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美食) 第47节
到底是姜兆看重的年轻后生,小午的身手很是不错,自然能从昨日季崇言的随手一掌中看出几分端倪来。
姜韶颜点头,却想了想还是为季崇言说了几句:“如季世子这种时常外出为陛下办事的人,所对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先前龙舟赛死的那几个乡绅你还记得么?都是为祸乡里的角色。若是当日季世子不动手,叫他们反应过来,买凶杀人这种事也是做得的,是以季世子自然是要会自保的。你又不做什么恶事,倒是不必担心这个。”
香梨“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季世子是个好人,不似那个季二公子。”
季崇言是好人?姜韶颜想笑,却没有反驳香梨的话,至少对香梨,季崇言不会做什么。
更何况好人坏人这种事本就是说不准的。
湿帕子敷了小半个时辰,姜韶颜肿胀的眼睛总算消下去了不少,拿开帕子,姜韶颜起身带着香梨出了门。
驾车的是小午,因着心里有事,姜韶颜今日着实没什么掀开车帘看宝陵民俗风情的心思,便靠着马车壁小憩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直到猛地一记摇晃,姜韶颜避之不及,脑袋重重的磕到了马车壁上,额头上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传来,将半睡半醒的姜韶颜彻底惊醒了。
也撞了一下的香梨登时凤目一瞪,正准备掀开车帘去看外头的情况,眼角余光却瞥到同样受了伤的姜韶颜时,香梨脸色顿变,惊呼了一声:“小姐!”
姜韶颜抿了抿唇,额头上的热流已经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因此伸手去额头上一探,看着掌心里的一片殷红,她目光一冷,道了声“下车”之后当即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小午的身手她清楚,便是遇到寻常冲过来避之不及的马车也有本事及时拽停马车的,除非……
姜韶颜看向前头迎面并排而来的两辆马车,车壁裹了滚金丝的绸缎,前头套的马生的高头方足、毛顺鬓长,一瞧便知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身后后知后觉跟下来的香梨来不及惊讶小姐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灵活了便对上了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两辆马车,以及路边聚的越来越多的百姓。
输人不输阵,小丫头一双凤目立时一瞪,气势汹汹的瞪了回去。
“你们什么人居然如此放肆?可知晓我家小姐是谁?”
对面马车里的人并未露面,只是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是个女子的声音,不难听,甚至可以用好听来形容。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刺人的厉害。
“东平伯家的胖小姐,在长安的时候追着安国公府的二公子跑,被人逼得离开长安来宝陵避难,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围观的百姓看向走下来的胖小姐姜韶颜,辨不清五官胖团子一般脸上,额头那抹殷红无比刺眼。
在长安城的落魄破落勋贵东平伯放到宝陵自然是个了不起也得罪不得的勋贵,可对面的可是……
耳边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
“方家……”“二小姐……”“这下有的瞧了!”“强龙对上地头蛇”……这种话不绝于耳。
早知道宝陵能出这么气派的马车的权贵不多见,没想到居然是方家。
方家二小姐么?
姜韶颜挑了下眉,心道好巧。
方家大小姐方知瑶掌管的是嘉凤轩这等方家起家最早的一脉生意,也是方家的立族之基。这门生意不干净又同黑市有关,等同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将整个方家赔进去,是以也是方家最难的一门生意。
从这生意掌管来也能看得出方家大小姐方知瑶应当是这一代的方家掌权者,而方知慧掌管的绸缎生意则是在方家于宝陵,甚至整个江南道站稳脚之后锦上添花的生意,而能做这个生意靠的便是……姜韶颜眼中闪过一丝暗色:雪蚕。
没想到她还不曾出手,这手里掌管方家绸缎庄的方知慧便率先开始招惹她了。
姜韶颜眯了眯眼,目光落到了另一辆车中人不曾出声的马车之上,默了默,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姜韶颜如此大的能耐,竟能惹来方二小姐同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的挑衅!”
做菜的人不仅舌头好鼻子也好,另一辆马车里传出的那缕好闻又特殊的幽香她熟悉的很。
松烟斋的白莲。
毕竟是江公独女,曾几何时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用过?
听闻松烟斋的调香大师调配时还将墨莲与白莲比作一对儿,想到季崇言身上的墨莲香,姜韶颜看着那辆马车里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她倒要看看这马车里的白莲花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六章 挑衅
巴掌大的宝陵城里本就鲜少发生什么事,素日里便是有人下马车时摔了一跤都能叫宝陵百姓乐呵上大半天的,宝陵这等情形之下,茶馆自是百姓日常几乎所有的兴致来源了。所以宝陵茶馆常年座无虚座除了那个江先生说书本事确实不错之外也有这一层的缘故。
可今日的宝陵城不但发生了三辆马车相碰,两辆逼停一辆的热闹事,更重要的是两方马车的主人。
一方是宝陵首富方家的二小姐方知慧,另一方则是自京城而来的东平伯家的胖小姐。
强龙对上地头蛇,这样的热闹,几年也碰不到一次啊!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道路正中那东平伯家的胖小姐已经下了马车。
胖是真的胖,白也是真的白。
白乎乎似个大号糯米团子的脸上的伤口因着肤白如玉更是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口只一瞧便知道另一方两辆逼停的马车逼停时有多突然了。
这是方二小姐他们主动挑衅找茬了啊!
