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表妹 第9节
郑子安听罢却叹气不止,他要的哪里是花果茶?只是事发突然,他便也只能先行离去。
苏一箬目送着郑子安离去后,便重又回了正屋内,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呆呆愣愣地坐回了位子上。
郑心柔怎么会出了事?
莫非是前几日自己日日念叨着“恶人有恶报”,而后灵验了不成?
若当真是菩萨显灵,苏一箬便愿郑心柔能自食恶果,只不必伤及性命罢了。
一刻钟后,明儿才回了左清院,身后还跟着个提着食盒的小厮。
苏一箬本正在院内侍弄花草,瞧见明儿的身影后,便笑着说道:“今儿是什么菜?”
话未说完,便瞧见了两手空空的明儿和她身后提着食盒的赵予言。
惊讶过后,苏一箬便连忙迎了上去,笑着与赵予言说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赵予言被她这没头没脑的疑问问的颇有些怔愣,好在明儿开口说了一句,“姑娘,赵小哥见我提着食盒太吃力了,便替我提了过来。”
苏一箬见赵予言额上渗出了些密汗,便指了指里屋,道:“多谢你出手相助,我刚泡好了花果茶,你可要喝些?”
明儿先一步开怀一笑道:“姑娘亲手做的花果茶可香了。”
竟是她亲手做的?
赵予言惊讶地同时不置可否说道:“多谢表姑娘。”
他说话时背脊挺立,虽则只穿了件麻布衣衫,却不知为何带着些屈尊纡贵的矜贵气息,没来由地便让人心底一颤。
明儿瑟缩地多瞧了赵予言一眼,忽而见他微微佝偻了些脊背,只是望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冰冷刺骨。
她便逃也似地提起那食盒去了里屋,先一步摆在四方桌上,并去隔间里寻了花果茶来。
赵予言后一步跟在苏一箬身后去了里屋,里屋十分逼仄,左侧是待人接客的正堂,放着个还能看得过去些的八仙桌,右侧则用帘子隔断了起来。
从赵予言立着的地方恰巧能窥见右侧内寝大炕上堆放着的小衣和绣花鞋,都是苏一箬的体己东西,他便收回了视线。
苏一箬自小便不把下人当成奴仆看待,赵予言又是她救命恩人,是以她便大大方方地请他往八仙桌旁的团凳上一坐。
见那八仙桌上仍摆放着方才郑子安未曾喝完的花果茶,她便对明儿说道:“大表哥方才说花果茶好喝,你去送些给他。”
明儿应是,把食盒里的菜摆开摊在了八仙桌上,便从博物架上挑了个有些纹路的碟子,装了一把干花果,便往外头走去。
“我去给你泡茶。”苏一箬的眼神清澈似水,纯真得露出些傻气来。
她将方才郑子安喝过的茶杯放到了八仙桌正中央,自个儿则走去里屋欲将炕上的茶壶拿来。
趁着这个空隙,赵予言便拿起郑子安用过的茶杯,“不小心”砸在了地上。
茶杯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发出的清脆声响险些把苏一箬唬了一跳。
她连忙提着拿茶壶奔了过来,见到地上一片狼藉后,便说道:“怎么碎了?”说罢,她便意识到自己只关心茶杯很是不妥当,立时便眨着清亮的眸子问赵予言,“你没受伤罢?”
见她这张素白的脸蛋上在一夕之间流转了如此多灵动的神色,赵予言险些笑出声来,为了不露馅,他便只能死命忍着,道:“表小姐,是我的错,我不小心将这茶杯砸了。”
他说出口的话皆是歉然之意,只那股语气却理直气壮的很,半点瞧不出他的愧疚之意。
幸而苏一箬不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既是恩人“不小心”砸了茶壶,那便也只能罢了。
只是这一套茶具上刻着的芙蓉花她极喜欢,便有些可惜了。
赵予言瞧见了她脸上的憾色,便只她是在心疼这套茶具上的纹样,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其余茶杯,见上头都刻着芙蓉花的纹样。
便忆起他私库里似乎有一套高句丽上贡来的琉璃花杯盏。
配她倒正合适。
赵予言见她微微有些愣神,便站起身来将她手里的茶壶接了过来,随口问道:“表小姐的院里为何这么冷清?”
满打满算竟然只有两个丫鬟伺候她?
郑府好歹也曾出过个配享太庙的两朝太傅,怎得落魄成了这副模样?
苏一箬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道:“明儿和月儿是自小伺候我的奴婢。”
余下的话她却没说出口。
赵予言索性不再追问,只专心品尝起苏一箬亲手做的花果茶。
入口后,香气扑鼻,味道悠远,回味留香。
只是这茶水粗糙了些。
苏一箬颇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赵予言饮茶,只见他单手搭在那茶杯上,手掌旋握住茶杯抿了一口,一举一动皆透着养尊处优的贵气。
苏一箬只觉得他不像是个小厮,倒像是哪里来的王孙公子。
一时被自己这荒诞的念头给吓到了,便轻笑出了声。
赵予言放下茶杯,璨如曜石般的眸子落在苏一箬姣美的笑颜上,便问道:“表小姐可是在笑我动作粗鄙?”
