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盛宴 第24节
眼前的建筑,属于町内会。所谓町内会,大致相当于中国的村委会。
也可以说是村长办公室。
还没等秦文玉主动前去拜访,一个穿着厚实的皮衣,满面胡渣的中年男子就自己打开门走了出来。
“二宫次郎先生吗?”
秦文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我知道你,秦文玉,羽生先生的儿子。”
二宫次郎开口,发出了碎石摩擦般的可怕嗓音。
看来那个温泉旅店有这位村长先生的眼线。
不过……这很正常。
“你见过我的父亲?”
二宫次郎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进来谈吧。”
他让开了门,秦文玉点点头,跟着他进了町内会。
黯淡的榻榻米铺在地上,顶部垂着古旧的吊扇,暗红色的茶桌摆在正中央,上面放在一个铝制水瓶,细碎的风透过雕花的窗户钻进来,吹得人精神一震。
这里很老,很旧,和松本家的装潢是一个风格。
“你的父亲来过大藏乡。”
二宫次郎从铝制水瓶中给秦文玉倒出了一杯泛绿的茶水,推到他身前,说道。
“什么时候?”
对于秦也来过大藏乡这个消息,秦文玉不算太意外。
“十年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
二宫次郎声音沙哑地说着,他抬起头,看着秦文玉:“你和他长得很像,但性格完全不像。”
“那很好。”秦文玉平静地回到,“他来大藏乡做什么?”
二宫次郎收回目光,看着老旧的茶桌,仿佛陷入了回忆。
“他在找什么东西,他喜欢去和鬼怪,诅咒相关的……地方。”
秦文玉心中一凛,问道:“能讲一讲,当年的事吗?”
二宫次郎再次抬头看向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依稀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但……他们的个性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的眼睛里,永远闪动着希望和热情,而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却是和诅咒一样的寂静与默然。
“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生存的故事。”
————
天色已暮,岛根县警察署内,依旧人满为患。
案件不多,倒是挤满了警察。
不过……是从大藏乡来的警察。
“北原苍树先生是在大藏乡失踪的,请岛根县警署把北原先生移交给我们进行调查。”
长崎警官铁青着脸从内室走了出来,喝道:
“现在不是在调查失踪案件,而是杀人!杀人!”
“我们会在今明两天内处理完失踪案件,后天会把北原苍树先生送到岛根县警署。”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官越众而出,对长崎警官说道。
“高桥,你不要太过分!说到底,大藏乡警署只是岛根县警署的下级单位,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们做事!”
长崎警官一巴掌拍向桌面,震得笔筒高高跃起,里面插满的笔掉了一地。
屋内最年长的高桥警官看了一眼长崎警官,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长崎。
“警视厅电话。”
长崎面色一变,接过电话后,立刻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岛根县警署的警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暴脾气的长崎这种模样。
一番点头认是后,他挂断了电话,铁青着脸说:“把北原苍树带出来,交给他们!”
高桥警官面不改色,命令身旁警员去接手了北原苍树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等大藏乡警方的人离去后,才有人窃窃私语。
“警视厅?大藏乡能联络到警视厅的人?”
“刚才是哪位长官在训话……长崎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听到了一些,好像是……樱田警视监?”
“都闭嘴!”长崎怒目圆瞪,大吼道:“你们很闲是吗?做事!”
第二十八章 故事
秦文玉离开町内会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八点半了,已经过了饭点,也不知道伊吹小姐有没有在等我。
秦文玉仰头看着天空,雪还在下。
落在漆黑的山上,落在枯败的树上,落在寂寥的村里……
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宫次郎讲的那个地方。
那个时候,大藏乡只是一个偏僻的山村,这个山村的所有人,虎口和指尖都泛着黄绿黄绿的诡异颜色。
大藏乡周边土地贫瘠,只是种地根本满足不了基本的生存需要。
所以,全乡的人都在做一件事——编织榻榻米。
用一种名为蔺草的草种。
二宫次郎也会编,还有他的姐姐,二宫和叶。
每一平米挣五百日元。
长年累月下来,大藏乡的人的手上,就永远留着草汁的颜色,再也洗不干净。
二宫次郎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城,去城市里工作。
十三岁那年,他和姐姐二宫和叶爬上了货车,偷偷进了城。
那一年,二宫次郎第一次看到了机器人玩具。
二宫和叶也第一次看到了连衣裙。
但……一个十三岁男孩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能在城市里做些什么?
他们尝试过许多工作,但都因年龄而被拒,后来学着隐瞒了年龄,但还是学不会稍微复杂一点的程序。
从家里带出来的饭团早就吃光了,住处也从一个公园换到另一个公园。
城市里的人们步履匆匆,有谁会在意两个睡在路边的,脏兮兮的乡下小孩?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注意到,然后留下几枚硬币。
两人仿佛发现了生财之道,于是,一个在公园,一个就在广场,一个在城南,一个就在城北。
依靠怜悯获得金钱似乎要比编上好几天的蔺草来得轻松!
直到……冬天来了。
城里下雪了。
曾经看起来单调乏味的雪,到了城市,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二宫次郎感冒了,脸整天整天都是红的。
二宫和叶决定换一个住的地方,听说冬天水边会比较温暖?
于是她挑了一个临河的地方。
要去到那个新家需要先爬上一个很陡的,落满了雪的坡,然后再下去。
于是,个子较高的女孩总是先爬上去,蹲在上面向二宫次郎伸出手,用力地把他也拉上来。
两人依偎在河堤旁,听着冰凌落地,冬雪化开的声音。
冬天虽然很难熬,但终究快过去了。
冰封的河面之下,去年的腐朽颜色即将化成春日绚烂的樱花。
快开春了,已经有一些早樱花在地上,偶尔和一场雪一起吹散,飘进城里。
二宫次郎的感冒就这么好了。
山里人是从来不吃药的,他们有自己的办法,所有的病痛,扛过去就好了。
但,也有永远抗不过去的病。
那天,二宫次郎带着乞讨一天得来的钱,买了一个蛋糕,兴致勃勃地飞奔回河堤旁的家。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她一直很期待。
可是……到了河堤旁,那里却空无一人。
蛋糕砸在地上,粘了一声草木泥滚到了河里。
二宫次郎发了疯似的满城去找,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二宫和叶的下落。
直到有一位好心的路人指点他去找警察帮忙,这个乡下小子才知道,警察原来也会做帮忙找人这种事。
他们先是问了二宫次郎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