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警 第350节
这些话对杨广义产生了作用,他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虎平涛趁热打铁:“别站着,来,来,来,坐下说。我们警察就是帮助老百姓解决困难和问题的。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现在搞婚骗的实在太多了。就说上个月吧!局里才通报了一起诈骗案。有一男的,忽然有一天,有女的主动加他手机微信,说是想认识一下,交给朋友。男人一看那女的头像挺漂亮,于是通过了。俩人在微信上聊了几个钟头,就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后来那女的依次为借口找男的要钱,从每次一、两千开始,发展到好几万。”
“时间长了,男人也受不了。他要求跟那女的见面。毕竟都谈了这么久,前前后后花在对方身上的钱也将近十万。可那女的就是各种借口拒绝出来。后来那男的产生怀疑,打电话报警,当地公安机关顺藤摸瓜,根据手机号找到那女的……你猜猜后来怎么着?”
刘志达有些想法,在旁边试探着问:“那女的……该不会是长得丑,找人假扮的吧?”
虎平涛笑了:“如果长得难看也就罢了,毕竟性别上没有错。问题是关于她所有的信息资料都是假的。那是个男人,四十多岁。他从网上找了些年轻漂亮小姑娘的照片,另外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专找别的男人下手,只要加上微信,就朝着男女朋友方面发展。”
“一张漂亮的照片,再加上几句好听话,就有男的愿意给他转账送钱。”
“这才是真正的躺平。”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到杨广义身上。
杨广义脸色憋得涨红,他连忙解释:“我……我不一样。我跟我女朋友是见过面的。我们……我们还在一起玩过。”
虎平涛微微皱了下眉,疑惑地问:“你还真见过对方?这样,说说你那边的具体情况吧!到底怎么回事?”
杨广义叹了口气:“我老家在郊县,从我父母那代起,都是农民。以前家里人多,光是我那一代,兄弟姊妹就有七个。再加上那时候的政策不好,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没上过学。”
“地里的收成就那样,不死不活的。我从小就跟着爹娘下地干活,后来我跟着村里那些上学的孩子一起玩,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后来生活好了,也想过要上学,可那时候年龄大了,学校不要,只好断了念想。”
“我是八六年结的婚。婚事是爹娘帮着操持,媒人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女子,粗手大脚的那种……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因为她长得一般,不好看……反正就那样吧!我心里有谱,家里没钱,年轻漂亮的当然看不上我这样的。以我的家庭条件,能找个女人做老婆就不错了。爹娘生我养我,也算尽到了责任。”
“我这人没坏心,也没想过要在外面搞七捻三。后来我老婆怀孕,生了个女儿。”
说到这里,杨广义满面愁容:“乡下条件差,生闺女的时候,没钱送她去医院,是在村里找接生婆自己弄的。她在月子里就觉得不舒服,补品大多是鸡蛋,后来买了个猪头,卤了以后吃了一个多星期。她闲不住,惦记着地里的庄稼,刚出月子就忙着下地干活,正好赶上下雨,被雨水一浇就感冒了……总之我老婆身体越来越差,等到闺女两岁多的时候,她那身体实在拖不下去,秋后又病了一场,人就没了。”
虎平涛递给他一支香烟,同情地问:“后来呢?”
杨广义接过烟,从衣袋里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他语气开始变得落寞:“村里的人都很不错,亲戚朋友都帮着张罗,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家里穷,这是根子。再加上我是二婚,身边又带着孩子,来相亲那些女的谁都看不上我,总之见了一面就没有第二回……这方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反正我把闺女拉扯大,以后的日子慢慢再说。”
“娃娃九岁那年,上小学三年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那时候已经学会做饭炒菜,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能做上一些。我看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就把孩子托付给亲戚,我跟着村里的几个熟人,一起上省城打工。”
虎平涛问:“除了你女儿,你家里已经没人了。那村里的地怎么办?不种了?”
