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按独琅信中的要求，只带数名亲信前往仙界军营谈和的晶媚，被仙界军轻而易举俘虏，亲信全遭到杀害灭口。她未曾想过象徵着良善与光明的仙界，为了胜利，竟能做出如此卑劣教人鄙夷的算计。
  接下来的发展，则与独琅口述相差无几，只差在立场不同而已。想早些结束战争，不愿再牺牲更多下属的晶媚，最终以急转直下、不可思议的方式惨败，目睹下属全遭到杀害，只剩被绑在木桩上的她，独自存活。
  看回忆剧情看到这里，邱枫忽然觉得当时的晶媚有种很项羽的凄凉感，即使能获得一条生路，她也回不去了，没有脸面回去见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魔界子民，更不知该如何向失去亲属的子民解释，一切都错在她太过天真的决断。
  怒极攻心、忧愤难耐之下，她猛烈咳嗽起来，喉咙内涌出带着毒液与仇恨的黑色鲜血，滑落唇角，落到地面，深入土壤。
  最后的最后，她瞠目瞪着独琅，瞪着他那张笑得温和，她却只想将之撕碎的脸孔，用嘶哑的嗓音吼道：「卑鄙无耻的傢伙，我诅咒你！诅咒仙界！你们将永远不得安寧！」
  这句狠利的讖语，让独琅歛起了笑，蹙起双眉。而后，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拔出配剑，刺入了晶媚的胸口。
  ……原来晶媚竟是被独琅亲手杀害的？即使明白那不过是游戏剧情，邱枫依然受到影响，不自觉轻握起双手。
  而萤幕中的晶媚，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仅是翘起嘴角，对独琅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彷彿所受的剑伤丝毫不痛不痒一般。
  直到呼吸停止，她的双眸仍未闔上，固执保持着相同的表情。
  回忆剧情便到此为止。风沙再起，又一次将游戏视窗障蔽得模糊不清，待风沙散去之后，场景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山崖之上，木桩仍斜斜地插入地面，四周一片荒凉，唯一不同的是，木桩旁边竟出现了一名新的npc，名字就叫「残存的晶媚之魂」，外表并不是晶媚boss的模样，而是回忆剧情中那张清秀的面孔。
  然而，邱枫却忽然不太想动作，有股鬱结的气鯁在她咽喉，不上不下地，令人难受。
  不只她，韶光也迟迟没有开口，看完了沉重的过往，两人似乎一时间没办法从得知真相的苦闷中抽离，双双静默。
  这不是个游戏吗？在虐什么的……邱枫扁了扁嘴。
  她一直是个快乐主义者，喜欢做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毕竟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已经够多了，进入虚拟世界里，无论是看书、或者玩游戏，她都喜欢寻求能够娱乐的类型，所以她搞不懂为何有人喜欢看会让心情无比纠结，甚至掉眼泪的书，或者玩游戏玩到将仇怨扯入现实。
  可是，她也明白每个人喜好不同，她不能因此过分批评，或逼迫他人改变。
  ……扯远了。总之，目前邱枫正在感叹内心多少被虐到了的事实。
  下一秒，她就见韶光突然蹦出一句：「唔，这剧情简直在帮魔界平反。」
  嗯？邱枫一愣。虽然她没想过若韶光先出声，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但方才那句却让她感到违和。
  正经想，她认为韶光就该毒舌一下晶媚缺心眼、少根筋之类的嘛，要不吐槽一下独琅也行，因为韶光的内容物是顾思函啊！
  可他那结论怎么回事？好平淡啊。
  「悠然，你还在？」大概是等久了没回应，韶光在队频困惑地问道。
  见此，邱枫赶紧发言附和：「的确，一般人都会以为作恶的是魔界，这里的设定却反过来了。」
