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梦境

  有时候，伊诺雪会做一些重复的梦。
  有在丛林之中被野人追杀的；有遇上船难，受困大海之中的；也有世界陷入疯狂，活死人横行的。
  它们的共通点是——自己总是陷入很惨的境地，性命危及。
  彷彿是在嘲笑伊诺雪想要从谷底翻身的念头，次次企图把她拉回绝望的深渊，并且还不忘吐口沫，唾弃她的决心。
  ……
  但有一个梦，与它们都不同。
  那是一个很平静的梦——
  伊诺雪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整的小石径，其中佈满了各式碎石。与她每次来到这梦境时的第一眼如出一辙。
  小径的两旁是高耸植物所立起的墙，从那平整的枝叶看得出时常的维护保养。
  如要再形容得美一些，那么便是有如童话故事般，皇室庄园中的路径。
  伊诺雪沿着走过，让鞋跟在碎石上弹钢琴，并闭着眼去感受那徐徐——好似深怕弄疼她——滑过皮肤的微风小绅士。
  直到能听见鸟儿们悦耳的啾声团唱，她才一如既往的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座纯白色的亭子，会令人联想到某些地中海类型的建筑。
  庭外被修整规齐的小树围绕，交错的排列使其被包得异常严密，如同藏于深林的修道寺，也可以说是坐落在绿意之中的宁静美好。
  仔细一瞧，它的圆形棚顶不乏光泽，彷彿是亭子本身撑起了一把透明洋伞，映照出了天上的白云。伞尖还顶着颗可爱却又不失雅致的菱形装饰。而六根柱子则如同太阳雨的水露，随着伞缘滴落地面，分别伫立于左右两端，每叁根衔接在一起——除去可以进出的前后——之间都焊上精美凋花的石製围栏。
  静心亭——那是伊诺雪自己赋予其的称呼。
  她慢慢地走上入庭的台阶，一赌了静心亭内始终如一的摆设。
  白漆涂抹的木椅，倚靠在亭中那巨大的象牙白桌子旁。一篮可口的茶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与茶具一同置于其上。
  凉风吹拂，将较为清淡的茶香混入点心的甜腻气息中，再一同捧到她脸前，令人心情不禁都愉悦了起来。
  伊诺雪往那道风的始源看去——那是庭外的宽广湖泊。
  带点碧绿，又深不见底。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意境十足，此情此景，就连伊诺雪都想作首小诗来抒表心意。
  每当她进到这个梦境，就彷彿在现世那繁忙的钢铁丛林中找到了一抹绿，就算是虚幻的，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她一如往常的坐了下来，迳自拿了个茶杯，在清风的掠旅中赏观那片翠绿，啜饮一口香茗。
  「早安呀，诺雪。」
  她差点直接呛到，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四处不停的转头，喘着粗气的她，努力搜索着声音来源。
  直到伊诺雪看到那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她硬直的身子才终于渐渐好转。
  那是个矮小的男孩子。他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金色捲发，脸蛋小小圆圆的，带有幼童独有婴儿肥——还有着与伊诺雪相似的蓝眼。
  穿着小身版的白西装，让男孩看起来像是婚礼中的花童。但一手拿着玛芬的他，脸颊还随着口中的咬动有些起伏，嘴角沾满麵粉碎屑，显得仪态尽失。
  看到诺雪的瞪视，男孩咧了咧嘴，露出无邪可爱的笑容。
  「你是谁？」她振声质问，保持着紧戒。
  「我是你的系统呦。」男孩歪了下头，好似这解答理所当然一般。
  伊诺雪非常缓慢的坐了下来，期间不忘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秒答吗？那么是实话的机率并不低。但……也可能是早就准备好的说法，这点同样不能忽视。伊诺雪在心里分析着对方的反应与话语。
  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一愣，缓缓的举起手中的茶杯……
  全力甩到男孩脸上。
  对方彷若受到巨大的冲击，随着椅子往后一倒，发出了凄惨的哀号声。
  「啊啊啊啊——」
  伊诺雪按兵不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好一阵子后，男孩才揉着头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她，顺手把椅子扶了起来。
  「为……为什么要砸我啊！」他有些傻眼的质问道，甚至还略带结巴，有些颤抖的手指对准诺雪的脸，另一手抓着不知哪来的餐巾，慌忙地擦拭身上的茶水，可见方才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因为你只是我的梦啊。」伊诺雪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只是我的梦，那跟你认真对话根本是浪费时间吧？快给我滚，这个梦可是我很难得的放松时间。」
  接着伊诺雪拿起茶壶，慢悠悠的再给自己添了茶，转过身继续瞭望湖泊。
  「不……不是！哪有这样的！」男孩呆愣片刻，便急忙跑到诺雪面前。似乎是拼了命都要吸引她的注意力才行。
  「别不理我！」他像个孩子般喊道。
  伊诺雪叹了口气。
  我唯一的好梦也变成折磨了吗？她无奈的心想。
  逐一排除那讨厌的感受后，她才终于看向男孩。「什么事？」
  「什么叫什么事！我可是来帮你的啊！」男孩气急败坏的说道。
  「帮我？」伊诺雪意兴阑珊，随意摆了摆手。「凭你这个小孩是能怎么帮我？」
  此时，男孩那水汪的眼睛突地变得锐利，他的语气带有迷惑人的氛围，几乎不像是先前的孩子了。
  「你想要颠复这个世界对吧？」他带了些稚气的嗓音认真说道。「我是系统——是可以帮助你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