杨广义回答:“租给别人,我每年收回口粮就行。因为那时候种地挣不到钱啊!一年到头,刨掉农药、化肥和种子上的开销,林林总总只能赚上千把块左右。这还得看年份和雨水,遇到旱涝还没这么多。如果再花费粮食自己酿些酒,收益就更少了。”
“我是九六年进城的。那时候想着一个月怎么着也能有个几百块,比种地好多了。等到年底,就能攒下一笔,过年给孩子买几件新衣裳,辛苦几年就能攒够家底,重新娶个媳妇。”
第四百一六节 美女
“我真正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杨广义叹道:“只能写个名字,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村里一起出来旳那些人虽然文化水平也不高,可他们毕竟上过学,知道的东西比我多,脑瓜子也灵活。”
“我进过工厂,洗过盘子,还在广告公司干过业务员……不怕您笑话,其实就是到处发广告的那种。那时候晚上到处贴广告,后来被城管抓住,罚款教育。我也想找个好工作,可我脑子笨,学东西慢,所以花费时间和功夫,一直就那样,只能打零工。”
“村里出来的人还是很讲义气的。他们帮我进了一个家具制造厂,在里面当搬运工。技术活儿咱干不了,只能纯靠力气吃饭。”
“那地方还是挺不错的,主要是老板好,工钱比外面给的多一些,还给住处和三顿饭。这样一来,我的工资基本上都攒着,寄回家,供闺女上学念书。”
说到这里,杨广义脸上显出几分苦涩:“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人这些话都是靠谱的。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想着再怎么样也不能苦了孩子,砸锅卖铁也要供我闺女高考上大学。可是……这孩子随我,从小在念书方面就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她就不再念了。拿了毕业证,去滨海那边打工。”
“其实这事儿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我常年不在家,女儿受亲戚影响大。村里家家户户的情况都差不多,种地挣不到钱,很多人都跑到外面打工。我女儿就是跟着亲戚一起去了滨海……她在那边做的还不错,一个月下来,赚的钱比我多多了。”
“庄户人家,很多事情都想得开。按照老一辈人的看法,其实我闺女还是挺有出息的。因为她可以养活自己,十几岁就有了一份工作。这么一想吧!对于她上学念书的问题,我就没那么纠结。于是我就从家具厂辞了,想要换份轻松、简单的工作。”
虎平涛淡淡地问:“没了来自家庭方面的压力,所以你就没有了挣钱的欲望和动力?”
杨广义点点头:“算是吧!但更主要的还是我身体方面的问题。在家具厂干搬运工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是重活儿。平时扛的东西重,我是实在吃不消,肩膀和背上都有毛病,脊柱也有些变形。”
“我离开厂子的前一年,老板组织大伙做体检。莪听说是街道办事处要求做的。那时候很多规矩和政策都制定出来,老板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挣黑心钱。”
“闺女后来结婚了,找了个同样在滨海打工的外地人。我有份轻松自在的工作也好,能养活自己,顺便赚点儿小钱,好好保养身子,老了以后干不动了,就去帮女儿带孩子。”
“后来我转到一家医院里当保安,工资不高,但时间多,很轻松。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保安这份工作。十几年的时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单位,都是干保安。”
“闺女结婚以后就在滨海那边租房子。她生了个儿子。女婿是个老实人。女儿经常给我打钱过来,不多,每次就三、五百块。我心里很高兴,也慢慢攒了些钱。”
“干保安这份工作就是时间多,我后来买了一辆电动车,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开着出去转悠。主要是在地铁口和客运站附近拉客,几块十几块的,虽然客人时多时少,但总是一笔外快。”
虎平涛听着就笑了:“你胆子不小啊!这里是派出所,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说跑黑车的这些事。你就不怕我现在给交管所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把你带走?”
杨广义愣住了,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有些话不该说。看着他发怔的模样,虎平涛笑着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宽慰道:“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
杨广义神情很尴尬:“我……我还以为你真要抓我……其实我骑电动车拉客这活儿前些年就没做了。”
虎平涛问:“为什么?”
杨广义解释:“都是共享自行车闹的。小1黄车出来以后,大伙儿都不找我们这些拉客的。再加上交警一直在整治“黑摩的”,很多人的饭碗都被砸了。”
虎平涛明悟地点点头:“你接着说。”
杨广义道:“那时候我四十多,精力足。虽然日子比以前好过,安逸舒适,时间多,可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怕你笑话,我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想身边再有个女人,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老婆死的早,我又因为自身原因,一直单着。村里的土地和房子虽然还在,却不值钱。因为离城远,拆迁改造怎么也轮不到那一带。省城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早年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想法,就像你之前说的,贷款买套小户型,多多少少总是自己的财产。可后来每年都在涨,我那点工资只够糊口,再后来就彻底绝了买房的念头。”
“我一直认为,有房子,才会有女人愿意跟我一起过。”
“一九年的时候,我像往常那样骑着电动车,去地铁口附近的街边拉人。那时候小1黄车已经废了,小蓝车和小绿车到处都是。平时一天下来拉不到几个客人,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单生意,还得躲着交管,否则抓住就要罚款。”
“那天很热,我等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才拉到一单,赚了十五块钱。等到下午两点多,太阳越来越大,热得实在受不了,我决定还是回去算了。”
“我正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女的忽然叫住我,说是要去工人新村那边。”
“那女的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看着就觉得很漂亮的那种。骑电动车……这个你们都知道的,我在前面,她在后面。那天她穿着高跟鞋,裙子又短,横跨坐在后面肯定不行,就只能侧着身子,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以前我也拉过类似的客人,却只是抓住我的衣服,从来没有这样紧紧抱住我的情况。”
“她很会说话,路上一直跟我聊天。说真的,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主动跟我说话。她真的是亲切温柔,活泼乐观,身上那香味儿好闻极了,那天我觉得路好短,才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感觉很不错,所以我只收了她一半的车费。她当时付了钱,没急着走,就加了我的手机微信。”
虎平涛感觉有些意外,问:“是她加你,还是你加她?”
