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需要一颗后悔药

  查觉到自己重获自由的瞬间,夕琉突然就换了副嘴脸。
  他才不管宁昭莲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只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受制于人,他可以尽情恃强凌弱。
  凌枭刚走,他还有时间,大可以把之前所受的耻辱还回去。
  手臂一弯,他猛地压住她的脖颈,冷眼看着那张因病生红的脸渐渐发紫发青。
  一切发生的突然,但都在预料之内。宁昭莲尝到了灭顶般的窒息感,但她强迫自己对抗本能的求生反应。
  她没挣扎,就这么强撑着、用肺部和大脑仅存的氧气维持意识,定定地看着夕琉在转瞬间从笨拙无措变得阴狠冷漠。
  其实她一直没有对他放下戒备,但难免还是为他真实的模样感到遗憾。朝夕相处快一个月,她以为就算不到熟悉,他们之间也不算陌生,但他的獠牙和利爪说亮就亮,虽然没期待他会因为这段期间受到的各种关照变成忠犬,但也没想过他会这么干脆的反咬一口。
  唐戟说的对,夕族都是白眼狼,养不熟。
  人性是经不起测试的,更何况夕琉一直都是虚情假意。
  但她不是笨蛋,她知道铤而走险要付出代价,结果可能极好,也可能极坏。
  “你这个……小笨狗……”她扯唇,因为知道死亡的感觉,反而表现地异常无惧。
  夕琉被她气的更使劲了,咬牙道:“你说什么!”
  “咳呃……夕族最后一脉……怎么会是你这种……早泄的笨蛋处男……”脑袋逼近缺氧极限,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一连串的自救反应──心率上升、肾上腺素飙高,当其他脏器被压缩,优先将所有资源用来扩张肺部,器官之间的协力合作支撑着她勉强挤出接下来的字句:“动个脑吧……我要是死了……你也无处可逃……”
  夕琉气笑。 “说的好像我留你一命,我也能有一条活路一样?”
  “别忘了,唐戟他、只听我的话……”回荡在鼓膜处的奔流血液声变得小声又缓慢,她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连言语都变得苍白模糊。 “我可以……保护你……”
  说完,她的鼻腔因受压涌出血来,血线蜿蜒,流入那张红唇,将被迫伸出的舌尖染艳。
  向来能说会道的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剩肌肉记忆牵动抽颤,那双漂亮的杏眼失了光采,往上翻。
  她就要死了,死在他手里。
  意识到这点的夕琉忽然松了力,但这样还不够,她整个人还是软趴趴的,没有马上恢复呼吸。
  “喂!”
  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得逞了,却又感到慌惧,甚至违背初衷,尝试把她救醒。
  他拍她的脸、用力摇晃她,然而她沉默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感绝望。
  他隐约发现自己好像后悔了,直到悔意化成刀刃戳刺心脏,他才确定、才不敢置信,然后颤抖着将手交迭,往她胸口施压给氧。
  是这样吧?他记得小时候见过爹娘用这样的方式救起溺水的族人,是这样没错吧?
  按压几下、往嘴里渡气,然后再按压、再渡气……几个循环之后,他是不是就能救活她了?她是不是就会醒?
  可是他在做什么?救她做什么?
  他就该得意,该得手了就跑,但他为什么迈不开腿,为什么还在这里? ?
  他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他总算弄清楚一件事,他根本就不想要她死。
  可能是担心唐戟的报复、可能是怕凌枭随后就推门而入而自己不敌,也可能只是单纯舍不得她就这样死去。
  她若是死了,他目前还算安逸的生活就消失了,唐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未来他又要去流浪、又要继续逃命,像现在这样能读书习字、有人关心、能得温饱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被人需要着、被人期待着,这种别扭但又温暖的感觉也都不会再有了。
  “喂,你醒醒……”
  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可是她好像救不活了,眼见她胀红的脸渐渐褪白,连体温都持续流逝,他当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砰!
  “大夫,这里边请──”
  身后的门被打开,夕琉茫然回望,当看见凌枭领着人走进来的时候,他心防骤垮,盈眶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什么都不管了。
  一把拉过行动缓慢的老人家,他在凌枭诧异的目光中泣声央求:“大夫!快点、请您快点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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