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等会”

  等电梯的时候甘明熠闲着无聊，打开了朋友圈刷了两下，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难得发了状态。
  「陆仟：好吃 但是门铃太吵 [图片] （8分钟前）」
  配图是阳光下的一盘点心，白墙上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在拍照。但不仔细看也不太明显。
  这都不算什么，重点是陆仟的配文。表面上看一本正经，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实际上涉及了什么事，想必两个当事人都心知肚明。女孩把这个事用隐晦的方法直接发到她的朋友圈里，用正经的语气与他隔空传情，比直接发“我喜欢你”更让人浮想联翩。
  简单的八个字，一秒之内让甘明熠内心躁动。
  “高手。”甘明熠轻笑，给陆仟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刚点完赞，他的新好友袁诗桃就在这条朋友圈下疯狂回复。
  「袁诗桃：？？」
  「袁诗桃：吵到谁了？[微笑] 」
  「袁诗桃：听说今天有我没吃到的东西？[微笑][小刀] 」
  袁诗桃也说得很巧妙，旁人估计以为她说的是桌上的点心，只有陆仟和甘明熠知道是在调侃他俩。
  陆仟看到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估计是俩人遇上了。且下一秒袁诗桃的微信就蹭蹭蹭地发了过来。
  「袁诗桃：你猜我遇上谁了。 [小刀] 」
  「陆仟：[跪地求饶] 」
  「袁诗桃：快说！ [小刀][小刀] 」
  陆仟把手机放在课桌下，飞快地打字。
  「袁诗桃：四个菜？」
  「袁诗桃：我不配。[微笑] 」
  她唯一几次有幸能吃到陆仟做的饭，还是对方菜做多了顺便把她叫过去一起解决。撑死三个菜，陆仟老说“两个人吃三个菜还不够？”。
  陆仟自知理亏，拼命求饶。
  「陆仟：下次给你做满汉全席。[亲亲] 」
  「袁诗桃：如果你不做。[大拇指] 」
  「陆仟：肯定做，我要甘明熠给我打下手。」
  「陆仟：这样更快。[可爱] 」
  「袁诗桃：我呸。」
  之后不管陆仟发什么微信过去，袁诗桃都不再理她。
  下了课后，陆仟给甘明熠发消息过去，要他别急着下来，自己去琴房找他。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她想先去陪陪男孩练琴。
  敲了两下琴房门，门瞬间打开。
  陆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里面的人一把拽了进去，“碰”地一声关上门，把她抵在了门上。
  甘明熠抵着她的额头，手指轻轻磨蹭她的脸颊，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强压着的情欲：“这里没有门铃，不吵。”
  说完就要直接亲下去。
  陆仟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近的距离，突然用手指抵住了男孩的双唇，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她仿佛是预料到了什么：“等会。”
  两秒之后，甘明熠的琴房被敲响了。
  “？？？”陆仟的杏眼瞪得浑圆。
  她也只是试探性的想看看这次会不会又有人搅她的好事，没想到居然真如她所料。
  甘明熠咬牙切齿，捏她脸的手力道却很轻：“不等这两秒就没这回事了。”
  陆仟笑嘻嘻，轻声撒娇：“那人家该敲不还是得敲吗。”
  跟大帅哥的吻，必须完美！
  甘明熠瞥她一眼，伸手去开门，陆仟准备从他怀里离开，被男孩用单手死死箍住不让走，在陆仟抬头惊讶的表情中自顾自地就着抱人这个姿势打开了门。
  来者居然是高群：“熠哥！…哦哟。”
  甘明熠怀里的女孩背对着他，只露了半个身子，头埋在甘明熠怀里不敢动弹，高群并未认出是谁。
  但陆仟听出来是高群的声音，小幅度地抬头狠狠瞪了甘明熠一眼。
  看到是高群，甘明熠微微挑眉，也瞥了一眼陆仟，正好被女孩瞪到。见状他抱得更紧了，满脸漫不经心：“嗨，怎么了？”
  “你有松香没？”高群多看了女孩两眼，觉得长发飘飘的背影有点眼熟，但他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哪个同学。
  “没有啊，不好意思。”
  高群直觉甘明熠是有的，只是不想给他拿。他也懂当下这个情形，于是不再多问识趣地关门。
  临走之前他一脸促狭：“刺激啊，熠哥。”
