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见到我都要下跪[无限] 第289节

  一直以来,顾平生都以为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和其他部位相同的待遇,被伊甸园恶意拆分当成培养皿一样的工具使用。原来他的心脏还在原位,只不过被封印起来了而已。
  男人刚才说了,因为他身体的限制,心脏还没有发挥出自己原本的威力。
  原本的威力有多大,能不能和伊甸园所抗争,顾平生借机询问。
  听到伊甸园的名字,男人像是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来,隔空点了点他的胸口:“和你失去的其他部分不同,这是你身体里最强大的部位。”
  神明的心脏之所以强大无比,是因为它不会为世间的喜怒哀乐而动容。没有弱点,继而坚不可摧。其他所有的部位都由心脏供应着元力。
  如果顾平生能收回自己眼睛这一部分的力量,他将所向披靡。
  顾平生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适时传来,像是在向他宣告自己的重要性。
  重要得致命。
  顾平生看向眼前的人:“你为什么将它封印?”
  男人偏了偏脑袋:“你觉得会是什么?”
  顾平生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句他在梦境里看到的场景。
  老人身着大祭司的衣袍,他的身后站着无数在苦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人们的哭泣响彻神殿,他却无动于衷,于是老人满脸哀痛地询问他——神明,若您一直这么高高在上,您要如何才能看见这个世间的苦难?
  顾平生将他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有一个老人问我,为什么要坐视这世间的苦难不理?”
  “是的。”男人轻轻闭上眼,像是在缅怀早已被风尘消磨的过去,“那是我决定封印自己心脏的起因。”
  在男人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祂并不能理解生命的含义,意识在这世间飘荡了许久,才遇到那样一群小人。
  小人们正在对抗从地面滋生的黑暗生物,那些黑暗生物存在的地方会污染泥土,万物生灵都将在被污染的地方息声,变得空寂阴沉。男人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所以祂出面解决了黑暗生物。
  黑暗生物看起来强大至极,不可抗衡,却被出现的男人仅用一招轻松解决。小人们在大惊失色的同时,慌乱跪地。
  男人说道:“他们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并将我喻为神明。惭愧的是,我并不能给予其同等价值的回馈,因为他们的那些情感对我来说,太脆弱,太薄弱。”
  “我任由他们自然消亡,直到有一天,我故地重游,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群人。”
  那个时候,对祂提出疑问的祭司老人已经死了,包括在神殿中哭诉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毕竟人的寿命大多数都不会超过百年。
  但是男人化为飞鸟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在故地看到那些人的后代。留给祂的是一片寂寥无声的焦土,漆黑而狰狞的魔物正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从它们身上流出脏污的汁水,浸染了土下埋葬着的白骨。
  飞鸟无比困惑,大地向祂叙述原委:原来是战争的蔓延让部族感觉到危机,大家意见不一引发内乱。
  人心的动乱比魔物更可怕,祭司的后裔一家遇害,通达神灵的术法失传,无人能够在危机发生的时候及时召唤祂。
  飞鸟沉默了下来。祂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沉默,只是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大地为祂分裂开来,露出祭司被掩埋在土下的森森白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大地为此动容颤抖。
  不远处正打得不可开交的魔物们感受到了这让它们震撼的冲击,纷纷转头看向灾难发生的源头。
  没有山洪爆发,没有岩浆喷涌,他们只看见一只小小的白鸟停在开裂的缝隙前,望着人类的白骨无声落泪。
  “既然担了‘神明’的称谓,接受了他们的供奉,或许也该为他们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便把这里封印了起来,让自己能够感受到这世间的悲欢离合。”
  顾平生明悟。
  或许现在的他也残留了一点那古老而久远的记忆,在男人述说过去的时候,他仿佛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部族全员死去的伤痛。
  可是没有感受多久,心跳声适时传来,再一次平复了他激烈的情绪。
  男人看得见顾平生在此一时,情绪从悲伤到淡然的快速转变。
  “我封印它的时候也想过,或许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我会因为某些原因将心脏的力量解封。但你的出现,仍旧出乎了我的意料。”
  男人轻声询问:“伊甸园对你出手了,是么?”
  顾平生将自己的思绪从刚才得到的巨大信息量中抽离出来,淡声说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男人又是一次叹息。
  欲望如伊甸园的禁果,又如黄泉彼岸的罂粟花,扎根于黑暗的泥土疯狂生长,无法抑制。
  这不是值得深谈的话题,深究伊甸园的变心和背叛也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说道:“你来,是否为了寻找对付伊甸园的方法?”
