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警 第252节

  在这个问题上,少女和妇人没有区别。
  与其磨磨蹭蹭给对方太多的想法和期盼,不如直截了当将一切摆明。
  看完电影,已经快十点了。
  刘宁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虎平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饿不饿?送你回家之前,要不要我先请你吃点儿东西?”
  “我才不吃呢!”刘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如川剧变脸那样瞬间笑起来:“我在减肥。”
  看着她细瘦的身材,虎平涛感觉有些气结,好笑地摇摇头:“再减你就成骷髅了。”
  刘宁显然没有心思开玩笑。感觉很多美好的理想在这个夜晚破灭……其实这些想法从产生到膨胀,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她的情绪变得低落。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这种时候虎平涛无法离开,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陪着。
  路过一家奶茶店,刘宁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虎平涛:“请我喝一杯?”
  这要求可以满足。
  叼着习惯,小口啜饮着奶茶,两人慢慢走到了海边。
  海浪带来一阵阵凉风,湿冷且带着咸味。灯光映照着微有起伏的海面,海水冲刷着岸边堤坝,发出“哗哗”的声响。
  刘宁趴在栏杆上,注视着远处黑沉沉的夜色:“其实我也有男朋友。”
  她的语气有些自我卖弄,实际上是想要争回一点面子。
  虎平涛无声地笑了。
  他能理解。
  “改天带出来我帮你把把关。”他笑着说:“在看人方面,我这双眼睛还是挺准的。”
  刘宁转过身,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他:“……你真把我当妹妹?”
  虎平涛目光清澈:“是的。”
  刘宁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我爸是个烂赌鬼,家里的一切都靠我妈在操持。如果家里有钱,我也不会早早退学。其实我很羡慕姚新秋,她待在家里就能享受一切,还有很漂亮的裙子。而我……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认识你……我承认,今天过得很开心。你是我真正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也对你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我……我真的很想……很想……”
  她扔掉手里尚未喝完的奶茶,突然转过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虎平涛。
  “不要推我,让我好好抱抱你。”她把头埋在虎平涛胸前,没有哭,只是声音听起来很弱,非常低沉:“我只想抱你……你说过,愿意做我的哥哥。”
  虎平涛有些手足无措,他迅速调整情绪,左手端着奶茶,右手轻轻抚摸着刘宁的后背。
  感觉一切都凝固了,包括时间。
  虎平涛微笑着,缓缓地说:“改天我送你一条很漂亮的裙子,洛丽塔的那种。”
  这句话仿佛是解开僵局的咒语。刘宁松开胳膊,直起身子,抬头仰望着他,眼睛里充满另类期盼:“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虎平涛笑着为这话加上注解:“都说了你是我妹妹。”
  “永远都是?”刘宁有些担忧:“你是逗我开心的吧?我……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
  “你想多了。”虎平涛将双手分开,按在刘宁肩上,将她与自己分开,认真地说:“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刘宁暗自叹了口气,转向大海。
  她调整情绪,很快恢复如常。
  虎平涛把手中的奶茶递到她面前晃了晃,问:“要不要回去再给你买一杯?”
  刘宁摇摇头:“不用了。喝太多晚上睡不着。”
  虎平涛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问:“你和新秋是好朋友?”
  “我们是朋友。”刘宁更正道:“小学我们在一个班。那时候我们都一样,不分彼此。后来嘛……关系就疏远了。”
  “为什么?”虎平涛问。
  “姚新秋的运气比我好。她爸妈能赚钱。”刘宁按照她独特的思维方式给出解释:“虽然她家里的情况一直比我好,却也没超出太多。我记得到了四年级的时候,她的吃穿变化很大,后来才知道她爸爸在国外做工程。”
  虎平涛装作对此毫不在意,旁敲侧击说了一句:“我看你们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刘宁自嘲地笑笑:“还行吧!其实我和新秋很少约着出来玩。今天之所以约我去书店,完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虽然明白其中缘由,虎平涛还是装出满脸不解的样子:“为什么?”
  “姚新秋看上你了。”刘宁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大喇喇地伸出手:“把你的烟拿出来,给我一根。”
  虎平涛目光微闪:“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你身上有那股味儿好不好。”刘宁很自然地说:“刚才抱你的时候我就闻到了。”
  伸手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分别给她和自己点上,海风吹散了从两人口鼻间喷出的尼古丁。
  虎平涛吸了口烟,淡淡地说:“她看上我也没有用。我快结婚了。”
  刘宁幸灾乐祸地说:“看来失望的不光是我一个人。你这样说,我就觉得舒服多了。”
  虎平涛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朋友吗?”
  刘宁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说了,姚新秋也不是什么好人。”
  虎平涛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
  刘宁继续道:“她有男朋友,处了好几年了。”
  虎平涛在脑海中迅速搜检出与姚新秋相关的资料,问:“你说的是李博文?”
  刘宁转过身,满面惊讶:“你知道?”
  虎平涛淡淡地笑了:“这不是什么秘密。”
  刘宁皱起眉头:“既然连你都知道李博文,那她为什么还对你有想法?”
  虎平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是她的自由,我没法管,也无法约束,但我有拒绝的权利。”
  “你可真会说话。”刘宁惋惜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没有女朋友,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你。”
  第三百零一节 同学
  虎平涛再次转换话题:“既然你们从小学时代就是朋友,现在与其他同学之间还保持联系吗?”
