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提点

  夏夏回别墅后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全身都通畅起来。
  明明在英国时还各种不适,一落地泰国,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吹完头发出来,听见手机震动。
  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她顿了顿,摁下了接通键。还没等她说话,那边已经先开了口:“我今晚不回去,自己睡觉。”
  “哦,好。”
  “……”那边男人沉默两秒,“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语气不太友善。
  明明上一秒还正常,下一秒又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夏夏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想问的。电话那头等了几秒,直接挂断。
  夏夏放下手机,坐到了书桌前,看了眼日历。
  一个月已经到了。
  可是,他好像真的没有要腻的意思。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如今回来。她看向刚刚还通过话的手机,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如果事情真的像舒雯姐说的那样,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都不腻,那就真的太被动了。
  夏夏叹了口气,关灯上床,盖上薄被。漆黑的房间里,她仰面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回想的是离开英国前一晚,在陈舒雯房间里的对话。舒雯姐认真的听完了她跟周寅坤之间所有的事,沉默许久后,问了她几个问题。
  首先,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一点夏夏很清楚,她要离开。但是,她不能像之前那样莽撞地行动,最后被他发现导致其他人被连累。
  其次,是否有达到目的的机会?如果没有,能不能自己创造机会?夏夏翻了个身,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夜幕。
  尽管周寅坤并没有叫人寸步不离地监视她,也从没强行检查她的手机,可即便这样,想在他眼皮底下偷偷做点什么,仍旧有很大的风险。她不能让刚从颂恩和素切拉脖子上拿下来的刀,又那么快地架回去。
  但如果……忽然想到什么,女孩眸中微动,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这是一个与之前方向完全不同的想法,似是可行又似是冒险,夏夏赶紧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贸然做出决定。
  最后,她又想到了舒雯姐的那句提醒——不要被温柔和谐的表象所迷惑。
  她说周寅坤跟陈悬生是一样的人,甚至比陈悬生还要恶劣和变态。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鬼话都能编,什么手段都会用。
  这一点,夏夏很明白。周寅坤是可以把亲大哥打得头破血流,不眨眼就砍掉颂恩手指,非人地折磨素切拉叔叔,还握着她的手扣动扳机杀了阿伟哥哥的人。
  他救过她。可也从她手里夺走了爸爸的遗产,强迫她发生关系,用她所有在乎的人威胁逼迫,将她桎梏至今。
  她不知道他忽然变得一反常态的耐心和温柔,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但夏夏仍记得他每一次的出尔反尔,每一次的忽然翻脸。
  越想,离开的念头就越坚定。
  夜愈发深了,周遭极为静谧。床上的女孩渐渐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因为离明天越近,就离自由越近。
  *
  包厢里,周寅坤刚挂断电话,门就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瞧着四十岁上下,另一个则看着有点年纪。来者正是接替巴洛上任警察署长的皮沙文,以及其岳父——泰国陆军副司令攀力昂上将。
  “周先生。”
  周寅坤一笑,“总算见到两位了。”
  他跟皮沙文握了手,后者转而介绍:“这是我父亲——”
  “攀力昂上将。”周寅坤自然伸手,视线直直地对上攀力昂。
  攀力昂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便装,虽有些白发,但身形挺拔有力,他眸光锐利地打量了周寅坤,这才将传闻中那个垄断了泰缅毒品市场,行事极其嚣张的疯子,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上号。
  赛蓬这个小儿子,比他当年得算是青出于蓝了。
  攀力昂握上周寅坤的手,“周先生这么年轻,怎么不找条好路子走。”
  包厢里没有别人,攀力昂开门见山,周寅坤挑眉:“能赚钱的不就是好路子。”
  “呵,说的也是。”
  三人落座,周寅坤亲自开了瓶酒。皮沙文见他悠闲地倒酒,看了眼岳父,随即一笑:“看来周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周寅坤抬眸:“署长先生都亲自来找我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俄方的确发布了通缉令,而且要求泰国警方配合。”皮沙文看着他,“不过周先生不必担心。”
  “我一个泰国良好公民,当然相信警方了。”周寅坤举杯。
  “警署这边会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配合俄方。只要周先生自己不踏上俄罗斯领土,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皮沙文举杯,轻轻一碰。
  周寅坤看向旁边既不作声,也不举杯的攀力昂。沉默几秒,红酒杯放到了桌上,周寅坤靠到沙发上,“看来这酒不合口味。”
  皮沙文笑而不语,静待岳父开口。
  “署长先生之前一直避而不见,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位亲自来了,应该不是巧合?”
  “怎么。”攀力昂这才开口,“周先生以为,袭击警察署枪杀巴泰上将的案子,随便找个替罪羊就算了结了?”
  周寅坤好奇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先生。”皮沙文说,“这件事情出在曼谷,出在最重要的中部战区,巴泰又是警务上将。对警方和军方的负面影响非常大,你随随便便扔出的一颗榴弹,可是波及了很多无辜的人。譬如,当时刚上任不久的我,还有分管中部战区的攀力昂上将。”
  周寅坤听完,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结了,还有再谈的必要吗?”