  顾平生没有否认:“在这之后,我的身体会被伊甸园四分五裂,我的爱人会因此陷入危机,我需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第185章 哀寂夜
  听过了顾平生的简述, 男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中。
  末了,他放下手:“很抱歉,我没法告诉你还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这双眼睛能够看见世间万物, 唯独看不清我自己未来的命运,包括与之相关的人事物。”
  顾平生稍微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让面前的男人预知未来属实是有点为难人。
  如果不从男人这里知道往后的发展, 他就只能再经历过一次时间穿梭,抵达他还是玩家张勋的那个时期, 亲眼见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剩余的力量够不够支撑自己再一次的时间穿梭。
  男人微微一笑:“或许我可以帮你。”
  顾平生倏然抬头,皱眉问道:“把你的力量给了我,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远处的草地上,被男人和顾平生放出来的两股力量并没有立刻消散,虽不能融合, 但却时时刻刻纠缠在一起,彼此好奇地打量。
  男人失笑:“力量原核当然不能给你,但只是花一部分力量将你送到既定的未来去,不会多花什么功夫。”
  顾平生闻言露出喜色:“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顿了顿:“你就不再问问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男人摇了摇头,倒是很看得开:“大致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都已经告诉我了。”
  他的视线在顾平生耳朵上的黑猫耳钉上停顿了一会儿,笑道:“当你走了之后,时间会立刻开始修缮偏离的轨迹,我会遗忘和你交谈的内容, 知道那么多对我无用。”
  顾平生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耳钉。
  耳钉被施加了障眼法, 旁人看不到它的存在,但男人的力量与他同源,他施加的障眼法应该对人没用。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对方没有询问,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好奇。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顾平生正色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伊甸园的不对劲,为什么不出手制止?”
  这是顾平生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换做是他发现了背叛的苗头,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以男人现如今的力量,完全可以碾压伊甸园。
  男人没有迟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是我的失策。”
  “不过,既然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意味着我不是什么也没做。”男人眨了眨眼睛,“只是要辛苦你了。”
  顾平生有种被赖上了的既视感,不过鉴于赖上他的是自己,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许男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再者,玩家张勋的出现,何尝不是男人在之后做出的对策?
  临走的时候,男人将屏障给撤下,鸟语花香的一幕消失不见,荒凉颓败的黑土地重新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世间有万般风景,男人却选择停留在这种荒芜的地方,顾平生不禁有些疑惑,他确定自己没有受虐的爱好。
  就在此时,男人偏了下脑袋,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见顾平生点头,男人道:“仔细听,你应该能听到。”
  听到什么?顾平生似有所感,顺着一些嘈杂的私语声凝神细听,他好像听到了一两声可以辨析的话语。
  而声音传出的源头……
  顾平生低头看着他们脚下正踩着的这片土地。
  当他集中注意力之后,可以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更多更清楚,那些嘈杂的话语中带着喘息。
  ——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未能看过的高山,未能见过的美景。未能赡养的亲人,未能看着长大的子女。未能尝过的美食,未能实现的梦想……
  私语声喋喋不休地念着这些话,不甘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宛如浪潮一样冲刷而来。
  顾平生情不自禁有些撼然,只因他听到的这些话,像极了……临终时的执念。
  “你来看。”
  浓雾一般的黑暗物质从地表渗透,凝聚成污泥一般的怪异生物,颤颤巍巍地立在地面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男人缓慢地蹲下身来,那生物就好像在寒冷的雨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耸动着爬上了男人摊开的手掌。上去之后,小东西陡然成一团塌扁的圆球变成了一滩泥水,好像一个小人趴在了男人的手中。
  顾平生甚至听到这小东西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小东西到了男人的掌心,没有弄脏对方的皮肤,反而是身上污泥一样的黑暗物质开始逐渐消失。
  仔细一看,原来从男人身体里溢散出去的金色光芒帮小东西驱逐了这些包裹着它的物质。
  “地狱边境,曾经来过的人们用这样的名称称呼这片土地。”
  男人抬眸,放眼眺望这广袤无垠的大地:“随便走一走就能看到这些迷路的小家伙,如果它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很快就会陷入迷失,变成无知无觉的邪物,被杀戮的本能所操控,忘却自己原本的模样。”
  “到了那个时候,它们就再也离不开了,只能在这里无止境地徘徊中,死亡复又重生。”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意义。”
  男人开始着手将顾平生送往其他的时间线。
  被金色的光芒包裹之时,顾平生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温热的面纱。男人此时还没有失去任何部位的力量本核,属于眼睛的力量觉察到了他身体上的缺漏,开始下意识地填补这一部分。
  顾平生原本看到的视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看到黑暗的土地分了层,最下面一层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群星运转,分成无数的小世界,每时每刻,每个小世界中都会飘出如同星星一般的白色光点,那是世界中原本消逝的魂灵。魂灵随波逐流,汇聚成璀璨的星河,又在行进的过程中偏离主道,进入其他的世界。
  一些魂灵迷了路,就会飘来顾平生他们站着的荒芜大地,大地的下方布满了污黑的泥泞与狰狞的荆棘。
  魂灵们亮白的躯体沾染上了这些污泥,被荆棘刺伤,逐渐的力有不逮,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被污泥伺机包裹住了全身上下,发出不甘的呻吟。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一缕金色的线条从上方而来,夺目的光辉驱散了泥泞和荆棘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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