等着看热闹的宝陵百姓愈发激动,等着东平伯家的胖小姐对方二小姐发难。
只是那位胖小姐的反应却着实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相比方二小姐,她似乎更在意一旁那辆马车里的小姐。
第一句话之后,那辆马车里便没有再传出过什么动静来。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姜韶颜微微眯了眯眼,再次开口了:“怎么?旁边那辆马车里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不成?”
这话颇具几分江湖气,不过对于最爱听茶馆说书的百姓而言却是对极了胃口,是以姜韶颜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人耐不住跟着应和了起来。
“对!莫要做什么鼠辈!”
“快报上名号来!”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敢做不敢当么?”
方才她那一句之后便不吭声的又会是什么敢作敢当的角色?多半是个惯喜欢背后阴人的主。
姜韶颜眼睛眯了起来,在一旁百姓的应喝声中顿了顿,再次开口了:“怎么?难道是怕我爹因为女儿家的冲撞事来寻仇不成?”
松烟斋的香可不是光有钱财便买得起的,更何况对面那个用的还是松烟斋的招牌白莲香,足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就算那马车里的女子眼下还不曾在人前露过面,族中也必然有人在长安城是个数得上名号的权贵。
是以,姜韶颜特意开口道出姜兆,就是想看看这马车里的白莲花到底是什么人。
她几辈子都是素日里极好说话也极讲理的人,可若是遇上了对方的主动挑衅,决计是个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人。
在有些时候,姜韶颜委实是个极小气的人。
就算一时半刻,对方权贵压过姜兆,这笔账她也会牢牢的记下,反正来日方长嘛!
都喊出了姜兆了,天性喜欢看热闹的百姓立时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喝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样“人言四起”的围堵之下,姜韶颜眼看着对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一动,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白莲花要现身了吧!
只是在车帘就要掀起的瞬间,一旁最先开口挑衅的方知慧耐不住了,猛地一撩车帘跳下了马车。
“姜四,你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方知慧的声音一出,姜韶颜便暗道了一声“不好”,果然,方才要掀起的车帘再次迅速被人拉了下来。
车帘掀动的反应极快,饶是姜韶颜的目光根本没有自那辆马车上移开半分,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一只精细纤巧的下巴以及垂到下巴两侧的长长步摇。
虽然只来得及看到下巴,不过,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白莲幽香,姜韶颜有预感,马车里的多半是个长的不错,而且自己也知自己生的不错的女子。
见那藏着掖着的女子再次缩了回去,姜韶颜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耐不住跳出来的方知慧。
她身着一身寻常的浅蓝色襦裙,不过待到人走出来,日光撒在她的襦裙之上时顿时露出了几分襦裙上的心机。
嵌在裙面上的金丝在日光下随着人的动作恍若湖面上的波光一般发出粼粼的光泽。
果真是宝陵首富家的小姐,一条裙摆的价格便是不菲。
繁复的飞天髻上簪着浅蓝的宝石步摇,下头是一张秀丽又英气的脸。
与她相比,对面穿着襦裙的姜韶颜虽说穿着的裙面质地不错,可因着额头上的伤以及已经半干粘在额头上的血迹,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和滑稽。
在看到姜韶颜额头上伤的那一刻,方知慧似是有些惊讶,大抵也没想到这么一撞居然叫姜韶颜额头受伤流血了。
不过这惊讶也只是一瞬而已,方知慧的目光落在姜韶颜壮如小山的身形上顿了一刻,轻嗤了一声,轻哂:“怎么?路上相遇,马车有个磕了碰了也是寻常的。要怪便怪你运气不好,至于破相,”方知慧斜了她一眼,语气中不无嘲讽,“你破相不破相有区别吗?”
围观的百姓嘘声四起,虽说爱看热闹,方二小姐这话确实有些伤人了啊!不过,说的也是实话嘛!
不管同情也好,认同也罢,都比不过眼前的热闹来的重要。
原本以为这话一出,姜韶颜会愤怒之下气的跳脚,又或者指着她的鼻子让她等着,而后回去同东平伯姜兆告状放狠话云云的,可没想到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平静。
那被脸上的肉挤压的具体形状有些看不真切的眼中眼神很是平静。
在百姓看热闹和方知慧的挑衅嘲讽中,姜韶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开口了。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女孩子说道。
昨日借着林彦“酒醉”的档口她听了不少柴嬷嬷的事,由柴嬷嬷又想到了赵小将军。
梦里皆是几人相识的过往,梦醒之后枕巾也湿了大半,想到现世中柴嬷嬷和赵小将军一个死一个“病”,却连仇人都不知道是哪个。
姜韶颜心情郁郁。是以,此时对上正巧撞上来的方知慧,她平静的看了片刻方知慧之后,忽地开口道:“我觉得你今日出门怕是没看黄历,要倒霉了!”
第一百零七章 出门没看黄历
她出门没看黄历,要倒霉?
方知慧脸色有些难看。行商之家起家除了本事之外也靠了几分运气。是以一地富商富户没有几个日常不供个财神,给寺庙庵堂里上个香云云的。
这种氛围之下,方知慧虽然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可素日里也是讲究“吉祥话”、“福气话”的。
此时对面的女孩子顿了片刻之后却忽然说她“要倒霉”,方知慧的心情顿时不美了起来,盯着姜韶颜看了片刻,冷笑了起来:“我呸!怎么,自己倒霉挨了撞便要咒人?姜四,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宝陵,你方家的地盘。”女孩子看着方知慧,静静的说道。
方知慧闻言发出了一声冷笑,正想开口,却听女孩子不等她开口便再次开口说了起来。
“只是方二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话?”女孩子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沁人的凉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方知慧脸色微变,不等她说完,便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