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美食) 第321节
女子爱美本是常事,日常到他们铺子里的常客皆是爱美之人,可石小姐显然有些不同。
“因着前夫的刺激,她对美这一事上很是偏执,那等什么一字眉、樱桃妆之类的,不管适合不适合自己都要为自己弄一弄,一件衣裳穿不过五次必须要换,听到旁人在笑便疑神疑鬼的,怀疑他们在取笑自己。”掌柜唏嘘不已,“不过除却这个,石小姐本人倒也没什么别的大毛病来。”
“我知道了!”姜韶颜放下手里的账本,对掌柜笑着道了一声谢。
方知慧看着姜韶颜的举动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过了几日,工部衙门办贪污差事得时候,据说顺手查出了一批下头帮忙办事的京官,铺子里的几个老熟客的家族赫然在列时,方知慧才隐隐察觉出姜韶颜那一日的目的来。
察觉出不对劲的不止方知慧一个。
最后一批女卷里也未看到什么沧海遗珠,李大夫人很是头疼。这几日儿子李玄竟成日里早出晚归的,连人影都未看到,李大夫人也不想告诉李玄竟这个糟糕的消息,只是重新翻出名册,对着名册忍不住叹气。
要不……再试一试?
正这般想着,一个侍婢小跑着自外头走了进来,走到李大夫人身边唤了一声“夫人”之后,便连忙凑到李大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大夫人“咦”了一声,原本发愁的神情转为惊讶:“你说什么?”
侍婢看了眼李大夫人摊放在桌上的女卷名册,道:“有几家小姐家里出了事,夫人不必再看了。”
至于出事的是什么人,侍婢方才已经在她耳边说了。
吕大小姐、施大小姐以及曹三小姐。
这几个女孩子原本李大夫人都未必能记住哪个是哪个,只是因着前几日这三人在她宴上齐齐嘲笑姜四小姐之事,以至于这几位在李大夫人这里过了个眼,还挺耳熟的。
那么巧的么?李大夫人眼皮直跳。
顿了半晌之后,她听到自己开口问了出来。
“是工部衙门办贪污大桉的时候顺带查出的一批下头办事的京官?”
侍婢点头,道:“听说是的!吕大人、施大人同曹大人就在其中。”
李大夫人:“……”
这么巧的事,她可不相信是什么巧合。
“看来我原先说错了!”沉默了半晌之后,李大夫人幽幽道,“不是骂不还口脾气好,是回去找自己爹做主了。”
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找爹做主有什么错的么?李大夫人不觉得有什么错。
东平伯独女不知道回去找爹给自己出头,是傻了不成?
“东平伯姜兆就在工部衙门办差,也是其中的办桉官员,查一查吕大人、施大人同曹大人什么的没什么错,”李大夫人说道,“吕大人、施大人同曹大人自己身上若是干净也不惧他查!”
只是这话话音刚落,便听一道声音自外头响了起来:“母亲错了!吕大人、施大人同曹大人的事情与东平伯无关。”
说话间李玄竟自外头走了进来。
几日没见到儿子了,李大夫人眼睛一亮,看向走进来的李玄竟。
“母亲!”李玄竟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对李大夫人道,“那几家牵涉贪污桉,便是再好也不能娶进门来。”
儿子的意思自是要她莫用考虑那几家的女孩子了。
李大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便是没有这件事,娘也不会替你选这几个女孩子。”说罢将那日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又道,“我以为这件事是那姜四小姐当时不吭声,回去告诉东平伯了。”
李玄竟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近些时日在同季世子、林少卿他们打交道,今日白天听林少卿他们说了这件事,还特意提到了东平伯,是以才知晓这件事。
“这件事同东平伯无关,是五城兵马司那里石家递的消息。”李玄竟说道。
纪峰、林彦两个人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大理寺少卿,这两人的话他自是信的。
石家?五城兵马司怎么同这几个六品京官扯上关系了?李大夫人不解。
“石大人有个和离的妹子,兄妹关系很是亲厚,这石小姐……”李玄竟把石小姐的过往说了一遍之后,道,“石小姐因着那件事,之后对美便很是偏执。平时尚好,事关自己的相貌一事,她便极为敏感。前几日,那施家、吕家、曹家的几个女儿参加留芳郡主的夏宴。不巧的很,施家小姐她们的马车出城之后坏了,便只能到城外的凉亭等候。此时凉亭里石小姐也因着马车坏了在等候,两方人遇到了,那几个施家、吕家的小姐便嘲讽了一翻石小姐的相貌,说像个黑夜叉……”
李大夫人听了,下意识的点头道:“这半点不奇怪,这几个本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嘲讽姜四小姐了。”
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人,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好脾气、不同她们计较的。
“石小姐回去之后就是一阵哭诉,石大人自然大怒,石家在京城虽比不上第一流的权贵,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一脚的……”
李大夫人听的不住点头:所以,这件事当是石大人为妹出头了!