苏一箬连忙摆手,只道:“不是。”说罢,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觉得你饮茶的动作好看的很儿,比《抿茶图》里的人还要好看。”
赵予言身子一僵,黑沉的眸子里并未浮现任何被夸赞后应有的喜悦之色。
盖因本朝那《抿茶图》里画着的就是他。
十六岁那年在宫宴上受万臣礼拜的他。
赵予言心里有些慌乱,只怕被苏一箬瞧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好在苏一箬只嘟囔了一声:“我很不喜欢那画儿。”后便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还是赵予言心内不忿,便多问了一句,“为何不喜欢?”
苏一箬倒也诚实,一问便答道:“因为不好看。”
赵予言:“……”
他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便道:“表小姐亲手做的花果茶滋味甚好。”
苏一箬杏眸里潋滟着的喜意越发浓厚,她娇憨一笑道:“你若喜欢,便多拿去些。”
欣喜完,便又想起一只茶壶碎了,便有些不舍地望着地上的茶壶碎片。
赵予言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壶碎片瞧去。
见那茶壶碎的不能再碎了。
他才挑起剑眉,黑沉的眸子里便掠过几分阴鸷之意。
什么腌臜男人也配来她这儿讨茶喝?
作者有话说:
女主:宝,我觉得你比太子好看。
男主(马甲为太子):谢谢你。
第9章 直言
“大哥喜欢你。”
赵予言喝了茶后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左清院,离去时形色匆匆,连苏一箬赠的花果茶都未曾带走。
苏一箬目送着他离去后,缓了缓神才想起最要紧的事儿忘了问他了。
上一回他是如何拖着病躯从大国寺回府的?如今可都大好了?
转念想到今日这赵予言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又压了下去。
他瞧着已是无恙了。
*
晚间之时,苏一箬才从月儿嘴里得知了郑心柔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昨日黄氏带着郑心柔回了趟母家,黄家与郑家同病相怜,祖上也出过几个有名的直臣,只是后头的子嗣不争气,这才败落了下来。
好在黄氏的侄子出落的一表人才,于读书科举上也有几分天赋,黄氏便想着先一步为女儿定下与侄子的婚事,等侄子蟾宫折桂时便轮不到自家女儿了。
谁成想从黄家回来的路上,母女二人所乘的马车却忽然却被个横跑出来的乞丐惊了一回,马车翻了以后那车辕便压到了郑心柔的腿上。
郑心柔当即便疼晕了过去,黄氏连忙让婆子抬着她去了最近的回春馆。
那大夫一瞧她的腿,便唉声叹气道:“两条腿,都断了。”
且断的都是要命的地方,接骨都接不成。
黄氏听完这话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是郑子安得了信后赶了过来,一是让那大夫为妹妹开了些止疼的药,二是让人将黄氏先送回府去。
这般折腾到傍晚时分,连老太太也被惊动了,拄着拐杖便去了苍云院,也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大房的嫡女双腿断了,往后说亲事可就不成了。
黄氏未醒,便由郑子安一一审问今日跟车的仆妇小厮,仔细盘问后却也只能问出几句皮毛之话来。
仆妇小厮们皆说那乞丐是被旁的乞丐推了一把才冲了出来,今日使的马匹前几日便有些易怒受惊,这才酿成了悲剧。
郑子安便也只得作罢,只等着妹妹醒来后想个法子让她镇定下来。
郑心柔醒后果真又哭又闹了一通,若不是身边的丫鬟们拦着,她当即便要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郑子安与亲妹妹情谊深厚,闻言便红着眼说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了,哥哥养你一辈子。”
黄氏也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持着虚弱的身躯便奔来了郑心柔的院子,瞧见躺在床榻上面色煞白的女儿后,便哭着扑了上去,道:“柔儿,可不许做傻事。”
郑子安瞧着母亲与妹妹抱作一团痛苦出声的场面,心里也升起阵阵钝痛之感,一时要习字读书的上进之心又高涨了几分。
*
苏一箬知晓了郑心柔的遭遇后,也只是感叹了几声,却也没生出什么同情之心。
她是不聪明,却也没有到缺心眼的地步。
郑心柔和那个方小姐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一箬心里如何想不要紧,即是在郑府寄人篱下,该有的面子情总要做到位,翌日一早她便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去了郑心柔的院子。
在院子廊道前恰好撞见了郑子息和郑心柔,她便笑着与他们问好道:“见过二表哥,五表妹。”
郑子息瞥了她一眼,忽见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食盒,便极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