,她不轻易揍陈准,但揍一次就是狠的。
  陈准翻着书,皱眉:“你烦不烦。”
  许岁说:“光是学习不好你还有救,可是一旦学坏,就没回头路了。那男生看着就不像好人,你心里要清楚。”
  陈准掏掏耳朵:“知道了。”
  许岁还想唠叨几句:“你马上要升初三,就不能长点心……唔……”
  后面的话没说完,陈准挺起身捂住她的嘴。
  力量上的优势,他握着她双肩将她一个大转身,从后面一手反剪她手臂,另一只手仍环过去堵她的嘴。
  许岁说不出话:“唔……”
  陈准推着她回房,声音悬在上方:“嘘,可别出声,大娘他们睡了。”
  许岁挣扎。
  陈准将她送进房门,松手,虚踹了她一脚:“进去吧你。”
  没等她追过来,他快速关上房门。
  不多时,许岁声音隔着门板,气哼哼道:“没跟你开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准倚着门框:“行了,记下了。”
  后来那张碟陈准左塞右藏,不知被他弄到了哪里去,反正许岁没在家里看到过。
  作者有话说:
  准:我藏哪儿好呢?我到底看不看?
  第24章
  这一年的夏天, 许岁只有半个月的假期,逍遥过后,她正式升入能叫人脱掉一层皮的高三。
  翻了翻日历, 还有三天就是陈准生日, 那个讨厌鬼已经没脸没皮追问她好几次送什么礼物了。
  许岁头疼, 陈准家条件不错,什么都不缺,送吃的太随便,送穿的没新意,送本送书他肯定不会看, 知道他喜欢球鞋, 但她买不起, 何况陈叔叔已经提前半个月送来一双杜兰特, 他现在还宝贝似的放床头供着呢。
  许岁想的脑袋快爆炸,拉着同桌逛了两晚礼品店,最后灵机一动, 为陈准选了条狗绳。
  陈准看到这礼物时, 脸都黑了:“怎么着, 栓我脖子上遛遛我?”
  许岁笑弯了腰:“给端午的。”
  “我过生日,大姐。”
  “我知道。”许岁从他手上夺过狗绳, 套在端午身上试大小:“多好,遛狗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当时的陈准不曾知道, 这话会成为一句魔咒。
  陈准:“想起你做什么, 你能帮我收狗屎?”
  许岁说:“做梦吧。”
  “所以啊, 你这礼物一点诚意都没有。”
  狗绳尺寸刚刚好, 许岁取下来, 顺了顺端午背上的毛:“狗绳普通, 上面的字可不普通。”她把绳子翻过来,猛地戳向他鼻梁:“没良心,瞧瞧,瞧瞧,我绣了一晚上呢。”
  陈准偏头躲开,离远点才看清,黑色的绳子上绣了两个字,是歪歪扭扭的“端午”。
  陈准手臂撑起身体,接过狗绳仔细端详了一番,“字够丑。”
  “不要拿来。”
  许岁倾身去夺,这回陈准抬高手臂躲开了。
  他换个姿势歪躺着,手上摆弄绳子:“就这两个字,你弄了一晚上?”
  许岁忽然不想送给他,原本绞尽脑汁准备的礼物,被人嫌弃了。
  她抬腿踩上沙发,去抢他手上的狗绳,第一次没拿到,她野蛮地揪住他衣领,踩着他小腿挺身,给抢了过来。
  陈准“嗷”一声。
  许岁说:“你嫌丑,姑奶奶还不送了呢。”
  陈准揉着腿,委屈道:“既然送我礼物,那不得叫我满意么,不如多加几个字。”
  许岁骂道:“加个屁!”
  “就前面加四个字,‘陈准的狗’。”
  许岁心说惯的他臭毛病,转身坐去另一边不搭腔,隔了会儿,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挑了挑眉:“你想加字?”
