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隐婚 第22节
“……”她才刚开始吃呢。
顾明衍把碗筷子在桌上放好,随着起身的动作长指挟去一片餐巾纸,“刷拉”一声,抬手落白间对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珠,正从下至上地望向他。
“……”第几回了,他压根儿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你下巴这里——是一直有青的吗?”徐轻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左侧。
“不是。”
“那是最近磕的?”
“忘了。”
徐轻:“……”
她有点自讨没趣地低下头继续吃饭,没想到男人也没有立刻走,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汇在餐桌边,就好像普通人家下班之后的一日三餐四季那样寻常。
有点奇妙的温馨的感觉。
“你要是吃不惯这个,冰箱里还有些牛肋骨。”他的声音就在头顶的位置,有点低,像一句普通的寒暄。
“吃得惯呀,我什么都吃。”徐轻嘴巴里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行。”
“嗯。”
“面包也有,牛奶味的,在茶几上。”
“我知道,我把这个吃完就饱了。”
“行。”
“嗯。”
对话结束,顾明衍走到办公桌前握起一本厚厚的民法典,应该是在做相应的补充或者突破。徐轻就这么一边吃着饭一边去看手机,慢慢吞吞的,想着什么时候徐志回劲过了可以回家。
第22章
“下雨了吗?”她听到外头有沙沙声。
“还没。”
风吹得她书写的纸张一翻一翻的, 因为衣服穿得薄,所以晚上有些冷。徐轻把最后一口面糊刨进嘴里,起身去关窗。外头风簌簌的, 没有下雨,带起一片窸窣声的是相互翻动碰撞的叶子。
“伯父有没有给你发消息?”身后传来哗哗啦啦水龙头的声音,顾明衍把用过的锅和碗筷放进沥水槽,衬衫的扣子解开挽到半截, 低头问。
“他能给我发消息就好的了,我主动发过去都不回。”徐轻嘟哝,“你那边都写完啦?”
“哪能, 我又不是神仙。”顾明衍都懒得看她。
“问问你——还我又不是神仙。”后面半句是徐轻学着他的语气, 经过添油加醋后摇头晃脑地重复的, 说完还瘪了瘪嘴, 回到沙发上把两条腿缩起来看手机。
大概是因为没有了风声,屋内比刚才又静了许多。顾明衍把洗好的碗筷叠好放起来, 回到常用的办公桌前,指尖还挂了些莹润的水珠子,顺手拿桌上的纸巾擦拭好了, 电脑页面重新亮起。
其实起诉状要写的东西并不多,一些事实性描述太详细反而可能会掺杂对己方不利的因素。所以他一般会先打一个草稿,毕竟案子能不能胜诉终归还是得看开庭。
他书桌靠窗, 那边的反光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况。此时徐轻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两弯眉拧成八字的形状看手机,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右手握拳缓缓举起来, 咬牙切齿地小声骂了句脏话。
“……”并没有停留地收回眼。
一些懂些法的委托人是要求看起诉状草稿的, 顾明衍用word把文件稍微理了理发邮箱, 搭在电脑旁的手略顿了一顿,还是打开了刚才并没有关闭的聊天框。
上划,再向上划,最后停在于财生发来的那一页。
【于瞎子(委托人):小衍,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老顾他们去哪儿了……问也问不出来。】
【于瞎子(委托人):上次他们回来还是你出事进医院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败诉那方当事人气急败坏直接开车撞你,还上了新闻的,我在医院碰到燕燕了,只是当时你没有醒过来。】
【于瞎子(委托人):嗯,我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就是说他们现在在别的地方也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也许还差一点时间,你千万不要怪他们。】
【顾明衍:几年?】
【于瞎子(委托人):什么?】
【顾明衍:那我是要等多久?几年?还是再十几年?】
对方便没有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聊天框里有一个时间的留白。顾明衍低下眼睛,手指落在屏幕的这个位置,纤长的睫毛盖住眼下的情绪,灯光中似乎只呈现出这么一个并不那么惹眼的轮廓。
“我***——!”徐轻从沙发上跃了起来,口中吐出的芬芳并不是很能直接写,眉头堆叠都成了两座小山——什么跟什么啊,我去挂牌子吧好不好直接,我去某相亲网挂牌子qaq。
屏幕那头是徐志回发来的几张照片,上面的男人各种风格都有,看着年纪跟她也差不多大,还有一堆工作年龄爱好什么的信息,这个是哪家来申城发展的旁亲,那个是什么打麻将认识的牌友儿子,一长串一长串,让她看着立刻头大起来。
【徐志回:是不是又在骂脏话啊?小姑娘太容易生气不好,容易郁结于心,何况你胃还不好,过会儿一激动就胃疼了。】
徐轻:“……”还知道她情绪激动容易胃疼啊。
【徐志回:爸爸这是关心你,怕你和燕燕的儿子性格处不来,这不选了些其他的给你也相相看嘛,接触接触,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小伙。】
【徐志回: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跟小衍说啊,也不要跟你妈说,她思想老古板。我做爹的是怕你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轻:我会守着一棵树吊死?】
【徐志回: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在宁越这一棵树上吊死?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男人了,只要男方条件不错又对你好,跟谁结不是结。】
“……”徐轻并不打算继续回,那边徐志回依然再用各种中年人专用表情包对她短信轰炸。
“怎么了?”兴许是她这边动静太大,顾明衍转身靠在办公椅背上,轮廓清晰的侧影落在光里,有些烦躁地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我与同城相亲网站,”徐轻一脸的菜色,从牙缝中挤出后面四个字,“不共戴天。”
顾明衍:“……”
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把桌面的东西收拾好便起身往淋浴间走。
“你去睡了吗?”徐轻收好手机跟着他走的方位逐渐转头,“那我睡在哪里?”