  “当然。”攀力昂看着他,声音浑厚:“希望你心里清楚,我们的任期之内,不希望再出现这种事。周先生,你当初的行为跟恐怖组织没有任何区别。”
  周寅坤听笑了,拿起打火机点了根烟,“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
  皮沙文盯着他,也笑了。
  “周先生大概不知道,警方审讯的犯罪嫌疑人里,无非分为两种。一种是的确无罪的,这类人通常从头到尾都只坚持一种观点——我没做。”
  “而另一类,在接受审问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什么证据。这其中相差之处,我想周先生应该很清楚。”
  周寅坤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皮沙文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的确,我们始终没能掌握确切的证据,而现在那个叫那隆的黑帮分子已经被抓,警署爆炸案告一段落,没有人会再追查过问。但还希望周先生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
  “所以署长先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保我一次,就是想要我一个承诺。”
  “这个好说。”周寅坤笑得好看,“我这人本来就不爱惹事,从来都是别人欺负到我头上了才会还手。现在既然有警方和军方在,我当然是老老实实做守法公民了。”
  说着,他又笑着看向攀力昂:“但两位想要的,应该也不是一个承诺这么简单,对吧?”
  攀力昂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对上那双含笑的黑眸,他沉默两秒,“当然。”
  虽说当初警署受到袭击的确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但事情已经过去,为了个不清不楚的案子,舍掉未来大把的收益,实在是件非常不值得的事。
  “听说,你在做大麻合法化的提案。”
  这个听说,不用问也知道,是听卫生部长莱斯说的,此人是目前唯一能搭上线的有力后盾。而眼前的攀力昂上将,是比莱斯还要重要的人物。
  毕竟在泰国陆海空三军,陆军是毋庸置疑的老大,陆军司令既与泰国王室关系密切,又因手握实权而左右着泰国政局,即便是泰国总理也无法动摇军方利益。如果能获得军方支持,则将大大提高合法化提案的通过率。
  见他主动提起这事,周寅坤眸中微闪了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比起轻飘飘的一句承诺,更可靠的自然是大家坐上同一条船,成为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譬如,攀力昂和皮沙文要的是任期内的风平浪静,以及他们使用权力加以庇护所得的利益和好处。
  而他周寅坤要的,是泰国官方尽可能地提供帮助,替他挡掉那些不必要的政治麻烦。至于钱,根本不是问题。
  “只要提案能通过,条件尽管提。”他大方道。
  攀力昂和皮沙文对视一眼。
  “那么,每年两亿美金周先生也能支付?”
  周寅坤掸了掸烟灰,幽幽道:“那就要看两位提供的帮助,值不值这个价了。”
  “如果猜得没错,周先生的团队是想从大麻的医用价值和税收作为切入点。”攀力昂说,“这也是莱斯之前两次提案中分别提出的论点。不知周先生有什么新说法?”
  “新说法的确有,不过需要保密。”周寅坤说,“国会里只要出身军方的,应该没有不给攀力昂上将面子的,如果二位能带头表态,事情会好办很多。”
  “莱斯作为卫生部部长,他的提案被否决了两次,周先生就没想过为什么?如果政治关系有用,提案这件事莱斯也不会找周先生了。”
  周寅坤挑眉,等着下文。
  “当年莱斯第一次递交提案,是从大麻的医用价值和未来国家对此管理制度入手,本来是可以通过的。但偏偏这么巧,泰国媒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曝光了一份吸食大麻导致的精神疾病报告,上面大量数据说明了国内百分之六十的精神分裂病例增加,是由于患者吸食大麻。”
  周寅坤指尖摩挲着酒杯,沉默地听着。
  此时皮沙文接过话茬,“周先生当时应该不在泰国,不然应该知道这份报告的曝光直接导致了提案失败。毕竟大麻作为毒品的危害,远远超过了它的医用价值。”
  “而第二次提案的失败,则是因为莱斯没有正面解决这个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地提出税收议题,想用金钱政治那套说服总理先生,结果显而易见。”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第三次提案想要通过,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最初的这个问题。攀力昂和皮沙文的一席话直捣要害,等于是在提点周寅坤最关键之处。
  “能透露的就这么多,希望周先生事成之后,能信守承诺。”
  说完,皮沙文再次举杯,这一次攀力昂也端起了面前那杯红酒,周寅坤一笑,举杯相碰。
  正事说完,二人没有久留,周寅坤叫吴努送两人离开。吴努会意地装了一后备箱的金条,皮沙文拒绝,然吴努大方一笑:“署长先生别客气。阿坤这人对自己人非常大方,他刚下飞机来得匆忙,眼瞧着天都要亮了,这点小礼物就当是请两位吃个早餐。”
  皮沙文看向岳父,攀力昂点了下头,默许下来。 他们的车驶离,周寅坤才刚打完电话走了出来。
  吴努回头,“没什么事吧?”
  周寅坤嗯了声,又扫了眼他,“老韩都回去了,你怎么还在?”
  吴努啧了声,“阿耀不在,我等你调人呢,你就——”
  话说到一半,就见周寅坤往旁边昏暗的拐角处看了眼,吴努也下意识望过去,“怎么了?”
  周寅坤收回视线,“用不着调人,留个开车的就行。”
  说着他看了眼正站在车边等着的年轻人,这人是之前一直守在别墅附近的,刚送了夏夏回来。
  “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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