  甘明熠冲他勾唇笑，并未反驳什么。
  门刚一关上，陆仟就拼命捶甘明熠。
  她倒是不在乎高群发现她跟甘明熠有些什么，她连前男友的兄弟都敢谈恋爱。况且高群早有新的追求对象，听说都快在一起了。
  只是她向来不习惯大白天（或者是没喝多的状态下）在旁人面前这样大张旗鼓的调情。
  女孩的拳头就跟挠痒似的，加上还是被甘明熠逗的，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一手抱着陆仟，另一只手去挠她的痒，不停轻声说：“等会？等会？”我让你皮。
  陆仟很快从怒气冲冲变成拼命求饶：“哈哈哈哈哈好痒，别弄了别弄了…”
  闹够了，甘明熠终于把陆仟放开。女孩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根根发丝飘在脸上，眼睛笑出了一些泪水显得格外水润，配上她灿烂的笑容，在夕阳下格外诱人。
  甘明熠看着这幅景象，心砰砰跳。他不再急着去亲吻女孩，也突然觉得跟陆仟第一个正式的亲吻必须找个好时机。
  他眼神温柔，帮陆仟把头发整理好，柔声道：“你自己玩会，我再练一会咱们就走。”
  “嗯。”被整理头发的陆仟很乖巧，“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帮你接一点。”
  “不用，你休息吧。”
  甘明熠练琴，陆仟在一旁玩手机。玩了一会手机有点无聊，她溜溜哒哒走到钢琴前，翻了翻甘明熠的谱子。
  甘明熠见状停了下来，眼神示意她手里正好翻到的谱子，问道：“这首的钢琴伴奏难吗。”
  陆仟闻言仔细看了两眼，摇头：“不难。”她视奏都能弹。
  她看五线谱本就反应快，且作曲系在钢琴水平方面对于视奏的要求很高——这是入学考试必考的一项。这个学期他们还新开了一门总谱读法课，要求作曲学生能在拿到交响乐总谱后，可以立马把各个不同的调号、谱号用两只手在钢琴上弹出来。对比起那门课，只有高音谱号和低音谱号、一个统一调号的钢琴谱，简直不要太简单。
  “那你帮我弹一下？我下周要跟艺术指导合伴奏。”他一般是跟着有钢琴伴奏的音频练习。但每个人拉琴的情绪和呼吸都不一样，若能有人实时为他伴奏，肯定比跟着别人的节奏练要好。
  陆仟耸肩：“当然没问题。”小事一桩。
  陆仟在钢琴面前坐下，简单地摸了两下，问：“什么速度？”
  “哒，哒，哒。”甘明熠挥着弓，简单比了一个速度。
  “ok。”陆仟在心里大概有个数，先弹了一个开头试试，转头用眼神询问甘明熠。
  女孩坐到钢琴面前立马变得认真又严肃，甘明熠内心暗暗称赞，对速度表示没问题。
  等陆仟按下琴键，甘明熠更是有些惊讶。他知道学作曲的钢琴都弹的不差，但女孩刚拿到乐谱不过五分钟，流利程度基本上跟音频没有区别。触键的音色非常饱满，甚至乐句之间的情绪变化也根据和声的进行转换的十分得当，明显是对和弦的色彩非常敏感。
  乐感这个东西，真的是天生的——很多演奏家有着高超的技巧，演奏出来的乐曲却很空洞。因为技巧可以练习，但是情感只能通过理解，有时候言语都无法说明白。
  陆仟不仅把音高节奏这些基础的部分在短时间内就拿下，还仅凭一个开头就迅速掌握了整首乐曲的发展。甘明熠只需要拉自己的部分，对方可以一边看谱，一边用余光瞟他的动作，根据他的动作和聆听他情绪的变化去调整伴奏的快慢，该紧跟的地方紧跟，该让他自由发挥的地方她又停得恰到好处。
  一个乐章下来，不带一点停顿，甘明熠拉得异常畅快。他跟陆仟的配合默契，甚至比跟他的伴奏老师还要好。
  “期末考试你帮我伴奏吧。”甘明熠真心实意。
  “好呀，就这首？”陆仟笑眯眯。
  甘明熠点头：“对，整首。不过第三乐章最后有点快…”他翻阅着乐谱，给陆仟看。
  陆仟凑过来：“嗯嗯…啊，是不慢哈，我看看…”
  “那我得好好练了。”陆仟没有来由得紧张了起来，她好久没练琴了。完美主义再次作祟，加上给甘明熠伴奏她更想做到百分百好。
  看着女孩格外严肃的小表情，甘明熠笑，摸摸她的脑袋：“不急，还有两个月。你绝对没问题。”
  “嗯嗯嗯嗯，你发我一份总谱，我明天就开始练。”
  “不要钢琴分谱？”
  “不要，我喜欢看总谱。这样我能知道你大概在拉什么。”
  她一直觉得钢琴伴奏并不是独立的，只有知道自己的搭档在演奏什么，二者合二为一才能演出最好的效果。但这就意味着，伴奏者不仅仅需要看自己的两行谱子，还需要看第三行谱子。不过这个对陆仟来说绝对是毛毛雨，她根本不觉得这有些什么。
  不过对于演奏专业的学生来说，看两行谱就是极限了，像很多乐器都只需要看一行谱——毕竟他们炫的是演奏技巧，而是不是乐理知识。陆仟这个举动，让甘明熠更是欣赏。
  “你把这个谱子直接拿走吧，我有分谱。”甘明熠把原版总谱递给陆仟。
  “行，可以做标记吗？我用铅笔。”陆仟认真地问。
  “当然可以，”甘明熠完全无所谓：“你撕了都行。”
  陆仟被逗笑，严肃的脸瞬间破功。
