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警 第242节
他给黎国斌打了个电话,试探着问:“老黎,六十万实在太多了,我怎么也凑不够。要不你跟虎大哥说说,咱们都是朋友,少点儿行不行?”
黎国斌口气有些不善:“你能给多少?”
“三十万。”薛乾在电话里诉苦:“我实在没钱啊!就这么多了。”
第二百八九节 胆大包天
黎国斌道:“那你等着,我帮你问问。”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打来电话:“我问了,虎大哥说三十万太少。上面的人都是中央领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地方官员。何况这是中央警卫师,不是地方守备部队。至少得五十万,再少就办不成事儿了。”
薛乾心中已经有了谱,嘴上却继续哀求:“我哪儿有五十啊?就连这三十万,都是好不容易借来的。老黎你也知道,现在生意难做,别看我这边又是宾馆又是餐饮的,摊子铺的大,实际上真赚不到钱。”
黎国斌说话的口气很硬:“那随便你。反正我话已至此,你儿子前途连你这当爹的都无所谓,以后别说我没帮你……哼,要换了是我,别说是六十万,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谋个前程。”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薛乾也来了气:“回头你跟姓虎的说一声,这兵我儿子不当了,回头我就打电话让他回来。还有,之前那八十万,必须给我退回来!”
黎国斌在电话那端怔了几秒钟,连忙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好。要不……要不你先等等,我再给虎大哥打个电话,跟他好好说说。”
“那你打吧!我等你消息!”
薛乾这边挂断电话,紧接着就拨打一一零报警。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有种感觉,自己应该是被骗了。
十多分钟后,黎国斌再次打来电话。
这次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虎大哥说了,大家都是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三十万就三十万吧!你现在赶紧把钱转过来,下午就给你儿子办手续,争取下个月就去帝都。”
黎国斌没等到薛乾转款,却把警察给等来了。
同时被抓的,还有“虎崇先”。
……
看完这份资料,虎平涛抬起头,注视着坐在审讯椅上的老者。
“你胆子可真大,竟敢冒充军人。”
“我没有冒充,我是真的。”老人声音很大,听起来威慑力十足:“我是昭城军分区1司1令员虎崇先。再说一遍,立刻把我放了,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很愤怒,面部肌肉扭曲,看起来有些狰狞。
虎平涛淡淡一笑:“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刚才看了笔录,今天抓住你的时候,你和一个叫做“黎国斌”的人在ktv唱歌。按照相关的条令,军人不可以出入地方娱乐场所,更不要说是身穿军装。这你怎么解释?”
“虎崇先”明显僵了一下,他随即辩解:“那是针对普通士兵和中、下级军官。我是高级将领,我是虎崇先,我跟他们不一样。”
虎平涛脸上依旧带着讥讽的笑:“第二个问题:你戴的是帽子?”
说着,他指了一下摆在侧面证物桌上的军帽:“这是士兵的军帽。既然你说你是将军,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帽子?
老者一阵哑然。
这方面他还真不懂,也从未留意过。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的军官证。”
虎平涛拿起摆在桌上的军官证,翻开内页,转向老者,问:“这是你的照片吧?”
老者紧张地点了下头:“嗯!”
虎平涛手指照片:“先说这个胸标,左右戴反了。如果是真正的军人,根本不可能戴在这个位置。呵呵……要我说,你应该是压根儿不知道胸标正反是什么样子,反正都是装的。”
“你知道军服胸前花花绿绿的这些是什么吗?我可以免费给你科普一下,这叫资历章。看看你的这个,五色的大色块,这是五年军龄略章。你都说了你是军分区司1令1员,正儿八经的少将。到了这个级别,怎么可能只有五年军龄?”
“再看编号;一零零零零五五。你显然不知道军官证编号所代表的意义。觉得编号首位是“一”,后面带的“零”越多,就意味着地位越高是吗?其实你弄错了,军官证前两位编号是入伍年份,末尾两位是出生年份。按照这个编号,你应该是五五年出身,一零年入伍。这跟你的资历章对不上,一看就是假的。”
“看这儿,军官证发放部门,集团军政治处。呵呵,有这么一个部门吗?应该是政治部才对吧!”
“还有,军官证有效期为四年。到期必须审核换证。看看你的证件,有效期位置就一行字:少将军衔,永久有效。”
说到这里,虎平涛叹了口气:“就算是高官也有任期,你真够厉害的,永久有效。”
诸多证据一一列出,老头顿时慌了。
他不顾一切尖叫起来:“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是现役军人。我……我……我要打电话。”
王雄杰讥讽地看着他:“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能嘴硬……啧啧啧啧,行啊!打电话找人是吧?要打给谁?我手机放在这儿,号码多少?我帮你打。”
“打给我儿子!”老头虽然惊慌失措,态度却很强硬,他说了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儿子的。他叫虎平涛,是军分区主力师师长。我的情况他最清楚,你一问就知道。”
虎平涛刚好端起杯子喝茶,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了,张口“噗”地一声,茶水喷了满地。
旁边做笔录的警员也放下笔,双手捂着肚子大笑。
王雄杰干脆趴在桌上,笑得连腰都直不起。
良久,几个人终于笑够了。
王雄杰笑得直喊肚子疼:“我不行了,小虎待会儿你得送我去医院。要是我真出什么事儿,你得负责……一定得负责。”
负责做笔录的警员也摘下眼镜,掏出一块布仔细擦拭镜面,笑声中夹杂着喘息:“回头跟监控室的人说说,让他们单独把这段截下来,等到年底写报告的时候一起交上去,厅里肯定得拿这个做防诈骗的典型案例。”
虎平涛用力抹了几把脸,缓和一下面部肌肉,他转过身,盯着王雄杰,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笑话?”
