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殿春 第50节
沈观鱼轻嗯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如今赵究在朝中积威一日重过一次,也就她敢这样对皇帝颐指气使的,偏他还上赶着又亲了亲她的脸才离开了。
沈观鱼睡了很长时间,梦里有熟悉的玉蕤香靠近,是她讨厌的人,挥动的手“啪——”的似打到了人脸,从被子里挖她的人不动了。
接着她整个被抱去,放到了温暖的浴桶里,沈观鱼浸在水里睡得更沉了,连怎么又睡回床榻的都不知道。
等到终于睡足了精神,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无意翻了个身,扯到痛处,她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声音惊动了在书案上看奏折的赵究,他忙掀开帘子来看,“怎么了,是哪疼?”
忽然见到赵究,沈观鱼想起了昨夜的事,抬臂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没事……”
“怎么会没事,朕涂了药膏,可是还疼?”他不说涂哪里,沈观鱼感受着却有凉意,开始恨床榻为什么不能掏个洞。
看她睡足了精神生龙活虎的,看来确实没什么大事,赵究放下心来,不由失笑:“羞什么,昨夜你觉得可好?”说着去扳她肩膀。
“不好不好!以后不准碰我。”她依旧埋着脸,塌下肩膀不给赵究挨。
赵究不当回事:“朕下回一定慢些,紧着你来,不闹了。”
“没有下次了!”
他不跟她争辩,好脾气地跟她商量:“朕让你的侍女进来好不好?”
知道沈观鱼现在不敢见人,扶秋和析春始终没得准允进来。
“不要。”
沈观鱼跟块石头一样,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想见,她居然给男人那般颠倒鸾凤……成亲第二日都没有这种尴尬,她这要怎么见人?
赵究干脆连被子带人一道抱了出来,“你看看外边。”
沈观鱼被撬开了蚌壳,小心看了看外边,天都黑了,她竟然睡了一整天,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咱们用晚膳,不让人进来?”赵究低头询问她的意思。
沈观鱼怯怯地看着他,终于点了头。
将她安置在罗汉床的一侧,赵究堂堂皇帝,竟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见她爱吃的菜端了进来,沈观鱼仰头望着他进出,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点矫情。
她反思了一下,说道:“我没事了,让她们进来吧。”
赵究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脸蛋又泛了粉,才说:“朕现在也不愿谁见着你。”
一句话把沈观鱼撑起的大方得体击碎,她匆匆低头端起了饭碗,拿发顶对着他。
在朱阁里没这么多讲究,皇帝也得跟着心爱的人挤着一张小几用饭,说是小几,摆下五六个才也绰绰有余。
沈观鱼数着饭粒子,抬头就见他的正看着自己:“吃就吃,看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她可爱,怎么看怎么爱到了心里去,赵究替她挽好散下的发丝,惯常斗嘴:“你不看朕,怎知朕看你?”
谁知沈观鱼因为这一句,眼圈就红了,赵究调笑的神色散去,柔声问她:“怎么了?”
他一问,她泪珠就滚了下来:“你都不肯给我说点好话……”
赵究坐到她那一边,将人抱在腿上坐着,边亲边说:“是朕错了,不哭了,玉顶儿乖。”
“玉顶儿,是后悔了吗?”他问出这一句时,心里并不好受。
沈观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委屈,但赵究过来抱着她,安慰她,这些珍视的举动出现,她心里似乎就好受了许多。
听到他的话,沈观鱼摇了摇头,转头抱住他的脖子说道:“不是,没有后悔。”
“是太疼了?”
她又摇头,小声、羞涩地说:“我只是想被抱一抱……”说完觉得自己彻底没脸见人了,幸好扶秋她们不在这儿。
这话如同暖阳驱散了赵究心底刚聚去的阴霾,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沈观鱼心里在想什么。
“好,朕一直抱着你,玉顶儿不哭了,是朕不好,你起来了都没有好好抱抱你,跟你好好说话。”他安慰着,她脸藏得越来越紧。
听着他的甜言蜜语,沈观鱼越发不认识自己了,她怎么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但是懊恼和甜蜜是共生的,她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
推了他一下,沈观鱼低声说:“好了,没事了。”
赵究拿帕子擦干净沈观鱼的眼泪,端起她的碗,似乎是要喂她,“饿了一天,还没吃几口呢。”
沈观鱼哪好意思这事也让他来,忙自己端了过来,吃完放下了碗,赵究又将一旁凉得刚好的笋丝黄鱼汤盛出来,非喂她喝了大半盅才罢休。
见她真的吃饱了,赵究问:“咱们下去走走?”
沈观鱼懒懒说道:“好。”
这时扶秋和析春终于进来了,将小几上的东西收拾了,两个人偷瞧沈观鱼,见她面色好了不少,放心了下来。
她们昨夜退了出去,想到这是陛下第一次留宿,担心小姐有个什么好歹,在陛下去上朝时偷偷进屋瞧过,内室尚好,只是帐内不免有些混乱,那床帏间睡得黑沉的美人更是凄惨许多,可见之处皆有痕迹,能窥到昨夜境况的凶残。
但见小姐睡得安稳,两人也没再打扰,打算等她醒了再说。
没想到陛下下朝过来,竟主动抱着小姐去沐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陛下对小姐好她们自然高兴,但扶秋也担忧,这般盛宠能维持多久,总会让想离开的人心里不安稳。
说要下去,沈观鱼连楼梯都没下完,拉住赵究讪讪道:“咱们回去吧。”
赵究鲜见地一愣,忽然意识到了,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不准笑……”沈观鱼还没说完话就被他抱了起来,转身回去了。
宫人们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疑惑,沈观鱼有些羞赧,避开不看她们带着疑问的眼神。
既然逛不动了,赵究便摆上了棋盘,问她:“可要下棋?”
