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到草原后 第74节
“阿奶,你吃你的,我就是来问问前两天婉儿去阿斯尔家的事,可还行?”
老太太拿出手帕擦了嘴,打开屋里的窗子散味儿,“行,他那边的人挺热情的,没有看不起我们,日子也定了,七月十八成亲,赶在转场之前,天又暖和。”她说还准备下午去找蜜娘的,“这两天扈大人家里事多,我忙的前脚打后脚跟,一直没抽出空。”
“那到时候你是跟婉儿一起搬过去生活?”
“那不是,我还在扈家做活儿,婉儿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逢年过节在一起就行了。”赵阿奶说在大康的时候都没跟儿子儿媳住,哪会跟孙女孙女婿住,她在扈家干得好好的,还有月钱拿,到了阿斯尔家干活不仅没钱不说,吃喝还看人家的脸色。
“等我干不了了,婉儿接我过去伺候我几年,两脚一蹬也完事了。”
“那这一天还远,你身子骨还硬朗。我不耽误你吃饭了,也该回去了,再晚巴虎该来找我了。”蜜娘凳子还没坐热就往出走,“阿奶你别送,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要送的。”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婉儿这桩喜事多亏了你,等她嫁人的时候让你坐上席。”也意在说她不忌讳带不带孝的事,婉儿嫁人请她去送嫁。
蜜娘到家的时候巴虎果然在门外等她,“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叼走了,一走就是半天啊。”
“我被狼叼走你的娃可没娘了。”蜜娘避开他拉她的手,她这双手一上午被三个人拉,要先洗个手。
巴虎瞟了她一眼,误以为是蜜娘生他的气,死拉硬拽的非要牵住她的手,“出去半天脾气还变大了,就说了你一句还不让我碰了。”
“那肯定的,我心眼小,听不得训。”
屁还蹦不得了?巴虎不再接腔,让洗手就说他手是干净的,炒了菜后用油皂洗的。
“我手是脏的。”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男人回过神。
蜜娘扯着声音也“哦”了一声,阴阳怪气:“我脾气大还心眼小。”
巴虎闷笑,搬来桌子把菜和碗都端出锅,打岔道:“吃饭,我去喊艾吉玛。”一同搬来的还有两个胖娃娃,见到蜜娘都伸长了手要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半个月没见了。”挺会哄人的,奈何他跟蜜娘都吃这一套。
蜜娘得意,抱了两个孩子坐她腿上,“我们娘三个感情好。”
“感情好也影响吃饭。”巴虎给她盛了饭,抱走最不老实的其其格,一手按住她的两只手,一手挟菜吃饭。
“都说好了?”
“说好了,该道喜的道喜了,该看望的也看了,扈夫人说在临山办席的时候会下帖子,赵阿奶也说婉儿七月十八出嫁的时候要我们过去。”耗了半天,人际关系也都维护了,只等着动身去临山。
动身的那天,巴虎跟蜜娘半夜就起来了,因为他家在东,锣鼓声一响他家就是打头的。巴虎带着人收拾还没收拾的东西,蜜娘则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从头到脚包得严丝合缝的,钻进放蜂箱的马车开蜂箱给蜜蜂分箱。
冬天温度低,蜜蜂也发懒,她开了蜂箱割蜜的时候只有少数蜜蜂飞出来了,这要是搁在夏天,她一进去满车厢都是嗡嗡的蜜蜂。
蜜娘要找出蜂后给搬到新的蜂箱里,有蜂后在,搬了家的蜜蜂慌乱一阵子也就跟着蜂后老实筑新家了,原先的蜂箱会再争出一个蜂后。
锣鼓声传来,蜜娘还有一个蜂箱还没弄好,听到脚步声,她让巴虎赶着车队走,“我弄好了再出去。”
车门一开,有蜜蜂跟着她一起钻出去了,外面的人还有些慌,害怕被蛰了,就见飞出来的蜜蜂越飞越慢,好几百只嗖嗖地掉在泥泞地里。
雪虽然已经化了,但北地里的风还透骨冷,别说蜜蜂了,就是老鼠出来也要冻僵。
一直到走过了十天,地面上才看见青绿的草芽,巴虎带了弓箭骑马出去打野鸡打兔子。天上也有迁徙的野鸟路过,人往南走,鸟往北飞,地上是嘈杂的牲畜叫,天上是清呖的鸟鸣,都浩浩荡荡的。
傍晚,又到了巴虎炫耀的时候了,他一手抱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身前还跑着两只山狸子,大斑小斑习惯了屋里的生活,现在被放到野外格外警惕,哪怕主人就跟在后面。
“巴虎,把孩子抱来我抱抱。”扈夫人见他嘚瑟,冲两个小孩拍手,其其格和吉雅被蜜娘收拾的干净,白胖的样子可喜人,尤其是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四个小米牙,眼睛弯成一方月牙。
其其格和吉雅也不认生,路上被抱去扈夫人车上不少次,但这次他俩一左一右抱住了巴虎的脖子不肯过去。在勒勒车里闷了半天,就指望这个时候放风了。
“师母,想抱孙子赶紧催文寅成亲,我让我家小孩去给他滚床,来年也抱两个胖娃娃。”巴虎冲文寅挑眉,“要不给你抱抱?”
