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今天没有赌约了吧”
甘明熠背着琴与陆仟一起走出学校的大门，站在路旁两人面面相觑。
音乐学院不像其他大学，有不同的校区还有各式各样的食堂，本来学校总面积就小，所以食堂也大不到哪去。不过由于音乐学院优越的地理位置，旁边有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商场和饭馆，甚至有人戏称旁边的国际商场是“食堂大楼”。
陆仟和甘明熠都不是爱吃食堂的人，自然已经把附近都吃了个遍。第一次一起吃饭，两人都不想随口提议，绞尽脑汁想一个完美的地点，反而想不到要吃什么。
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突然都笑了。
“吃海都大馄饨吧。”陆仟突然说，脸上满是狡捷的笑意。
甘明熠听闻愣了一下，海都大馄饨是一家连锁快餐店，经济便宜又美味，就是环境不怎么好。
但他对于吃这一方面，只要好吃都不挑剔，况且女孩明显是故意的：“你这是真的不打算回我了？”
“哪有，”陆仟夸张的表现出被冤枉的样子，“你这可是最高礼遇。带你去吃一下我的秘密早餐套餐。”
“走吧。”鬼主意真多，甘明熠笑着想。
海都大馄饨在学校旁边就有一家，穿过居民区中的小路，五分钟即可走到。
站在略显破旧的店门口，两个衣着时髦的人格格不入。小店离人来人往的商区不远，旁边又有办公楼又有居民区，老板显然接待过形形色色的人，并没有对他俩显得很殷勤，只是耐心等着他俩做决定。
“你想吃什么？”陆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挺公子哥的人吃没吃过这种街边小店。
甘明熠却连菜单都没看，直接下了单：“一份荠菜大馄饨，大份的，”转头对上女孩略显惊诧的眼神，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腰，示意她避开后头的人，“你想吃什么？也要荠菜吗？”
也是了。他是本地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家店，要真长这么大完全没吃过这种本地特色早餐店，得是什么皇室贵族。陆仟回过神来，没有避开甘明熠的手，顺势往前站了站。
荠菜馄饨是这一带的地区特色，陆仟来海都上学前从没吃过这种馅儿的馄饨。但她在没有人强烈推荐的前提下，一向不爱轻易尝试不了解的东西，尤其在吃上。
况且她是个肉食动物。
“我要全猪肉馅的，也要大份的。”老板听闻手脚麻利的下好了单，递给他们号码牌。
甘明熠掏出手机扫码买单，陆仟没有要跟他抢着买单的意思。一是她虽不是那种需要异性永远买单的女生，但主动买单绝对是必需条件之一，况且是甘明熠喊她吃的饭；二是两份大馄饨能有多少钱，有什么好客气的。
买完单，甘明熠示意女孩上楼梯，小店的座位都在楼上，一楼是小厨房。陆仟却眨了眨眼睛，要他先上楼找座位，她要去买点东西。
“嗯？”甘明熠不明所以，以为她要去便利店，“我给你去买吧。”
“不是啦，是我的秘密套餐。”陆仟推着他往上走，故作神秘。
甘明熠刚坐下一会，就看见女孩提着两个小袋子慢悠悠地走上楼。
他一路看着陆仟走到桌子前，准备把裙子裹一裹坐小板凳。他伸手把袋子接过来，让她双手更方便一点。
看着袋子里的东西，甘明熠笑了：“土家酱香饼？这是什么搭配。”
陆仟坐下，略带得意地说：“陆仟甄选早餐套餐，土家酱香饼加全猪肉大馄饨，再加上——”伸手拿过甘明熠跟前的酱碟，为他舀了一小勺桌上的调料，“——老板特调辣椒油。”
把酱碟放回甘明熠面前，陆仟突然想到他是本地人：“你能吃辣吗？”
“还行，小时候不行，现在湘菜馆川菜馆多了，慢慢能吃了。”
“那就行，你试过这个辣椒油吗？”陆仟收回手，没有要为自己舀辣椒油的举动。
“还真没试过，我吃馄饨不放辣。”甘明熠看陆仟不动，下意识地想帮她弄调料。
陆仟却轻轻地挡住了他：“没事。这个辣椒油我都直接倒汤里，可香啦。”
也对，她来自一个吃辣大省。甘明熠想。虽然陆仟的普通话很标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点特征明显的口音出现一下。不过她的声线柔和甜美，不让人觉得破坏形象反而带点可爱。