  “啊,‘陈准的狗’啊。”
  这一次,许岁竟笑着答应下来:“好呀。”
  于是,陈准15岁生日这天,拥有了一条特别的狗绳,绳子上写着六个字——“端午的狗,陈准”。
  打打闹闹的日子就这样悄然过去,流水一样抓都抓不住。
  新年过后,许岁书架前多了块倒数的记事板,上面有揉开的粉笔印记,数字每天都在减少,距离高考越来越近。
  而陈准还是不紧不慢的老样子,名次依旧倒数,好在人还算规矩,照常上下学,没闯过祸。
  3月8日星期五,这一天,对许岁来说很普通,普通到缓过神来时,已经到了下晚课的时间。可她还不知道,这一刻的另一个少年,人生正经历着天塌地陷般的巨变。
  她像往常一样骑单车回到家,却不见父亲母亲和陈准的身影,已经晚上九点多,所有房间黑着灯,厨房也没有做过饭的痕迹。
  许岁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房间才发现郝婉青给她留了字条,说陈准家里有事,叫她别等他们,自己睡。
  许岁心中咯噔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大晚上去处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许岁在去学校前等到了郝婉青,她双眼红肿地回来,衣襟褶皱,精神很差。
  许岁站在原地挪不动步,更不敢开口问什么。
  她迟迟没有出门,直到郝婉青主动告诉她,说陈准妈妈昨晚发生车祸,人没抢救过来,今天凌晨去世了。
  许岁终于见到陈准,是在夏婷出殡的那天。
  她随父母过来吊唁,离很远就见路旁停着几辆轿车,头车系着白花,每辆车的车尾都贴着“陈府坤丧”四个字。
  许岁抬了抬头,天刚蒙蒙亮,世界是灰的,就连昔日经常做客的小院,也失去原有的色彩。
  许岁一眼瞧见陈准,他穿着黑色衬衫黑西裤,明明只隔两天,他却瘦脱了相。视野里这人变得陌生起来,她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同,那个快乐无忧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陈准站在院门口,远远看过来,与她对视几秒,又挪开了视线。
  许岁抿了抿嘴,跟着父母走过去,“你还好吗”这样的话她问不出口,“节哀”更是一句废话。
  所以她低下头,沉默着。
  她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陈志远陈叔叔,他一夜之间苍老许多,鬓间染了白霜,双眼布满血丝,见到许家夫妻,再一次红了眼眶。
  这个能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中年男人,在整场葬礼中竟乱了方寸,很多事反倒要一个刚满15岁的男孩帮他操持。
  陈准脸上没有太多悲恸神情,就连夏婷送去火化那一刻,也只看得到少年紧握的双拳,这种极力克制的平静,让许岁觉得不安。
  葬礼过后,陈准离开了许家,搬回那座小院。陈志远和他同住数日后,不得不返回南岭市打理酒厂生意。
  许康曾多次打电话叫陈准回来,都让陈准搪塞过去。他又打电话给陈志远,这孩子一直都是夏婷管教,他劝不动,酒厂又暂时无法抽身,最后也只好随他去了。
  陈志远都这样说,许康夫妻就此作罢。
  而许岁课业加重,密集的模拟考压得她透不过气,每次想起有事要解决,都被各科老师砸来的厚厚一沓卷子所阻碍。
  转眼就是一个月,有天,她决定去陈准家里看看他,可到了又望而却步,她怕见他,从小一同长大的交情令她更加不知怎样安慰他 。
  然而许岁扑了一个空。
  放学时间,他家里根本没有人。
  端午拴在院子角落,见来人是许岁,冲她疯狂摇尾巴。
  它面前的水碗空了,被它舔翻在一旁。
  许岁翻墙进去,把书包里的矿泉水打开,倒入碗中。
  端午吧嗒吧嗒喝起来。
  后来许岁是在校外面馆见到陈准的,这期间她又去过他家两三次,都没找到人,打他家里电话,也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许岁约陈准中午放学出来吃面。
  她看到陈准时狠狠怔了下,他快瘦成纸片人。
  陈准朝她笑笑:“你吃什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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