“她加我。”杨广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当时心里还是挺慌的。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真的很漂亮,非常时尚的那种。我平时骑车拉客的时候,都是穿旧衣服。因为风大,跑一天下来,身上全是灰……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微信给她,很犹豫。后来她一直说“大家交个朋友,认识一下”,我才点开微信,把她添加进去。”
虎平涛平静地说:“看来这女的挺活跃,你也的确是见过真人。”
杨广义道:“那天晚上我值夜班,她主动在微信上联系我,我们聊了很久。”
虎平涛问:“你们都聊些什么?”
杨广义道:“很多。从她的家庭到生活,还有身边的朋友,什么都说。她住在临园路那边,本地户口,古渡区的。她问我在哪儿工作,哪儿人……总之什么都聊。”
虎平涛提醒道:“她叫什么名字?”
“曾珊。”杨广义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她给我看过身份证,才二十几岁,我整整比她大三十。她比我女儿还小。”
虎平涛疑惑地问:“你确定,之前与这个曾珊没有接触,也不认识?”
杨广义点点头:“曾珊很会说话,我晚上值班很无聊,她一直陪着说话,话题也是我感兴趣的那种。其实吧……我平时很孤独,因为身边朋友少,我不会打牌也不会打麻将,平时都玩不在一起,女儿在滨海,一年到头很难聚一次。能有曾珊这个人平时聊一聊,我觉得很有意思。”
“开始的时候,我绝对没有往那女朋友那方面去想。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身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我只是把她当朋友,聊天说话。每天上下班都要在手机上聊几句,否则就会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后来我跟她关系越来越熟,曾珊就以各种理由找我借钱。”
“她说她也是农村户口,父母都出去打工,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中专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生活费用完了,父母那边的汇款还没到……我看她说的可怜,就借了些给她。”
虎平涛眯起眼睛问:“第一次借了多少?”
“五十。”杨广义对此记得很清楚:“那天她说没钱交电话费,跟我借五十块应应急。”
虎平涛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道:“你挺大方啊!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广义连忙解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跟曾珊联系挺多的,就没想太多。何况她只是借五十,我觉得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她也没必要骗我。”
虎平涛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后来呢?”
“后来又有两次,她说要交水电费,分别找我借了一百。”
“加起来就是两百五……呵呵,这个数字……她借了以后,还钱了吗?”
杨广义点点头:“还了。”
虎平涛目光微凝:“这么说,还挺有信誉。”
杨广义道:“如果小曾不还钱,我跟她也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我觉得她这人还不错,跟我交朋友不是为了钱,所以每天聊天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虎平涛问:“你看上她了?”
杨广义犹豫了一下,迟疑着点头:“……是的。说起来很巧,她那天约我看电影,说是朋友给了两张票。那是一家很旧的电影院,还有双座的那种。曾珊和我坐在一块儿,她那天穿着裙子,挤挤挨挨的。”
“看到半场,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她没反应,没抽回去,就这样让我这样一直握着。我觉得她应该是默认吧,于是大着胆子搂住她。”
刘志达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些事,不由得睁大眼睛问:“后来呢?”
杨广义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就那样了……其实我还是很紧张的,因为我和曾珊年龄差距太大。两个人站在一起……唉,不提了,反正你都说了我们不合适,可我主动提出来的时候,她答应了。”
刘志达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就一次,第一次啊!你们就……就发生那种关系了?”
杨广义用力跺了下脚,双手拍在膝盖上:“嗨!你说什么啊!你这人脑子里就是不想干净的事情。我当时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小曾说可以处处看。”
虎平涛在旁边察言观色:“后来呢?”
杨广义道:“后来我们联系就更多了。我没敢开口说结婚,毕竟她已经答应相处,至少还有一个时间过程……看得出来,曾珊很喜欢我。”
刘志达对此嗤之以鼻:“人家喜不喜欢你也能看得出来?你这双老花眼挺厉害啊!”
刘广义解释:“我真没骗你!从那天看过电影以后,曾珊对我的称呼就变了。她在微信里管我叫“宝贝”,还经常给我打电话。”
虎平涛觉得眼角一阵抽搐。
刘志达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宝贝”这个词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如果是年龄相仿的男女,无论老少,这样的昵称倒也说得过去。
虎平涛和苏小琳之间经常这样。
苏穆与陈珺之间也是如此。
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跟一个年过五十的老男人……这画面有种莫名的惊悚。
虎平涛忍不住问杨广义:“能给我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吗?”
杨广义拿出手机,点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