见甘明熠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陆仟继续推荐：“真的很好吃，我每次早上这样搭着吃都能全吃完。猪肉馄饨很香，酱香饼也很香，加起来就是香香香。”女孩推荐食物有点词穷，只能不停地念叨“真的很好吃”。
甘明熠笑：“知道了，一会一定好好品尝，”停顿了一下，他看着眼前女孩亮晶晶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温柔，故意一字一句地说，“陆仟甄选早餐。”
陆仟双手托腮，面对眼前人明显有点调笑的语气心跳加快，并不害羞，大方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歪头笑了一下。
食物上的很快，二人没聊几句，面前就端上了热腾腾的馄饨。
陆仟舀了一大勺辣椒油放到汤里，不急着吃，催促着甘明熠：“你快试试。”
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娇俏，一点都不令人生厌。甘明熠在陆仟期待的眼神中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按女孩说的“一口馄饨一口饼”开始吃饭。
两个有着独特香味的食物混在一起居然意外的很好吃，并不会因为各自的特别而让味觉打架，反而如同女孩所说的一样“香上加香”。
见甘明熠的表情明显变化，看向自己略微睁大的眼睛里透露对美味的肯定，陆仟开心地笑了，有点小傲娇地得意：“都说好吃啦。”接着低头开始享受自己的美味。
“嗯…太香了吧。”陆仟一脸吃到顶级美味的陶醉，仿佛吃的是四位数的米其林而不是加起来不过20块的街边小吃，“哇，你是不知道，我有好几次在家里不想动弹又嘴馋的时候，都会叫他们家的外卖，然后买好几瓶水，备注上’老板你好我不要水请你帮我买一下旁边的酱香饼一起送过来拜托拜托’。”
甘明熠看着面前的女孩一边说一边还作出拜托的手势，眼神柔和：“那老板是不是跟你很熟？”
陆仟马上变得很严肃：“不会。我的外卖收件人写的是’岁月沧海008’。”
甘明熠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停住了笑，甘明熠说：“我们两个这么明目张胆的大口炫碳水，是不是有点凡尔赛？”
甘明熠和陆仟都是纤细修长的身材。
陆仟却僵住，肩膀马上垮下，瘪着嘴摸着自己的肚子：“别提醒我了，这个点吃碳水。而且我一个多星期没去健身房了。”
“嗯，重油、重盐、猪肉、精致碳水，一样不缺。”甘明熠故意不配合她。
见女孩抬眼瞪他，甘明熠还继续逗她：“没事儿，咱们还是吃了点绿。”说完点了点酱香饼上的葱。
陆仟假装生气地放下筷子，眼里带笑瞪着眼前人。就在她要破功的时候，甘明熠一脸笑意，语气却求饶一般：“好了好了，逗你的。你这个小身板，多吃点也没事。”他略微停了一下，嘴角上扬到完美弧度，“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减肥。”
这种能让人幻想未来的承诺套路，陆仟清楚得很。她丝毫不为这种话所动，但也不介意配合：“那就太好了，下次去健身房叫你。”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往下探讨“具体哪天再相约一起健身”的话题。
这顿饭虽然便宜又简单，但两个人都吃得非常尽兴。
走出小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半，甘明熠看了看手机对陆仟说：“你想再喝点还是我送你回家？听你的。”
陆仟不介意再跟甘明熠喝两杯，但她刚刚吃的有点撑，摆摆手：“撑啦，喝不下了。回家好了。”
甘明熠闻言点点头，示意女孩带路。
两人慢慢悠悠并肩走着。这个点的法租界还很热闹，街边上形形色色的店都开着。路过一家清吧，甘明熠告诉陆仟这家的调酒非常绝，陆仟抬头看了看名字，点头：“真的呀，下次你带我来。”直截了当。
甘明熠很喜欢陆仟的直接，虽然这种话没有人确定一定会实现，但他此刻很真诚：“嗯，下次我叫你。”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互相交换了几家自己收藏的店，似乎是要把之后好几次的见面都提前定下一样。说到一半陆仟突然笑了。