他满脸凶相,一副活生生要吃人的样子,王雄杰看了就心虚,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咱们是同行,还是朋友,你说我至于吗?”
虎平涛不依不饶:“那你叫我过来干嘛?”
“总得有个人证啊!”王雄杰嘻嘻哈哈地笑着,凑近他耳边:“有人装爹这种事情,一百年也遇不到一次。以后说出去,倍儿有面子。”
“滚!”虎平涛给他肩膀上狠狠来了一下。
王雄杰夸张地把身子往后一靠,转了半圈,刚好坐正。
他注视着不明就里的老头,戏谑地说:“电话就不用打了。”
王雄杰抬手指着坐在旁边的虎平涛:“隆重介绍,这位就是虎平涛。”
老头满脸都是迷糊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虎平涛认真地说:“虎崇先的确是我爸爸,也是昭城军分区的司1令1员。但我从没见过你。”
王雄杰不再发笑,他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该不会是想进监狱吃一辈子牢饭吧?”
老头被吓住了:“我……我……”
“别你你我我的,老实交代问题。”王雄杰提高音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老头叫王卫东,昭城人。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民兵,也认识几个当兵的朋友。那都是早年的事,后来跟风养海狸鼠,生意失败,赔了很多钱。
王卫东平时喜欢去野外找窝子钓鱼,很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黎国斌。
黎国斌也经商,这些年生意不好做,他坐吃山空,日子也很难过。
两个人都有共同话题,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冒充军人行骗”这个主意是黎国斌出的。刚开始的时候,无论黎国斌还是王卫东都没往深处想。黎国斌觉得王卫东有军人气质,就弄了一套少将制服给他穿上。王卫东本人有着深厚的军人情结,穿上以后很喜欢,他自己也没想过要故意骗人。
那天两个人在一个小饭馆里约着吃饭,正好王卫东穿着那套军装,偏偏饭馆老板认识军衔,看了军服上的肩章,当时就被震住了,主动过来跟他们套近乎,结账的时候还打了个八折。
王卫东当时喜滋滋地说:“这衣服可以啊!穿上就能吃便宜饭。”
黎国斌却由此想到更多。
他觉得,可以靠这个弄钱。
这年头到处都是办假证的。只要愿意花钱,就算你想要位列仙班,也能给你盖上玉皇大帝的专属钢印。
第一次行骗,证件虽然做的精致,名字却不是“虎崇先”,而是“张志光”。
黎国斌常年在商圈里混迹,他知道有些小商人口袋里有钱,却没有家世。财产与个人身份不对等,是这些人永远的心病。
“入伍就当警卫员,张哥是将军,只要他点头,你儿子的前途就有了保障。”
这是最好的理由和借口,当然要价也很高,一整套手续走完,至少也得二十万。
有钱的人,不一定有知识。尤其是黎国斌最初选定的几个敛财目标,他们对军内系统的了解几乎为零。
比如卖卤肉出身的老王,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听黎国斌这边有路子,也约了“张志光”将军吃饭。酒席上,“张志光”吹嘘:我祖上是张1作霖。听说过张1学良吗?那是家里的直系,辈分排在我前面。我们家是旁系,当年没跟张1作霖走一条道,从我爷爷那代人就跟着共1产1党干1革1命,只是到了我这代,知道的人不多。
在很多人看来,一些骗局其实很粗劣,无论路子还是语言“剧本”,简直滑稽可笑,甚至听着都会摇头。然而世界真奇妙,该受骗的仍然上当,傻乎乎的双手奉上巨款,高高兴兴等着“张志光”给自家儿子办理参军手续。
第一次,黎国斌和王卫东没敢真骗。
黎国斌多少还是有些关系,他托了人,找到辖区街道办事处的下属武装部,偷偷给卤肉老王的儿子报了名,参军入伍。
这是走正常程序,老王自己也能办成。
然而老王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固执的认为:这年头想要做事就必须找人。何况“张志光”在酒桌上也答应了————只要你儿子当兵,我保他三年以后直接当军官,晋升少尉。
反正老王儿子这兵是肯定当上了。至于三年以后是否真能成为军官……那是以后的事儿。
一顿饭,就弄了二十万。
黎国斌和王卫东看到了这里头的无限商机。
卖水果起家的老魏、卖小百货起家的老曾、卖药材起家的老李……黎国斌顺着把朋友圈约了一遍。
那时候,他做的小心翼翼。无论老王、老曾、老魏还是老李,他们彼此不认识,却有着文化程度不高,不看新闻也不看书的共同点。
他们都有着共同爱好:喜欢打牌打麻将,喜欢女人,爱面子,好吹牛。
花了两个月时间,顺着骗了一遍,前前后后弄了一百多万,黎国斌和王卫东每人分了将近六十万。
假如他们按照同样的模式和剧本继续骗下去,说不定还能成功几单,至少不会这么早暴露。
人都是贪婪的,而且有惰性。钱来的太快,导致黎国斌和王卫东的贪欲空前膨胀。
他们觉得每次二十几万实在太少。既然选择要干,就得干一票大的。
单次的收益,至少要达到一百万。
黎国斌选定了薛乾作为目标。
然而薛乾不是一个容易被糊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