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中香 第14节
电话挂断,桑棉握紧手机,司烬跟方静宜水火不容,明天又是周一,照理说,司烬应该不在。
明天的鸿门宴主角,极有可能是方静宜。
周一的课程排的满满当当,下课之后,司机就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桑棉连回去的时间都没有,索性就带着书包,直接去司家。
她表现的越是平庸朴素,越不起眼,应该越能过关。
四月春暖,别墅区似是一夜之间,春风吹开满树桃花,远远看去灿若朝霞,桑棉微楞,只十几天没来,怎么这一带改种了桃花?
桃树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高档别墅区一般都不种植桃花。
到司家别墅时,桑棉就见别墅庭院前移植了一棵十几年树龄的桃树,晚风拂过,满树桃花飘落,平添几分的旖旎柔情。
她眼帘微垂,进了别墅,只见平时安静的别墅灯火通明,佣人们小心谨慎地进进出出,林叔也比往日严肃了几分。
挑高的别墅主厅里,老式留声机里,流淌出沙哑温柔的女声,低声吟唱着陈年旧歌,方静宜坐在屏风后,附和着唱,声音婉转动听,不如原唱沧桑。
她如今这般地位,风光无限,属实唱不出歌中的意境。
“是阿棉来了吗?”
“静姨,司先生。”桑棉上前,转过屏风,才看见后面坐着的司修明,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长相清癯儒雅,眉眼间透出几分的威严,跟司烬长得不像。
司烬五官要更柔和俊美,许是更像他母亲。
“你就是桑棉,听静宜提过你两次。”司修明上下打量着桑棉,暗自吃惊,本以为是穷乡僻壤出来,又黑又瘦又土的小姑娘,结果竟然是这样的,她比她母亲长得还要出色,而且身上有难得的书卷气息,丝毫不输书香世家熏陶出来的孩子。
桑棉应了一声,不卑不亢,既不热络,也不冷淡。
方静宜笑道:“桑棉就跟我亲侄女似的,目前在京大读书,这次又给阿烬补课,费心费力,修明,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她。”
司修明点头,想到司烬就头疼,问着管家:“司烬人呢,还在跟盛家那小子鬼混?”
管家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懒洋洋的嗤笑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除了会鬼混,也不会什么了。”
司烬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唇角勾着讥诮的弧度,视线却落在桑棉身上,顺着她精致的眉眼向下,落在她如花瓣般的唇上,目光幽暗地挪开。
司修明险些气的吐血,这混账小子,是指桑骂槐,骂老子没出息呢,才会生出他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方静宜连忙笑着打圆场:“司烬好不容易回来吃一顿饭,修明,你们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别生气……”
司烬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桑棉,冷冷说道:“题目不会,你,上来教。”
桑棉愣住,见他薄唇紧抿,随时都要动怒的模样,低低说道:“我看看。”
“司烬,你平时就是这么对老师的?”
“真是被你外公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别生气,慢慢教嘛……”
司修明和方静宜的声音越来越小,桑棉上了二楼,就见他站在书房门口,双手插在口袋,俊美的面容面无表情,冷漠疏离的模样,跟之前判若两人。
桑棉指尖微颤,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这才是真正的司烬吧,他也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出那样冰冷的字眼。
桑棉自嘲一笑,幸好,她从来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云泥之别,何来平等和尊重。
“你要是没有心情做题,那我们可以改天。”
“不用。”司烬见她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淡,唇角抿成一条线,内心苦涩,让她看见了自己最糟糕的样子,她会越来越厌恶他吧。
只是他却想见她,疯狂地想,为了见她,他甚至可以忍耐自己,跟司修明和方静宜吃晚饭。
桑棉点头,进了书房,去找他的试卷,结果书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轻轻皱起眉尖,所以又是戏耍她吗?他根本就没有不会做的题目。
桑棉沉默了数秒,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书房。
司烬脸色骤变,伸手攫住她纤细的手腕,暗哑说道:“别走。”
他不是故意要凶她的,他只是想跟她单独相处。
桑棉深呼吸,年轻男子的力气大的惊人,手腕被抓的有些疼,她声音冷淡:“司烬,大家都是成年人,何不用成熟体面的方式来处理事情?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跟你父亲说,辞退我,若是我做的勉勉强强,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司烬脸色骤变,眸光幽深,一点点地掠过她的眉眼,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不是你在为难我吗?桑棉?”
桑棉错愕,抬眼看他,对方的气息不知何时笼罩过来,司烬俊美的面容逼近,将她圈禁在书房的墙边:“一直都是你在为难我,我的生日愿望是,我要你!
先别拒绝我,我接受试用期的,试用期两个月,若是我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可以退货,我也不会纠缠你,公平吗?”
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暗哑,在耳边蛊惑地响起:“阿棉,君子重诺。”
作者有话说:
司烬:货物既出,概不退货。比心心~~晚安~
第17章
静谧的书房内,桑棉手心冒出薄薄的细汗,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年轻男子炙热幽深的视线,他收回手,没有碰触她,但是她却觉得周身都是他隐秘霸道的气息,层层将她围绕,令人无法呼吸。
“你……疯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微干涩。
司烬低低一笑,眼下的泪痣灼灼生姿,哑声说道:“那你要与我一起疯吗?桑棉,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或者不理智的事情吧,而我则恰恰相反,我所做的都是肆意的出格的,我们,要不要试试?”
