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有终 第4节
孙时说:“行李在你房间,你那堆宝贝球鞋放门口了,自己整理吧。”
“嗯。”陈准合上冰箱门。
“我水呢?”
陈准没应。
孙时无奈摇摇头,自己去冰箱拿。
一转身见他正往身上套背心,奇怪道:“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他说:“还托盘。”
陈准把托盘放水龙头下冲干净,去按对面门铃,他自己都没发觉,炎夏里指尖是凉的。
等待片刻,何晋来开门。
他显然也刚洗过澡,头发半干,穿着垂感良好的短袖和米白色居家裤,脚上是双皮质拖鞋。
陈准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人,他身姿挺拔,面相端正,眼神中有一种久经岁月打磨的深沉与淡然,看气质和衣品,不难判断平时生活的精致度。这大概是许岁喜欢的类型吧。
陈准低了下头。
何晋:“你……”
“我来还东西。”陈准解释:“对门的。”
“我知道。”何晋将他手中的托盘接过去,随口说:“进来坐坐?”
“不了。”停顿两秒,陈准补充一句:“谢谢。”
何晋笑道:“别客气。”
说话间房门敞开一些,室内冷气慢慢逼退楼道里的闷热。
陈准抬头瞧了眼里面陈设,简单干净的男人住所,似乎没有太多女性的生活痕迹。
想见一见许岁,又怕她以另一种身份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陈准:“一个人?”
这话把何晋问愣了,他没答,目光探究地瞧着他。
陈准恍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多愚蠢,蹭蹭鼻翼:“我是说,想借两个衣架,”他反手向后指了下:“行李还没整理,衣架暂时不知道放在哪了。”
何晋点点头:“稍等。”
他去阳台取来给他。
他道过谢,转身回去。
这晚陈准睡得不太好,半夜起来跟人组队玩游戏,碰见猪队友。原本可以躲在暗处等两伙打完后坐收渔翁之力,偏偏有个二百五兴冲冲跑出去,结果那两队拿枪齐刷刷对准他们……
陈准跳起来暴躁大骂,抓着鼠标砸向对面墙壁,瞬间四分五裂。
孙时起夜上厕所,过来敲他房门:“别他妈抽风了,消停点。”
陈准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动一下,房间黑着灯,只有不断变换的屏幕光线投射在脸上。他突然觉得没趣儿,按掉显示屏。
天色已经泛青,陈准索性换了衣服提早半小时出去跑步。
整整七年的体育生生涯,最大收获是日渐养成的自律性和一副强健体魄。这里环境不太熟悉,陈准沿着小区外马路往南跑了十几公里,回来时在路边看见一家早点摊,他坐下吃掉两笼包子两碗豆浆,回家洗了个澡,去老陈公司报道。
……
陈准再次见到许岁已经是五天后。
那时夕阳将落,天边被橘红霞光笼罩。
陈准在楼下遛狗,远远看见一辆宝蓝色比亚迪停到花坛旁。窗户降着,她坐在驾驶位没有下车,与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无意间转头望过来,脸上还挂着笑。
陈准两手插着裤兜安静站在草坪边,腕上套了根牵引绳,一只棕白花小狗在他脚边寻来寻去。他仍然白t恤运动裤的简单打扮,肩膀和手臂染了点淡橘色,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衬得旁边狗狗很小只。
陈准这回没有当做不认识,微侧着身,淡淡注视她的方向。两人对视几秒,他突然朝她勾唇一笑,成功见到她表情变僵硬。
许岁瞬间收回视线,那一刻竟弄不清有什么好躲的,仿佛都是下意识动作。
她目光无处安放,在车里乱扫几眼。
不久,何晋下车。
她开车离开。速度不算快,却弄得好像逃跑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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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晋也瞧见了陈准,朝他抬了抬手打招呼。
陈准点点头回应。
何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烟瘾犯了,想着吸完一根再上楼。他站路边看片刻,边拿烟盒边朝陈准走过去。
距离两米远时,陈准忽然出声阻止:“先别动。”
何晋不明所以,却还是停下来。
陈准低着头,注意力都在棕白花小狗身上。
它在他脚边转了几个圈,抬起头默默看着他,一双眼怯懦却明亮。
陈准对它抬抬下巴,轻声说:“别怕,拉你的。”
小狗不知听懂了没有,又看他几秒才低下头继续转圈,然后背部弓着,前肢和后肢朝中间聚拢,准备排便。
这与那天他牵着罗威纳的情景完全不同。
陈准拾起粪便扔到垃圾箱,对何晋说:“它之前被人伤害过,戒心比较重。”
何晋:“你的狗?”