  “有的。”刘宁点点头,情绪却在瞬间变得低落:“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前段时间……不在了。”
  这话引起了虎平涛的警觉,他不动声色地问:“新秋也认识吗?”
  刘宁“嗯”了一声:“她叫张雅翠。小学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班。”
  张雅翠?
  虎平涛大脑急速运转————车祸致死的五名学生,其中一个就叫这名字。
  他皱起眉头,装作思考,缓缓地说:“张雅翠……我记得姚新秋现在那所学校里,跟她同年级的一个女生也叫张雅翠。”
  “我说的就是她。她们在同一所学校,只是不在一个班。”刘宁有些意外:“平涛哥哥,怎么你也认识张雅翠?”
  虎平涛含含糊糊随便找了个借口:“前年放假的时候我从法国回来,在新秋家里见过一次。”
  “原来是这样。”刘宁继续道:“张雅翠人很好,我们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编辫子还是她教的。”
  虎平涛装作意外地“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问:“她在这方面有天赋?”
  “她平时喜欢做手工。”刘宁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张雅翠她妈妈以前是开裁缝铺子,很小的那种。帮人缝裤脚锁边,旧衣服翻新。有些老人喜欢去她那儿订旗袍,都是老款,她妈妈做的很精细。”
  虎平涛上身前倾,手肘架在栏杆上,笑着问:“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是啊!”刘宁没有否认:“我们都管她叫“翠翠”。张雅翠说这名字太土了,却拗不过我们。叫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翠翠会做很好吃的蛋糕。我们在她家里的时候,都会跟着她一起和面,打鸡蛋。那种蛋糕放进烤箱里很快就能做好。表面涂上蜂蜜和糖浆,味道非常好。”
  “翠翠还会做卤鸡翅。我们小学的时候去过几次露营,每次她都会带上一大包卤好的鸡翅膀。包括老师,所有人吃了都一个劲儿地舔手指头。”
  虎平涛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笑道:“你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有多少学生?”
  “四十二个。”刘宁记得很清楚。
  虎平涛继续问:“每人一个卤鸡翅,加上领队的老师,至少就得四十三个。照这么说,张雅翠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错?”
  刘宁之前说过,张雅翠母亲是开裁缝店的。那种小铺子很简单,只要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就行。类似的店铺在很多城市里都有,利润微薄。毕竟现在很多人选择在网络上购买成衣,就算买大或买小了也只会选择退货,重新更换合适的尺码。锁边收裤脚之类的生意,主要是针对老人。以裤子为例,有些老人固执的认为“一定要买裤脚更长的”那种。他们会习惯性的把新裤子送到缝纫店里收裤脚锁边。就是把过长的裤管沿着底部向上折起一部分,缝好之后再穿。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浪费布料。如果穿了一段时间觉得裤脚短了,还可以剪开缝纫线再放下来。反正费用不多,也就十块钱左右的人工。
  至于老式旗袍……虎平涛很清楚具体的款式。服装业发展到现在,旗袍也在随着时间产生变化。苏小琳就很喜欢穿旗袍,可她穿的都是改良旗袍。老款旗袍下摆太长,走路的时候极不方便,而且对于面料的选择往往较为普通。
  这里专指老人————由此想来,张雅翠母亲缝纫店针对的客户群经济状况应该都不太好。很自然的,张雅翠家里的情况也差不多。
  刘宁笑了:“翠翠家跟我家一样,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掏钱?去超市买鸡翅膀的钱是大家凑的。喜欢吃的就多给点儿,那时候都是从班费里出,老师负责统管。”
  虎平涛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刘宁叹了口气:“我们小时候很单纯,后来上了中学,就变了。”
  虎平涛侧身注视着她:“你指的是姚新秋?”
  刘宁咬了下嘴唇,随即松开:“不是我背后说新秋的坏话,她……的确变了很多。”
  虎平涛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紧接着问:“哪方面?”
  刘宁耸了耸肩膀:“各方面都有,整体来说就像变了个人。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她家里的情况跟过去不一样了。自从她爸爸在海外做生意赚了钱,新秋就跟我们越来越疏远……她很喜欢《丑小鸭》那部动画片。也常常说,总有一天,她会变成白天鹅。”
  虎平涛安慰地笑道:“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想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刘宁的语气有些哀怨:“我也想变成白天鹅啊!还有翠翠,她也有同样的想法。可为什么只有新秋变了,我们却还是停在原来的位置,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虎平涛开解道:“好好努力,未来是光明的。”
  刘宁情绪低落地摇着头:“你不明白,我大概永远都这样了。不是我不想上学,而是没办法……我爸是个烂赌鬼。如果不是他在赌场里输了钱,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输红眼睛的时候,甚至要把我和我妈拿出去抵债。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妈认识几个香堂里的叔叔,而且跟他们关系不错,请他们出面帮着说话,我恐怕已经在庙街做生意了。”
  这话说的很隐晦,但虎平涛可以听懂。
  刘宁注视着黑沉沉的海面,情绪和语音都很低沉:“我十二岁就出来工作。在码头上卖过鱼,在店里卖过药材,在夜店类卖雪茄和啤酒……我处过五个男朋友,搂过抱过亲过摸过,就是没睡过。做人要有底线这道理我懂,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要怪的话,只能怪我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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