沈观鱼睡足了精神,点点头,和他一道打发起了时间,嫌敲棋子落灯花,几局厮杀来回,沈观鱼抬眸问:“陛下不困吗?”
赵究摇头,“白日的时候陪你睡了一会儿,不困,”他又补了一句:“朕今晚睡这儿。”
一局罢了,沈观鱼趴在棋盘上,软声认怂:“不成,我不成了。”是这下棋的意思,也是别的意思。
接着脑袋就被人摸了摸,他带笑的嗓音响起:“咱们什么也不做,再下一局,就该安置了。”
其实初尝此间妙事,哪个男子能忍得住,但一看到沈观鱼害怕的样子,他也就忍下来了。
沈观鱼放下心来,专心盯着棋盘上的战局。
晚间赵究果然依言,只是抱着她睡觉,他其实有些累了,但沈观鱼睡了一整日,还是炯炯有神的。
接着就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沈观鱼侧身望着他,赵究颧骨到下巴还有下颚的线条利落干净,早知他的皮相无可挑剔,如今越看越觉得好看。
无聊地欣赏了许久,赵究忽然翻身抱住她,闭着眼睛亲了亲她的额头:“闭眼睡觉。”
沈观鱼悄悄回亲了他的下巴,一道闭上了眼睛,却不知他还未睡熟,被这一个轻吻激起了点点涟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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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多萤
浅淡的一个吻, 让赵究觉得沈观鱼的心在一点点朝他靠近,带着暖意的笑似水面忽显的小水涡,待细看又没了痕迹。
宫里的两人初经人事, 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岁月静好。
齐王府里却是一片水深火热, 赵复安因为腿疾不愈,身子跟着一日日衰败了下去,齐王妃一颗心都熬干了。
“那神医究竟去了哪里, 他分明说过, 这腿一定能治好的!怎么就消失了呢。”齐王妃每日都要问一遍,得到的答案却只有失望。
京城里能请到的名医,甚至太医院的院正都请来了,都说赵复安腿骨尽碎,不可能治好了。
她的孩子, 齐王府唯一的嫡子怎么能是一个瘸子呢!那他还能重新夺回世子之位吗?
齐王妃甚至找去了五城兵马司要说法,但这比试是赵复安自己提的,甚至没有白徽搭手, 赵复安在比试时可能就摔下马命都没有了,就是告到皇帝面前也怪不到白徽身上。
但白徽也有所表示, 将那个引起他们争斗的女人送到了齐王府赔罪, 齐王妃恨得牙痒, 当场下令杖杀了。
那个叫“莘娘”的□□不甘心就在这么死了, 拼死爬上台阶想求情,但齐王妃早问过业平, 知道就是这个女人脚踩两条船, 一面勾搭自己的儿子, 一面又让京中新贵做了入幕之宾, 才气得赵复安去跟人比试。
凭她一个□□也敢看不起齐王府的人了,这害了她儿子的祸水!
齐王妃越想越恨,复安的伤才刚好,若不是因为她怎么会这样!
便根本听不见她的求饶,干脆踩住她爬上台阶的手,狠狠碾了下去,莘娘发出一声惨叫,齐王妃更大声:“推回条凳上去,打死她!”
足劲儿的板子落下,打在莘娘纤弱的身子上,很快裙子就渗出了血,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到彻底消寂下去,最终她望着地面,眼珠子开始涣散开来。
她为自己筹谋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是这样一个下场,重刑之下,再坚韧求生的人也不能凭一口气活下来。
板子打在身上如落在死肉上,不再激起任何的声音,但打手并没有停下来,等打足了王妃吩咐的板子,莘娘整个身子都烂了,打手上前探了探鼻息,说人已经死了。
王妃这才甩袖离开,“把她丢出去喂狗!”
然而就算拿莘娘出了气,最终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在佛堂里跪着祈福。
齐王见她已经有些神神道道的了,压着不准她再出去生事,齐王妃的精神早就绷成了一根弦,随时可能崩溃掉。
“王妃!王妃!神医回来了!”小丫鬟激动得门都没有敲,直接冲进了佛堂。
齐王妃绝望了这么久,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起来时踩了自己的衣裙一个踉跄,说道:“真的?在哪?他在哪?”
佛祖保佑!若是她的孩儿能又重新站起来,经过这一次,齐王妃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了,她只盼着赵复安能振作,不然她都要活不下去了。
小丫鬟忙过来扶:“神医正在公子的院子里呢。”
“快过去!”她急不可耐,几乎是用跑的去了赵复安的屋子。
一进了屋子就见楚十三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严厉到几乎带了杀气。
她一进来没喘口气就问:“楚先生!我儿这腿……”
楚十三十分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令公子既早不想要这条腿了,当初也不必劳烦我治好,我也说了,若不是腿骨碎了就都能救,这如今骨碎肉烂的,神仙也救不了!”
他一脸怒容,满脸是作为医者对病人不自爱的愤懑。
齐王妃一愣,嘴唇都忍不住发起抖来,难道她的儿真的没救了,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分明他说能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