“暂时是。”后面还要发布领养信息。
陈准扭头瞧他一眼,朝前抬抬下巴:“刚才是女朋友?”
何晋点头:“刹车片磨损严重,拿去换了,麻烦女朋友送一趟。”
他说这话时表情极淡,看不出欢喜,甚至没有炫耀之意,偏偏落在陈准眼里,他微挑的眉梢都带几分刻意。
又一次想起两人在电梯中亲吻的画面,陈准很清楚,有些事不能细想,更不能深想,心里泛堵。
他转头朝旁边看一眼,提了下裤腿坐在花坛边。
何晋这人还算随和,也在旁边坐下,递了根烟给他。
陈准:“我不吸烟。”
何晋收回来含在唇间,用火点着。
几个孩童抱着皮球从前面跑过去,玩闹间发出一阵刺耳尖叫。
小花狗受到惊吓猛缩脖子,瘫靠在陈准小腿上,身体不停颤抖。
陈准动作很快,展开手掌一把将它捞起来,拢进怀里抚摸它的头。
何晋这才认真打量小家伙,它身上花色并不均匀,前肢及后背白色居多,屁股和尾巴上带些浅棕纹路,虽然不是宠物狗,大眼睛短鼻头的长相却很讨喜。
他注意到它的耳朵,似乎缺了一块。
“它的耳朵……”
好半天它才不再发抖。陈准说:“被人切掉的。”
何晋有些吃惊。
陈准挠挠它的头:“刚被救助回来时情况更糟糕,全身毛被剃了,右后腿骨折,左耳横向切断,已经化脓发炎了。”
光靠描述完全想象不出那幅画面,因为从外表上它已经基本恢复健康,毛发干净整洁,小脑袋绒球一样,非常可爱。五个月的时间,义工和医生都付出很多。
原本它暂时养在宠物医院里,但曾经受过虐待,很难再与人类亲近。陈准把它接回来待段日子,培养好感情,让它了解人类并非全是坏的,它仍然可以得到爱护、宠爱。等它完全走出阴影,才能和人类重新建立起信任。
何晋扭头:“你做救助?”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陈准点头。
何晋感到意外:“看你岁数不大,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做公益上。”
陈准极浅地勾了下唇,没说话。
他问:“那天的罗威纳也是救助回来的?”
陈准摇头:“我的狗。”又补充:“也算吧。”
何晋看了看他怀里的这只,“它叫什么?”
“吉祥。”陈准说。
本来也就一根烟的时间,两人聊到这里结束了,何晋上楼,陈准牵着吉祥继续往花园方向遛。
月底时,陈准回顺城看妈妈。
老陈放司机一天假,陈准开车,父子俩同去。
很多年过去,悲伤变淡,对陈志远和陈准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为另一种意义的团聚。
这天晴空万里,公路旁的海桐郁郁葱葱。
陈志远穿一身米白色唐装,头发仔细打理过,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问陈准:“公司业务熟悉的怎么样?”
陈准懒懒握着方向盘,“推销白酒,有什么难的。”
陈志远保温杯里泡着老班章,抿一小口:“年轻人别说大话,做管理不难,推销才是一门大学问。”他慢悠悠说:“脚踏实地去做,多向你师傅虚心求教,别好高骛远。”
“嗯。”陈准应道。
车子开上高速路,速度快起来。
电台里正播单田芳的《隋唐演义》,陈准跟着听了会儿,忽然说:“爸,我前些天遇见许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