只是李玄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对整件事起了疑。
“听林少卿他们说,石大人原本的打算是找人寻个机会给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连同家人套个袋子,打一顿闷棍的,连麻袋都找人买好了,”别的不说,套麻袋打闷棍的事确实像是石崇干得出来的事,李玄竟说话间,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结果第二日一早,石家门房发现有人投进来一封信。
第五百一十三章 秀女入宫
“信上说,施家、吕家和曹家的几个小姐身上的一通穿戴堪比两三品权贵家中的小姐。一个六品京官家中人口众多,单凭俸禄怕是养不起的。这几家家中又没什么副业,听说工部衙门在查贪污桉,这几家似乎同先前查出的几个官员是上下级的关系。”李玄竟说道,“都说到这样了,石崇不傻,当即去工部衙门递了消息。”
这一查可比套麻袋打闷棍厉害多了,这几家直接跟着抄了家。
一句嘲笑换来抄家的结局,这个损失不可不谓之惨重。
“那也是那几家本就不干净,若是干净,又能查出什么来?”李大夫人不以为然,“其身不正,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也不奇怪了。”
她对那几个施家小姐、吕家小姐什么的没什么好感,不过……
“玄竟,你对此事怎的知晓的这般清楚?”李大夫人不解的问李玄竟。
李玄竟沉默了片刻,道:“……听朋友说的。”确实是听林少卿他们说的,不过问题在于林少卿他们怎的会对此事如此关注?李玄竟同李大夫人一样也很是费解,他们对其中的过程如此清楚,甚至连同石崇收到的信都弄到手了。
看了眼儿子沉默的样子,李大夫人知晓儿子是不准备说了,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原本以为那几家是因为得罪石家出的事,可眼下,听玄竟这般说来,怎的整件事里头石家看着不像是真正想要对付那几家的人,而更似是一柄被人用来对付施、吕、曹这三家的刀一般。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道人影来:胖乎乎的、笑眯眯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礼仪有度,除却胖了些,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会是……那个女孩子做的么?李大夫人心中一跳:若当真是她做的……
李大夫人重新审视起了这个人。
有人当面谩骂自己,她一声不吭,没有回击。若是当时出声回击了过去,彼时宴会正浓,有人吵架,总会牵扯到她这个宴会主人翁的面子。所以,没有回击和闹大可说是通识大体。
同样的,身为东平伯嫡女,若是一味的不吭声也太过软弱了。若是她做的,当时不吭声不闹大周全了主人的面子,事后再还以一击,这反应当真不错……不,不是不错,是很好,非常好!
难道当真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受了委屈便回来哭哭啼啼的让玄竟出面去找李玄容的夫人理论?
偶尔一两次也就罢了,若是天天如此……李大夫人想到李玄竟每日回来便要为妻子出头同自家大嫂吵架……李大夫人握着名册的手不由抖了抖:一个男人每一日从衙门回来帮妻子同大嫂吵架,便是每一架都吵赢了,那是很有面子的事吗?
他家玄竟难道往后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个在妇孺之中吵遍后宅无敌手的吵架王?那可不行!
这场面……只一想,李大夫人便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再看那女孩子还击的手段,没有她原先以为的告诉爹爹,虽说女孩子确实能这么做,而且这么做于女孩子自己而言可说是最简单的为自己出气的方式了,可于东平伯姜兆而言却未必算是什么好事。
虽说施家、吕家他们几个确实有问题,办桉官员查处他们几个于理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于情,她若是东平伯姜兆的上峰,看着下属如此卖力的查桉居然只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李大夫人觉得,多少总会让人觉得这个下属的眼界有太窄之嫌,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如今让同姜家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石家来出面,整件事不管是准备下手的石家还是接了石家消息的工部衙门官员,都与姜兆本人无关。这件事……自始至终,办的都很是干净,拿捏不到她的半点错处。
李大夫人拧着的眉心渐渐松了开来:若整件事当真是那个丫头做的,那当真是办的漂亮了!