甘明熠没懂：“怎么了？”
陆仟笑了一会，抬眼打趣他：“终于是把我约出来啦？”意指之前他为了赌约约她吃饭的事。
甘明熠也反应过来，笑：“嗯，可不是么。所以这得趁着能说上话赶紧把之后几次都约好。”
陆仟歪头，话里若有似无的暧昧：“你叫我，我肯定出来。”漂亮的承诺谁都会说，陆仟也会，甚至有点擅长。
甘明熠定定看她的眼睛，语气依然真诚：“这个荣幸我一定好好珍惜。”
接着二人都没继续说下一次到底哪天见面。
陆仟踢踢踏踏走着，甘明熠看她活泼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也突然笑了。
女孩一脸不明：“？”
“不仅是终于约出来了，而且是终于能有护送回家的机会了。”
陆仟闻言也笑：“是哦。不过今天没有赌约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甘明熠笑作求饶状，“今天是发自内心的、百分百真诚的想跟漂亮小姑娘吃个饭。”
陆仟低着头笑。
其实这个时候气氛不错，又正好提到了赌约的事情，上次因为赌约发生了一件什么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陆仟此刻想到了，想必甘明熠也想到了。
若是想在此时再接个吻，是很顺理成章的事，陆仟不觉得甘明熠会拒绝或排斥。不过这样的话，这个游戏对于她来说就没那么好玩了。
因为有了第二次，很快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或许还会发展到成年人心照不宣的一些事。陆仟并不排斥这些，在你情我愿、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觉得很享受。
但两个人在某些方面没有了神秘感之后，根基本就不稳定的暧昧关系若不走向稳定的恋爱，则立马崩塌。她会对对方感到无聊、对这段关系感到无聊，甚至对自己也感到无聊。
陆仟对自己的自信还没有大到让她觉得，她可以在短短半个多月中让甘明熠疯狂地爱上自己然后两个人能谈一段永远有新鲜感、绝对不会互相厌烦的恋爱。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能，陆仟也不想这么快就谈恋爱。
她难得遇到这样的理想型，她不想玩几天就撒手了。
陆仟抬头，甘明熠依旧勾着唇看着她，老神在在，面上并无大表情，却让她莫名觉得对方很懂她——或是说很懂现在的情况——且把决定权交到了她的手里。如果她现在提到赌约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会很配合；但若是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继续陪她一起玩下去。
游戏嘛，只有两关就大结局了，那岂不是太无聊？陆仟想。
于是她看着他，眨了眨眼，指前方：“我家就在前面街对面的那个门里，但是那边是单行道不好打车，你送漂亮小姑娘到这就好啦。”
甘明熠还是笑，不知道是笑她自称“漂亮小姑娘”，还是对游戏的继续进行而心照不宣的笑。
他说：“肯定要送到家门口，毕竟漂亮小姑娘转个头都有可能被拐跑。”
陆仟被甘明熠送到家楼下，上楼的时候陆仟透过楼道间的窗瞟一眼底下，对方已经走了。
到家后，陆仟哼着歌卸妆洗澡，吹完头发才收到甘明熠到家的微信。
「甘明熠：到家了。」
「甘明熠：你早点休息。」
「甘明熠：记得今天说好的我叫你一定出来。」
陆仟勾唇，快一个小时了他才到家，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不过甘明熠没解释，她也懒得问。
「陆仟：好哦。」
「陆仟：你也早点休息。」
「陆仟：下次我请你吃旁边那家小笼包加煎饺。」
旁边那家的小笼包和煎饺加一块也差不多二十来块。
「甘明熠：失策了，早知道我今天应该死活要求去吃米其林的。」
「陆仟：那我还是请你吃小笼包。」
「陆仟：不过是你的话，再送你一份老鸭粉丝汤。」
「甘明熠：受宠若惊。」
陆仟没回复，甘明熠也没再发微信过来。陆仟一点都不在意，现在她只想一边追剧一边刷会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