扈文寅冲巴虎拱手讨饶,他娘本就眼馋巴虎家的孩子眼馋的不得了,见到他就是唉声叹气,可别给他火上浇油了。
“师兄,你这两只山狸子驯得不错啊,明年我逮两只回来你帮我驯段时间?”他打岔。
“逮回来的时候还没断奶,就好吃好喝喂着,你得天天在它面前晃,我要是帮你驯了,估计就认我为主了。”巴虎瞟到大斑小斑跑远了,他想试探下它俩会不会借机跑了,眯着眼定定瞧着。
扈文寅也站在一旁看着,看快越过河了,他让巴虎喊两声。
“大斑、小斑,回来。”
两只猫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但又回过头盯着前方。
“这驯的还不行啊,不听……”话,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山狸子欢天喜地的往回跑,大的那个嘴里还叼了个灰毛老鼠,跑到巴虎身边把老鼠放他脚边,毛绒绒的厚爪子还按着老鼠。
“送给我的啊?”巴虎把两个娃递给扈文寅抱,蹲下身提起老鼠尾巴,大斑小斑一点意见都没有,坐在地上支着耳朵乖巧地看着他。
“还真送给我的?”巴虎不可置信,大黄都没给蜜娘送过东西吧?
“师兄,你的娃,快,我抱不住了。”扈文寅勾着身,胳膊都是僵硬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奶娃娃。
巴虎看了一眼,两个娃的表情没不舒服,还自来熟地抱着文寅的脖子,他也没去接,“我摸老鼠了,手脏了,不能抱孩子,你帮我送回去。”说着带了两只猫就往回走,蜜娘在生火做饭,他要去找她炫耀炫耀。
“哎?哎!不是,我抱不住,你孩子要摔了……”扈文寅跟两个眼睛黑亮的娃娃六目相对,“你们爹不要你们了,哭啊。”
其其格被他的表情逗笑,一点都不留恋走远的爹,倒是吉雅还探着脑袋瞅,但没多大一会儿又别过头看天上的鸟,看河边喝水的牛羊。
“巴虎那性子怎么会生出你们俩这大大咧咧的孩子?心可真大。”扈文寅也不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地上,还想喊他娘来抱,一转眼他娘也不见了。
巴虎黑着脸找过来的时候,他两个娃坐在地上拔草,手指头上绿油油的,指甲缝里也是搓烂的嫩草叶。
“你行啊扈文寅。”
“我说了我不会抱孩子。”扈文寅无赖地摊手。
“你就等着你娶媳妇了挨嫌弃吧。”巴虎一手提起一个,青草汁一天半天的还洗不干净,两个孩子又喜欢吸手指,这抱回去蜜娘见了,他可不又要挨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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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巴虎先抱了其其格去河边洗手, 指甲缝里的烂草叶也给抠了出来,但指腹上的青绿色怎么都洗不掉。
扈文寅像抱被子一样抱着吉雅过来,“不就是些草汁, 又不脏,洗洗就算了, 你都快把孩子的手给搓红了。”
巴虎没搭理他, 用袖子给其其格擦掉手上的水,又换吉雅过来。
幸好抱着孩子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吃饭的时候蜜娘也没注意到孩子的手,但晚上洗脸的时候他还是没逃过一顿拧耳朵。
顶着一只热辣辣的耳朵出去守夜, 巴虎拿了两颗鸡蛋坐在火堆边上,用余灰把蛋掩住放在火边烤。
半夜蜜娘醒来抱孩子出毡包撒尿,巴虎听到声就打了半盆水进去,怀里揣了两个蛋壳焦黄的鸡蛋,“洗个手, 我烤了两个鸡蛋。”
蜜娘不饿,但冷风一吹也清醒了,她给又睡着的两个孩子盖上被子, 披上狼毛披风洗了手跟着巴虎往出走。
“好多星星啊。”她惊呼。
巴虎看惯了, 没觉得有什么惊奇的,要说星星最多的时候肯定是夏天,但那时候蚊虫多, 这个时候虫还是虫卵, 还埋在土里。
他剥开鸡蛋壳,第一口先递到她嘴边, 等她咬了他才吃。夜里没什么人, 守夜的人也多半睡熟了, 巴虎搂着蜜娘的肩,轻声说:“想你陪我守夜。”
“那后半夜陪你。”蜜娘心想这还不简单,就听他意有所指说不是这种夜,她想起了还没孩子时被他哄骗着在广阔的夜幕下、寥寥的秋风里厮混。
她装傻,被撞肩膀也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猜到了我的意思。”
蜜娘夺过他手里的半个鸡蛋,像老鼠嗑米似的,一点点啃,压根不接他的话茬。
“唉,没孩子的时候盼着有孩子,有孩子了又嫌碍事。”巴虎长吁短叹。
其其格和吉雅现在一睡能睡两个时辰不带醒的,要真想干点啥事,还是能挤出时间的,不过蜜娘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两个鸡蛋两人分吃了,蜜娘舀了半碗架在火堆上煮的酥油茶顺了顺嗓子,看到希吉尔和另一个男仆在往这边走,她偏头问:“你今晚睡不睡?”
