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旁逸斜出
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姜见月了。姜见月对他说,若她想见他了,自有办法遣人告诉他。可他焦心等了几日,也不见她派人来。
沉珏内心失望,却忍不住想,恐怕是她不便派人来找他。在无数个她不想见他的情况中,沉珏紧紧抓住那一丝最不可能的可能。他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向夫子告了半天假。沉珏读书虽不出挑,却也是日日一板一眼从不旷下。加上见他最近都茶饭不思的样子,夫子便以为他身子不舒服,果断允许了。
他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却又匆匆忙忙地往姜见月的院子那走,可真到了门口,又踌躇起来,姜见月这院子疏于打理,花草过于繁盛了些。这些花草也是姜见月的耳目,被它们擦过衣摆,沉珏像是被什么扯住了一样,步履缓慢。
一步步进了,发现姜见月今天没睡午觉,正坐在窗下正在抄经文,沉珏停在窗外,不进去,隔着个窗户瞧她。
“这是做什么?”感受到窗外来人,姜见月放下笔,手肘撑在桌上,捧着脸笑道,“平白无故挡了我的光。”
这一笑让沉珏的心稍稍定下,他最怕她刚一瞧见他就嫌他不听话,把他赶走。
从姜见月这个角度看,窗框框住沉珏,像是装裱了一幅画。她觉得他似乎越发在意自己的装扮了,今天穿的是一件藏青长衫,本是不出挑的暗沉颜色,却被他穿出了一种不一样的韵味,像是以退为进的手段,越发衬得他眉眼清俊。
初夏的风吹过,衣衫轻扬隐隐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子,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
姜见月就在这风中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沉珏沉默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目光从姜见月的脸上往下溜,一路溜到她的桌上,他不敢多看她。垂眼站着,像是悔过的学生。
镇纸石压着经文,然而书页边角却还是不停地被风吹得卷起。沉珏的心也如这边角一样,起起伏伏。
“我想见你。”他鼓足了勇气,风将他的话吹进姜见月的怀中。
他想他上次不久已经决定要豁出去了吗?何况谢殊她都已经得手了。他一见到她就掐断了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乍一看甚至有些冷淡,可心中胡思乱想,甚至往越发淫乱的地方想去。
猛然回神,沉珏自己先红了脸。
姜见月将一切收入眼底,却不动声色。伸手去拿笔,作势要继续抄,左手顺带抹平他一直盯着的书角。
“姜见月,我很想你。”沉珏又道,这次他说得清楚。本还想加一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就算没话找话也还是别自取其辱得好。她肯定是不想他的。
姜见月的头发挽得很随意,因为风吹,有几丝被吹到她的嘴里,她抿了抿,伸手把头发拂开,站起身子。
于是他们隔着窗,沉珏穿着藏青色在晴日下,姜见月一身素衣站在幽暗屋内。只对视一眼,沉珏又匆匆移开。他真受不了她这样不带任何戏谑地看他。那微微弯着的眼,仿佛他同这午后夏风暖阳一样,都使她欣然。
姜见月心情确实不错,她还没能找到另一条出路。至少现在还不得不被困在这后院中,既然她此生都不能出去,便将他们也引诱进来。沉珏、谢殊……他们的心都要被她折磨得七上八下才好。
她果然是一个坏女人,最爱看他们因她而变成另一幅模样。她不必心疼他们,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会给她带来麻烦。而且他们也未必不快在其中。
她手扶住窗框,探出身子,像是一株玉兰旁逸斜出,盛开到了阳光下。
她的唇落到沉珏的唇上。
沉珏愕然睁大眼,姜见月可以瞧见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像是铺了一层金粉。风恰到好处地吹过,那刚被撩起来的头发,撩向沉珏的脸庞。
沉珏觉得世界仿佛静默了一刻,而后是心跳如鼓,奏起盛大的音乐。
姜见月的眼睛亮亮的,她仿佛是儿时的恶作剧得逞,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活泼。
把他们都引诱进来……事情败露的话,她会先一步让他们一个也逃不了。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至少她此刻是快乐的。
她发觉她一点也不爱他们,她是恨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沉琢、沉珏还是谢殊……她恨每一个自由的男人。
ps 加更在早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