她两只膝盖跪在沙发上立起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外头已经飘了些小雨,细密的雨点斜着打在窗户上,周遭的景致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嘶。”一根毛毯从旁边扔过来,徐轻伸手拿下探出头,却见他左手小臂环着要换的衣服,另一只手正要去解最上面的那颗衬衫纽扣。
“……”她立刻别过头去,一股子气堵在喉咙没发出来,就这么一掀毛毯在沙发上躺下了。两条腿往前蹬了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顾明衍淡淡扫来一眼,动作随性而寻常,继续解着扣子走进淋浴间。
随着门锁“咔嚓”一声响,徐轻歇了几秒,重新从沙发上坐起来。
现在也才不过十点多,以前这个点她还在煲剧之类的,要么是在写下周的总体台稿。但是从先前入职以来,虞莓只派给她这么一个现调任务,时间反倒是比以前更加自由松散了些,这个点她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儿好做。
屋子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徐轻抿着嘴巴轻“啧”了两下,还是决定给虞莓发信息,问有没有其他工作可以同时跟进的。
【虞莓:???你蹲点蹲到了?】
【徐轻:差不多吧,我见过于财生了。】
【虞莓:?什么意思?】
【徐轻:我今天见到的,但是他说等开庭之后再联系,还不知道能不能最终确定做专访。】
【虞莓:??????】
那边发来满屏幕的问号,徐轻也有些不知道该回啥,就这么在输入栏里删删改改,手指往下滑动挑表情包的时候,没想到小群炸了。
【石文静:小a联系上于财生了?怎么可能?】
【珍妮:啥?】
【虞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虞莓:大家先不要那么惊讶,如果arna之后能说服于财生接受专访,我们再向台里申请拨款。】
【石文静:你真神了啊妹,我说怎么不要我呢,原来是自个儿真有渠道啊。@徐轻】
【珍妮:0.0。】
【徐轻:昂……是的,怎么了?】
【珍妮:石头哥跟我说,你在他面前说大话。】
【石文静:误会,都是误会。我从业十多年的人了,有必要去羡慕嫉妒一个后辈吗?】
【石文静:我是恨啊╭(╯^╰)╮】
徐轻不禁轻轻地笑了笑,挑了几个比较轻松搞笑的表情包发过去,转头看到窗外的旧式街灯,在雨水中显出鱼鳞似的光斑的暗金昏黄。好像透明的玻璃窗户将两个世界相隔绝,屋内融着袅娜的雾气和水声,外头是攀着青苔的老旧颓墙。
她不知道顾明衍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就好像一个生活着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人,一切干干净净规规整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独自生活的呢?
徐轻眨着眼睛看向天花板,那里被灯光折射出一环一环的光晕。她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换,也并不很打算在别人家里洗澡,就这么蜷缩起来将就睡一晚。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顾明衍已经出门了。
屋内静悄悄的,打开的窗户外吹来雨后潮湿清新的空气,徐轻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麻软的手臂,觉得自己几个关节都开始打架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恢复过来。
桌上摆着一盘煮好的鸡蛋和西蓝花,还有几颗小番茄,应该是给她留的,但是什么话也没有留,微信里也没有消息,除了沙发上被她睡过落下的印痕,其他地方如往常一样简洁而规整。
“喂老爸,干嘛?”徐轻一边咬西蓝花一边接起电话。
“……我不去。”她忍不住用手肘扶了一下额头,“别说什么海归了,就算外星归我也不去,您老就别瞎操这个心,啊。”
那边的声音突然放大,徐轻一个激灵把手机往边上移了移:“认识一下也不行,我——你知道我现在是跟顾明衍在一起吧?啊对,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没必要再联系别的谁谁谁。”
“是吗?”
“是啊。”大概是受某人耳濡目染的缘故,她如今瞎编起来也完全不打腹稿,“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是会成长的。就比如以前我认定了宁越,现在我认定的人就是顾明衍。”
“非他不嫁?”
“呵那可不,”徐轻懒洋洋地又把水煮蛋放进嘴里,喝了一口边上的牛奶以免太噎,“没见过二十五岁分手后遇到真爱的?就他了,没跑,其他人都靠边站。别给我介绍了,真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段话,话音还没有落,玄关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哒哒哒”地小跑进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朝徐轻甜甜地笑了几下,又转身跑回玄关去了。
“……”昂?
“小禾,过来,你别笑阿姨,你长大了也会像阿姨一样遇到某个‘认定的人’的。”康婶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客厅,面上也是带着笑的。
徐轻觉得自己快冒烟了,唯唯诺诺不敢搭话,只敢含糊着埋头继续嚼西蓝花。
“欸?小花儿,你早上也喜欢吃西蓝花和白煮蛋呀?”康婶拉着小禾在沙发上坐下,“我还以为只有小禾爱吃呢,现在年轻人爱吃果蔬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