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25节
“带一点陕西乡音,那门房应该会更待见你一些。”
向华依言去了。
这边史尚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说:“我道呢,这是三司使在京中的宅院。”
现任三司使是薛向。而薛向是京兆府人。明远也是京兆府人。
——这下可全对上了。
向华去问门,那边门房只让他们等一下。
这一去,却是好一会儿。
就连明远都等的微微有点心焦的时候,忽听那边薛府的门户“豁”的一声打开。
“远哥!”
“东家!”
“远之,好久不见!”
各种称呼同时响起,都是指向明远的。
“十一哥!”明远开心地向堂兄颔首微笑,又冲专程自长安来的煤厂杨管事点头致意。
最后他快步走向从薛宅里迎出来的一人,向对方伸出双手。
“道祖兄!”
“远之!”
薛绍彭快步赶来,也向明远伸出双手。顿时四手紧紧互握。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竟能这么快见到老朋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大半年没见远之,就像是过去了半辈子。”薛绍彭装模作样地去擦拭眼角。
“得了吧,是指着我带你逛遍汴京,这半年来所有见识过的好吃的好玩的,全都一一带你见识一遍,对不对?”
薛绍彭大喜,顿时也不擦眼角了,欢欢喜喜地准备与明远一起出门。
明远则想起米芾,赶紧说:“对了,我还有一位友人要介绍给你,此人也与你一样痴迷书法……”
他挽着薛绍彭的手臂,想要马上带他去见识见识偌大的汴京城。
薛绍彭却突然喊了声“且慢!”
他高兴地转过身,指给明远看身后一个人影。
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十一二岁少年,正背着双手,镇定无比地慢悠悠从薛家宅院里踱步出来。
但他见到明远,便是再镇定,也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师兄!”
少年开开心心地向明远打招呼,神色间似乎还在说:师兄啊,你看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明远:惊喜的!意外的!
连小豆丁种师中都来汴京了。
“小……小师弟!”
明远赶紧招呼,话到口边,连忙把“小豆丁”改成了“小师弟”。
但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好像昨晚刚刚亲口拒绝了这孩子的亲哥。
第113章 百万贯
种师中小朋友是偷偷溜到京城里来的。
原本他与横渠门下一众师兄们, 在凤翔府横渠书院追随先生张载读书,平日里还会帮着察看田地,做做实验。
可巧吕大临从凤翔去长安办事, 种师中推说要联系在长安城的亲友,就也跟着回到了长安。
到了长安, 种师中借住在吕大临家里,不知怎地, 就被他联络上了薛家。
刚好, 三司使薛向不放心留在家中的长子的学业, 将一向跟在身边的二弟送回家乡,由其接替薛绍彭,留在长安奉养薛老太太。
薛绍彭则得收拾打包上京。
种师中不知怎么就说动了薛绍彭, 让薛衙内带自己一起上路, 到汴京城来看望兄长种建中和师兄明远。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还遇到了明巡和杨管事。薛绍彭原本就认得明巡,大家人多热闹, 当然是一起上路,就这么一起到了汴京。
长安城那边,种师中留了书信给吕大临,说是兄长那边来人, 将自己接走了。吕大临以为种建中和明远都知情, 他又急着赶回凤翔去, 试验明远所说的那种“酒之精华”, 因此没有特别再知会明远。
所以,种师中小朋友扎扎实实地给明远送了一个“惊喜”。
明远:好家伙!——我这房子都还没赁到呢,你们人就都来了。
史尚见雇主来了自家亲友, 赶紧去找旧日相熟的牙人, 安排看房。
但他会错了意, 认为明远是要替明巡和杨管事等人找房子。而明巡日后是要从史尚手中接过长庆楼的管理权的。因此史尚自作主张,拍板定下了距离长庆楼不远的一座二进小远,与万娘子的住处很近。
明远得到消息,也无法再推翻自己之前的话,只能将错就错,把那间新赁下的院子分配给明巡和杨管事使用。
而种师中等人昨日刚到,正借了三司使薛家的客房住着。
明远岂能让自家的人如此麻烦朋友,赶紧谢了薛绍彭,先把种师中带回他在蔡河畔的住宅。