不在宴会上闹开是通人情、识大体;嘲我以恶意,还以一纸诉状的手段果决如雷霆;对待身边的下人,却是怜悯弱小、温和宽厚,有慈悲菩萨之心。
一股没来由的欢喜涌上心头,她隐隐预感到自己当真找到了那颗儿子想要的沧海遗珠。
通人情、识大体,手段狠如雷霆,却又菩萨心肠。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确定石家之事不是巧合,是人为。
李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儿子,张了张嘴,却到底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现在还不能说,还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那姜四小姐做的呢!她得先寻人查一查再说。
姜韶颜此时也并不知晓李大夫人对自己上了心,只是同香梨说着过两日便要到来的选秀。
选秀的名单早已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其中不乏名扬京城的才女和美人。
这其中自然包括那位传闻“美若天仙”的杨仙芝,据传不少见过这些即将入宫的秀女相貌之人,皆齐齐称赞这位杨家小姐美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比起曾经名动长安的杨大小姐杨唯娴更是要美上数倍不止。
这样快捧上天的夸赞饶是姜韶颜也忍不住挑眉诧异:“如此捧杀杨仙芝……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即便杨衍人不在京城,可她相信,离开京城前,杨衍自是做了万全的对策的,能冲开杨衍的万全对策捧杀杨仙芝,顺带踩上杨唯娴一脚的……这长安城没几个吧!
京城城东富户权贵云集的朱雀坊正中的一座朱门大宅里,几个身着大周官袍的人正在一只长几边端坐饮茶。
“选秀在即!”最上首那位老者抱着手里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眉眼弯起,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又和气,“我们祝杨家这位天仙占得百花魁首吧!”
这话一出,当即引起了坐下不少人的应和。
“王大人说的是!”
抱着茶盏遥祝杨仙芝的不是旁人,正是与杨衍政见不合的光禄大夫王散。此次,他族中精心教导的嫡系三女王瑶也要参加选秀。
祝完杨家天仙独占魁首,王散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信,微弯的双目眯了起来:“姑苏那里姓庄的小子深受杨衍桎梏,艰难的很呐!”
那封从姑苏急发长安的书信此时就在他的掌下,王散此前已然看过了,比起庄浩然的修书密封为防他人一窥,王散此时却将书信拆开,大喇喇的推到了众人面前让众人传阅。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在座的七八位大人便将信里的内容尽数看了一遍了。
“兵马、反贼”。光这两个词就足够让人心惊了。
可传阅了一番这封信的在座一众大人却无一人面上有任何异色。
待到信重新回到王散手中时,王散笑着看向众人,说道:“诸位怎么看?”
怎么看?
在座的一众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了一番,眼神一阵交错之后,有人笑着开口了:“大周盛世和平,哪来的反贼?”
王散笑而不语,依旧看向座下的众人。
这表情……看样子是要他们继续说了。
又有人看了一番周围众人,笑着开口道:“今上可是战场上得来的天下,论手头真章,这天底下有几个人对付得了今上的?便是当真有人异想天开,也成不了气候!”
在座的皆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了。年轻时或许有意气奋发的时候,可此时的他们,代表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身后的家族。
真要打仗,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为何前朝动乱,他们一直在左右骑墙,直到最后关头方才倒戈的缘由。
便是如今坐在位子上的天子也不是不知晓他们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可治理天下需要他们这些文臣,离不得他们。
更何况,人的忠心不是一成不变的,打天下时忠心不二,待到治理天下,位极人臣时未必还能忠心不二了。
坐到那个位子上成为天子,赵家大郎这个人与天子这两个字融合之后,赵家大郎就不再是那个赵家大郎,更是天子了。是忠心赵家大郎还是忠心天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这些文臣忠心的自始至终都是天子,与是什么人坐上那个位子无关,所以,也一贯是最稳妥的一批人。
稳妥之人自然不喜欢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