他说的极慢,声音低沉蛊惑,身体却因为紧张而紧绷。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放任自己在黑暗里腐烂,直到他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芒,他想抓住这束光,抓住她。
她才是他所有的年少轻狂和叛逆出格。
桑棉读过很多书,孤僻且远离人群的孩子,只能通过书本来看外面的世界,前人的知识和经验警醒着她,人生路,一步不能错,错了,就会步步错。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桑棉,你真的要做一个完美不犯错的机器吗?你要这样方方正正规划好的人生吗?读书、考一流学府、成家生子,然后看着孩子也如同她一样过相同的人生,或者终身都奉献给科学事业,客死异乡?
那些血液里的躁动日复一日地被压在心底,被漠视,被遗忘,直到此时此刻,在少年炙热的目光里,翻涌而上,激起千层浪。
不是的,她恨过,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她,抛弃她,多年远走他乡。她也心动过,在风雪烟火的路灯下,俊美少年风尘仆仆赶来,俯身为她裹上厚厚的围巾。
人生的爱和恨都被她狠狠地压抑、漠视,因为她不敢爱,也不敢恨,那样激烈的爱恨和平淡的人生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选了,便无法回头。
她的心中关着一只稚嫩的小兽,她怕它遍体鳞伤,怕它一无所有。
司烬见她沉默,脸色微微黯淡:“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如果第一次见面,他没有那么冷漠,而是走到她面前,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自嘲一笑,毁掉一个人的好感太容易,想挽回却隔着千万重山。
司烬深呼吸,后退一步,低哑说道:“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司修明和方静宜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往后你别跟他们有任何的来往。”
也不知道方静宜怎么说动她来的,她一向不爱与陌生人来往。
“好。”桑棉嗓音微哑,抬眼看他,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因为那个可怕疯狂的念头。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但是她想说好。她想和以前的少年一起疯狂一回。
司烬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暗哑出声:“所以,你是答应了?”
桑棉点头,心跳如鼓,她抬眼看他,周遭一切声音淡去,天地间只余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惊艳了她的少年,又冷又酷,她的人生平淡无趣,而他却那样的肆意张扬。
她想勇敢这一回,无论前途是荆棘还是深渊。
司烬浑身僵硬,内心被狂喜淹没,他低头,鼻尖险些抵上她的,哑声说道:“桑棉,桑棉……”
声音都带着一丝的颤音,原本以为是无望的结局,结果她说好。司烬低低笑出声来,伸手抱起她。
桑棉感染到他的喜悦,眉眼弯弯,低声说道:“我该回去了。”
司烬伸手握住她的尾指,暗哑说道:“回去,语音帮我补课,嗯?”
桑棉被他握住的指尖炙热滚烫,耳尖也发烫,明明是正常地补课,从他口中说出来,多了一丝难言的旖旎韵味。
“嗯。”她缩回手,见对方低低笑出声来,顿时怒瞪了他一眼。
司烬心口的喜悦似是要炸裂开来,比除夕那夜,看到她从风雪里跑过来还要喜悦,他克制地收回手,眼眸含笑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
司修明和方静宜在楼下说了一会儿话,就见桑棉下了楼,小姑娘脸色苍白,眼圈还是红的,显然是刚才哭过。
两人对视一眼,肯定是被司烬骂哭的。那小王八犊子狠起来连他老子都阴阳怪气,何况是外人,这是把气撒在桑棉身上呢。
“对不起,静姨,司先生,我先回学校了。”
“你不吃饭了?这样,我让管家给你打包一些,你带回学校吃。”方静宜连忙起身,见这情况也不敢留她。
鬼晓得司烬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这晚饭谁还吃的安生?
“抱歉。”桑棉拿起书包,对司修明和方静宜表达歉意,然后离开司家。
“林叔,让司机送桑棉回去……”
方静宜话没说完,就见楼上传来摔门的声音,司烬面无表情地拎着书包下楼,跟着出了门,走之前还一脚踹碎了门口的圆口青瓷花瓶,扬长而去。
方静宜见自己花了一下午插好的樱花盆景碎了一地,顿时脸都绿了。
“这混账就是来讨债的。”司修明险些气得吐血。
*
回到京大,已经晚上八点,桑棉刚到宿舍,就接到了司烬的电话:“晚饭你没吃,我给你点了一份外卖,应该快到了。”
他声音低哑地喊道:“桑棉。”
“嗯?”
四月的街景,春意深浓,司烬将车停靠在路边,看着百年的一流学府,低低一笑:“还有一件事情,最好让司修明和方静宜觉得我们不合,所以,以后我们不要放过彼此,桑棉。”
他不放手,她也别松手,就这样一生纠缠下去。
第18章
司烬将车停在路边, 摸出烟,想点。盛时的电话适时进来。
盛时:“司哥,你在哪呢, 怎么一天都没动静?找小棉花她也不理我。”
他手上动作一顿,眼眸半眯,想起她似乎不喜欢烟味, 顿时将烟和打火机尽数丢到垃圾桶里,懒懒说道:“以后不准喊小棉花, 喊桑老师。还有, 不准随便找她。”
盛时:“司哥,你怎么尊师重道了起来,这一点也不像你。”
司烬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