  不过，就是这种出人意料的设定，才显得游戏有趣吧！邱枫被虐到的心灵算是获得一点安慰了。
  「这让我学到一件事。」韶光的口吻正经八百。
  还能学到什么事？不就是独琅扭曲事实说了谎吗？邱枫莫名其妙地回了个问号。
  「不可单独听信一方说词，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这一整句，韶光是分成三小句传送的，但间隔时间并不长。
  不晓得为何，末句映入眼帘后，邱枫竟有种「躺着也中枪」的错觉。咳！绝对是错觉，顾思函并没有认出她是个妖人，当然更不可能猜到我笑悠然是邱枫。
  所以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回了这句话：「你的感想好有『老师快加我分』的感觉啊。」
  韶光貌似冏了一阵子，才反问：「……什么是『老师快加我分』的感觉？」
  「回答问题故意说得很文青很有道理很成熟，很容易搏得老师青睞，获得加分的那种感觉。」邱枫应道。
  其实，这也算她的专长之一，对于说话能对中各个老师的胃口，她一向很有一套。而顾思函不愧是辅諮系的啊！这方面肯定也不输她。邱枫自顾自点头。
  韶光过了好半晌还不回话，邱枫正想她该不会堵得对方没话讲了吧，就见韶光直接忽视她刚刚的回答，另外发问道：「现在要跟npc对话吗？」
  这就叫逃避现实、鸵鸟心态吧？邱枫闷笑。
  此时的队长是她，思考了会后，她暂将队长一职丢给了韶光。
  「一开始是你触发的，我认为你去对话比较好。」邱枫简单说明，随后又补充，「小心突发状况。」
  因为以前曾遇过普通npc名字突然红化，接着攻击玩家的经验，所以邱枫对这方面总会特别留心。
  「好。」韶光先施法罩了个防护泡泡在祭祀人物身上，才趋前与晶媚对话。
  系统的设计还挺人道的，虽说对话的是韶光，对话框应该也只有他能看见，不过，系统却让预设对话也同时呈现在当前频道上。
  「你们是什么人？」此为晶媚开口的头一句话，非常普通的开头。
  接着，韶光回了一串点点点。邱枫不晓得这是系统预设的回应，又或者是韶光自行打出来回覆的。
  「当前频道锁住了，那不是我说的。」韶光可能也明白她的疑虑，主动说明，「我跟晶媚对话，点下一页它就自己跑出来了。」
  闻言，邱枫便在队频应了句：「了解，请继续。」
  紧接着，防护泡泡时限到了，而韶光似乎也凑巧点击了对话的下一页，只见晶媚说话的口吻陡然一变，怒喝：「身上有仙界的气息！哼，竟然又是仙界的走狗，胆敢来到此地，本公主就让你们进得来出不去！」
  一看到这晶媚小宇宙爆发前奏般的警语，邱枫赶紧想提醒韶光注意，但打字速度比不上晶媚红化的速度，她瞬间就对韶光发动了攻击。
  血量减四十……邱枫望着韶光头上冒出的红字，无言地停下了打字动作。
  韶光就算坐着给她打，不补血只让系统自动回血回蓝，恐怕晶媚都打不死她。可能游戏策画们本以为会是来闯副本的九十多级玩家触发这个任务吧，所以攻击力度也是针对那等级设计的……不，不对，应该还要更低。
  那力道用来打一百五十等的韶光，怎么会痛？
  「这个好像也是系统设定。我的当前频道还是锁的，而且没办法反击。」下一秒，韶光就在队频发言了。
  紧跟在后的，是系统为韶光这女祭祀人物设定的澄清语句，「请等等！晶媚公主，小女子确实曾与仙界接触，并收到委託；可是今日来此，是为了调查上古仙魔大战被隐藏的真相。」
  噗！小女子？邱枫脑海中冒出了顾思函的脸孔，试图脑补帮他戴副长假发上个妆，弄成接近女孩子的形象。
  然而，救命啊！一点都对不上啊！
  「小女子……哦。」她不自觉在队伍频道消遣。
  「那不是我啦。」韶光立刻反驳，还按出个瀑布汗的表情。
  「嗯，小女子哦。」可邱枫还没玩够。
  「都说了那不是我！」韶光可能已经欲哭无泪了。
  两人在队伍频道上你一句我一句，而当前频道上晶媚和韶光的设定对话也并未中止。晶媚在听了韶光的解释后，攻击行动果然缓下了，名字又变回普通npc的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