  甘明熠眼神温柔：“再试试第二乐章？伴奏老师小陆。”
  “等我一分钟。”陆仟比了个OK的手势。
  说是说一分钟，甘明熠觉得顶多半分钟——他刚回到谱架前，重新拿上琴，陆仟就回头告诉他可以了。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陆仟觉得没什么又忍不住有些得意：“…这章是Andante（行板），不快，我可以边看边弹。”
  甘明熠衷心地夸奖：“真厉害。”
  “嘿。”陆仟眨眨眼。
  最后二人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试了试最快的第三乐章。陆仟弹到最后几页，开始有点磕磕巴巴的了。但她没叫停，改成弹和弦，还是陪着甘明熠拉完了整首曲子。
  琴弓刚放下，陆仟就回头笑：“后面要好好练练。”
  “你这才第一遍…”甘明熠觉得女孩太谦虚了，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棒了，他相信两个月后——甚至不需要两个月，女孩就能弹的非常好。
  “嘿。”陆仟抿嘴笑，看着甘明熠开始收拾琴，起身帮他把谱子都放好。
  甘明熠背着琴，拎着陆仟的包，跟她并肩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下楼。
  正好赶上饭点，电梯口有不少管弦系的人都在等着。面对站在一起的二人，人们难免都多看了几眼。虽然对作曲系的陆仟的面孔感到陌生，但大多数人都对同系的甘明熠多少有点印象。
  八卦在哪都是最受欢迎的。甘明熠和张清逸的事情早就一传十十传百，可如今站在甘明熠身旁的明显不是张清逸。虽说两人只是并肩站着，并无太多亲密的举动，可甘明熠手上拎着的明显是女士包，他跟身旁陌生美女的关系不言而喻。
  面对旁人若有似无的目光，甘明熠和陆仟从容自若，自然地交谈着，又让人疑惑二人似乎不是恋爱关系。只是一群人挤进电梯时，甘明熠全程都护着陆仟，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二人前后站着，直接贴在一块，女孩玩着手机，时不时笑着抬头给男孩看手机里的内容，小声说话。而男孩则是微笑，垂着眼点头认真听。
  此刻外人只需要瞟几眼，就确定了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
  陆仟能感觉电梯里似乎是有几只眼睛时不时地往他们这里瞟，她不在乎，就当作没看见。不过她清楚，从今天开始，八卦里的女主角是彻底换人了-
  不好意思今天的科普有些多，但怕大家懒得去vb看，我就直接打在这里了。
  【科普】
  1.视奏/试奏：拿到五线谱便立刻把所有音符弹/拉出来。虽说所有音乐生都必须会读五线谱，但是每个人看音符的速度是不一样的。在我的印象中指挥系、作曲系等理论专业在这方面要求是最高的（尤其是指挥系，人家是需要研读最少十几行谱子的交响乐总谱，作曲系也要，但是不需要像指挥系那样看的那么仔细），依次往下是西方古典乐的演奏员们，民乐系的演奏员会稍微差一点，因为很多年前的民乐谱子都是简谱～
  但是这个东西不好说的，就像是耳朵好不好这件事其实不限制专业，有些演奏员甚至比作曲家看谱子还快。我说的只是一个普遍现象哈。
  2.总谱读法课：当时上这门课上得我要死要活。
  钢琴谱大家都看过吧，交响乐总谱相信大家多少也有概念。总谱读法就是把最少十几行五线谱的交响乐总谱浓缩成只有两行谱的钢琴谱，然后直接在钢琴上弹出来。
  为什么说这么课很难呢，因为它要求的不是你写出来，写出来反而很容易。它要求的是你拿到总谱，对着最少十几行谱子，在脑子里换成钢琴谱然后直接在钢琴上弹出来。并且交响乐队里有很多乐器使用的不是同一个调号，例如A调单簧管， F调圆号，还有使用中音谱号的中提琴，这些都需要学生们在脑子里先换成C调乐器，再转换成钢琴用的高音/低音谱号～
  还好作曲系只要学一年，指挥系可是必修课。哭。
  3.再解释一下A调F调这些移调乐器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A调单簧管，吹的时候发出的是A音（La），在乐谱上会记成C音（Do）；
  F调圆号，吹的时候发出的是F音（Fa），在乐谱上同样会记成C音（Do）。
  那么，如果你需要让A调单簧管发出C音（Do）的话，你就得在乐谱上写上E音（Mi），而不是C调乐器（例如钢琴和小提琴）若想发出C音就写C音就好。以此类推～
  所以你在乐谱上看到的音符，很有可能在实际演奏中并不是乐谱上的那个音，如果不把所有乐器统一换成C调，那弹出来岂不是就乱套啦。
  学作曲真的不是光有灵感能写曲子就行的
  至少在音乐学院里不行
  好想做个天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