至于种师中,小朋友满以为一到了汴京城就见到多日未见的兄长。
当他听说种建中这么“勤奋”,连旬休日都赶到城外二十里的小镇上去“监工”,种师中当即小嘴一嘟,赖在明远的卧室里:“明师兄,还是你这里好。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毕竟,在长安时,明远的住处布置得最为舒适。在所有同窗之中,是出了名的。
而明远此刻,就像是没听见种师中的话一样。
他站在窗前,正心潮起伏。
要知道一两个时辰之前,种建中也正站在他这间屋子里,或许和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同样望着窗外,看着同样的风景。
他甚至能在心中勾勒描绘出师兄那颀伟高大的身形,线条俊美的侧脸,还有他那深邃的眼神……
然而这一幕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明远虽然终于还是没能搬出自己的住宅,但是他摆出的姿态够决绝——而种建中也领会了他的决绝。
明远站在窗前,黯然出神,丝毫不管身后那个小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种师中却突然“咦”了一声,问:“师兄,你这里怎么铺了全新的被褥?难道不是你自己住这里的吗?”
明远:……
他自己的被褥床铺昨晚就命人搬去了客店。
现在留下的这一套是全新的,原本想着若是种建中愿意住过来,他可以在这里住得舒服一点,可现在……
种师中年纪虽小,但却最是个机灵鬼,只靠察言观色,就知道明远心中有事,于是腾的一下从明远榻上坐起来,问明远:“师兄,师中总算在你生日之前赶到京里了,你不高兴吗?”
明远回过头,望着那张无比诚挚的小脸,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亏你这小鬼头,还记得我的生日!”
“师兄,我阿兄只比你小三天,这几天,让师中来安排,为你和我阿兄一起庆生吧?”
明远听得心怀大畅:还是小师弟会说话,竟然说种建中比他还要小三天。
但是……
“这个……师中啊,你也知道,你阿兄如今任着军器监丞,那是非常忙的。师兄生辰那天不是旬休,你阿兄在城外山阳镇监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那好极了!”
种师中眼中发亮。
“那就不用管我阿兄,师兄生辰那天,我们尽管吃点好的。”
“师兄,我想吃‘拨霞供’!”
“……”
明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现在才意识到:大半年不见,种师中比以前更加古灵精怪,随时能给人挖坑那种。
“而我阿兄生辰正好是旬休,等到了阿兄生辰,师兄,我们再一起为他庆生吧!”
“这……”
明远盯着种师中说不出话——自己好像真掉坑里去了。
他与种建中分别的时候说得很明白:短时间内,彼此都不要再见了。这样或许过上个几年,再见时他们彼此心平气和,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在这百万人口的汴京城,再次相逢面对面的几率很小。
而明远打死都没有想到,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要重新见面?
但他又不能将实情告诉种师中。
总不能说:师中啊,我与你阿兄,彼此中意,却因为我身份特殊,不能相守,所以决定先分开来一段时间再说……
“师兄,师兄啊……”
种师中观察到明远脸上神色怔忡,眼神里又带有一丝伤怀,更加料定明远和自己兄长之间有什么事。
他也不催促,只是开口哀求:“明师兄,人家一整年都没有尝过那‘拨霞供’了!”
明远被他岔开了心神:“拨霞供?……这个容易啊!”
而且到季节了。
*
对于明远来说,在长庆楼里搞一个“火锅节”,要比面对种建中要容易多了。
因为前日里铸造铜活字的缘故,他手下的铜匠能够排成行。
铜活字暂告一段落的时候,铜匠们便转行打制铜锅,出品很快。在三五日内,就打制出了够整个长庆楼使用的铜锅。
于是,在冬日黯淡,寒风侵骨的日子里,长庆楼轰轰烈烈地搞起了“火锅节”。这“火锅”是民间信口起的名字,士人们之中,自然还是按照长庆楼的叫法,管这种吃法叫做“拨霞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