“睡,我后半夜睡,等轮换的过来了就回去。”话落也看到了希吉尔,撑着腿站起来,“到点了?”
“嗯,我们这就过去喊人。”
“行,那我去洗个脸洗个脚。”巴虎让蜜娘先进去,他跟希吉尔他们往河边走,还没走到河边,他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正前方。他傍晚还带着孩子在这边洗手,记得正前方是个半人高的山坡,如果山坡后面有东西,正好被挡个严实。
另外两个人也看着前方顿住脚,他们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能力,比如现在,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往后退,别转身跑。”不能给狼留个背影,中间有条河,这对人有利,如果有东西入水,会有声音传来。
巴虎估摸着离毡包的距离,但河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被注视的感觉也没了,就在他以为感觉出错的时候,睡在羊群里的狗先狂叫了起来,接着传来羊的惨叫声。
“狼来了!”巴虎大步往回跑,边跑边喊:“都起来,狼来了,拿弓箭。”
他的弓箭就在火堆边上,他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冲出来了,他家的毡包里有了孩子的哭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扯了勒勒车上的短刀就往羊群里跑。
狼跟狗咬疯了,人参与进来后,狗就占了上风,但在厮杀结束,巴虎清点狼尸的时候也看到了狗的身子,有别人家的,也有他家的。
没防备这么多人还有狼群过来,八只狗崽也随着巴拉睡在羊群里,惹事精被咬掉了一只耳朵,巴拉可能是忙着护狗崽,狗屁股被咬了一口,还有一只像阿尔斯狼的狗崽子没死在狼口下,死在了人的箭镞下。
巴虎抱着惹事精,希吉尔抱着巴拉,身后跟着六只狗崽,而大黄则坐在被刺穿脖子的狗崽身边没动。
“蜜娘,拿金疮药出来。”为防她担心,又补充了句:“狗受伤了。”
先洒药粉止血,巴虎煮了两块儿棉布给缠住伤口,又翻出备着的草药放药罐里熬着,“蜜娘你看着火,还死了一只狗崽,我去挖个坑给埋了。”
“大黄跟阿尔斯狼呢?”狗崽回来了七只,巴拉也回来了,但大黄和阿尔斯狼还没影。
“它俩没事。”巴虎提着铁锹赶过去,但没看到三只狗,还是有人给他指了方向,他踏过冒着鲜血的狼尸羊尸,顺着血迹找过去的时候大黄跟阿尔斯狼正在扒土。
巴虎没说话,过去顺着它俩扒出的浅坑挖,挖了个快有腿根深的坑才把狗崽给埋了进去,箭镞也给拔了,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草叶滑到草根。
这只狗活的还没有一年,甚至都没有名字,巴虎拍了拍覆上的黄土,把那根还沾着血的箭镞插在了湿润的黄土里,“大黄,阿尔斯狼,走了。长生天会保佑它的,等你俩以后遇见它,它会是个人。”
大黄磨磨蹭蹭的,仔细闻了闻箭镞上血的味道,悲鸣地叫了一声才转身跟巴虎走。
乱箭射死的,巴虎甚至不能给它讨个公道,回去之后他就给剩下的狗崽都取了名,脖子上还系了颜色不一样的绣线。
狗的记性比人好,离开那片土地,男人忙着驱赶牛群羊群,女人忙着照顾孩子老人,忙一天三顿饭,丝毫没受那晚的影响。而狗夜里还时不时惊醒,睡着了也会惊叫,白天里也安静了许多。
巴虎把被狼咬死的羊,被狗咬死的狼,被人射死的狼都剥了皮斩了块煮熟后喂给家里的狗,有别人家的狗来了他也喂,大斑小斑也跟在后面混了个肚圆。
一直到临山,家里的狗看到熟悉的地方才恢复精神气,惹事精和巴拉的伤口都长好了,惹事精没了一只耳朵也神气十足,它似乎是把那只没了的耳朵当成了荣誉。
至于巴拉,它是久经战场了,伤好后又混进狗崽群里一心疯玩,一点都没改变。
三月中旬出发,路上走了一个月,到临山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其其格和吉雅还差两个多月就满一岁了,还不会走,但放在地上爬得特别快。
“巴虎,我今天去放蜂箱,你把吉雅和其其格带去放羊。”蜜娘把一块儿大毛毡抱给他,这是四块儿铺在毡包里的毛毡缝接在一起的,专门给两个娃爬的。
巴虎答应的干脆,等蜜娘走了他也赶车拉着艾吉玛和两个娃,带着大斑小斑往羊群里去。今天有来还债的,大羊和小羊都有朝宝他们清点,他只拿个账本把还了债的人的名字给划掉。
“东家,你来看一下。”希吉尔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