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77节

  茶楼前正有店小二招呼,她一看到马车上下来人,便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客人是一个人?想喝什么茶?”
  苏辞道:“我来找人,秋意座。”
  店小二笑道:“请客人跟我来。”
  赵信在茶楼的二楼。
  楼上有隔间,有雅座,赵信则是坐在隔间。不过说是隔间,其实是用屏风隔开了座位,楼上的琵琶声很容易从屏风的这头传到那头。
  赵信比苏辞大些,但看起来大不了多少。长得不丑,可也不算好看,身上那间衣衫倒是衬得他有几分书生气。
  似乎是注意到苏辞的目光,坐在窗边的男子猛地转过身,一不小心带翻了茶盏。
  只听到“砰”的一声,茶盏可怜地倒在桌上,吐出一截茶水。
  赵信陪着笑脸,道:“我真是粗心大意,让苏姑娘见笑了。苏姑娘请坐,不知姑娘想喝点什么,这茶楼最有名的就是蒸青团饼茶,还有雪花酥和荷花糕,近来小娘子也都喜欢吃这些。”
  眼看店小二收拾干净,苏辞才坐下,她没有笑,而是开门见山地道:“赵公子,我就不喝茶了,我今日约你见面,是有话想跟你说。”
  其实,苏辞被关在家中两天后,想明白了,于是派人将一封书信送到了赵家。苏强和陈小妹以为苏辞回心转意,于是同意苏辞邀约赵信见面的信送到了赵家。
  赵信的脸微微一红,道:“姑娘请说。”
  苏辞道:“赵公子,我就直说了,我不想嫁人,所以,我们之间的婚约算不得数,那本来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赵信:“什……么?苏姑娘这是在同我开玩笑?”
  苏辞一脸诚恳,道:“赵公子没有听错,我不想嫁人。至于赵公子的聘礼,之后我会派人一并送还你家。”
  原本赵信以为苏辞约他出来是为了风花雪月,眼下听到苏辞说要退婚,几乎两眼一发黑,连坐都要坐不稳了,不过脸上还勉强维持着笑容。他道:“可否容我多问一句,苏姑娘要退婚,难道是了心仪之人?又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辞道:“都没有。”
  苏辞觉得有些好笑,她已经说了是不想嫁人所以退婚,赵信明明是个读书人,应该听得懂她的意思,却还是要问她是不是因为其他男人才退婚,男人是听不懂话么?
  也许是读书带来的自尊心支持着赵信,若是别人听到要退婚,肯定要发怒,可赵信只是脸色苍白,甚至还好声好气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苏姑娘非要退婚不可?难道是我曾做过什么让苏姑娘误解的事?”
  苏辞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问题。赵公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想嫁给一个对其一无所知的人。”
  赵信急道:“这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们早见过面。你忘了,今年清明踏青,你在,你还对我笑了。”
  苏辞打断他的话,道:“赵公子,那一定是你误会了,我从来不记得见过你,也不记得对你笑过,”
  赵信一时没有言语。半晌,他才声音嘶哑地道:“苏姑娘,你真的想清楚了?”
  苏辞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赵信这么容易被说服,原本她还准备了一堆说辞,甚至打算若是赵信坚决不肯退婚,便用钱砸呢。因此听到赵信的话,苏辞有些高兴。
  “自然,我想了很久,我不想耽误赵公子。”
  苏辞高兴得飘飘然,没有注意到赵信暗暗握紧了拳头。待她说完,赵信才慢慢在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低声道:“既然苏姑娘想清楚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退婚,我需要时间跟娘爹解释清楚,所以要请姑娘等一等。”
  苏辞喜道:“若是你有麻烦,尽管跟我说,我会和家里解释,请你放心,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赵信笑得很难看,道:“若苏姑娘执意退婚,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苏辞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赵公子了。”
  说罢,苏辞退出隔间,不再去留意赵信。
  苏辞叹了口气,她这么做的确是太大胆了,若是赵信恼羞成怒闹起来,她还要想法子安抚对方,好在对方愿意退婚,事情就好办多了。之后就是说服父亲退聘礼,不过要如何才能说服,这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事。
  “姑娘还真是大胆。”
  苏辞正在思考如何劝说苏强同意解除订婚,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说话的人。
  “你,你是……”苏辞默默吐下“冤大头”几个字,她看向来人。
  苏辞见过说话的人,是姜晴。
  姜晴一身紫衣,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在一身华衣的衬托下,更显得温文尔雅,气质翩翩。他身边还跟着个人,看起来是仆从。
  不过苏辞能记住他,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极有钱的宗室,重金买下了麒麟角,他一走近,身上便有一阵淡淡的熏香。
  看起来好像姜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苏辞感觉一丝不自然,别看她方才说得那么坦然,可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过有女人主动退婚的事,她这么做,也算是胆大如斗了。若是被人听见了,轻则是被议论,重则会影响生活,家人都跟着受影响。
  其实苏辞来找赵信退婚,也想过赵信会把这事大肆宣扬出去,可她既然敢来说,也就不怕被人议论了。不过这么快就被人抓住,还是被人听了全程,苏辞一时还真没有心理准备。
  苏辞去卖麒麟角的时候,没有见到姜晴,是肖宇梁府上的管事接待了她。一开始苏辞心里还犯嘀咕,结果没想到到那管事听明了她的来意后,二话不说去拿了银票,也是那次,苏辞才知道,原来姜晴打定主意她一定会回去找他。
  苏辞看着这有钱的冤大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行个礼,还是该假装没听见转身就走。
  不过她现在拒绝了一门婚事,心情畅快,于是微微欠身,打算离开。
  最后还是姜晴忍不住又开口了。
  “要是他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苏辞觉得这人有点毛病,一是说话不讨喜,二是没分寸,哪有人听了墙角还要将事情说到正主面前的?因此干脆没有开口。
  “咳咳咳!”
  苏辞还没有说话,姜公子突然咳嗽起来。
  姜晴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胸腔里的东西都要咳出来了,一旁的仆从连忙掏出一小蓝瓶,姜晴喝了一口,才感觉好多了,可一抬头,发现人也不见了。
  姜晴一愣:“她呢?”
  那仆从态度恭谨,道:“公子,方才你不适,恐那女子惊扰公子,老奴便叫她离开了。”
  那仆从观察着姜晴的神色,试探地道:“公子,是否要老奴派人去找那姑娘?”
  姜晴摆摆手,没有说话。
  那仆从没有多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待着下一句命令。
  “她有点意思,是不是?”
  仆从听到姜晴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着脑袋道:“是,老奴还没有听说过女子主动退婚,这女子着实大胆。”
  姜晴摇摇头,道:“可惜她要失望了。”
  仆从心中一动,他还没有见过公子对谁有这样的兴趣,忙陪着笑道:“公子,可要老奴去打听这女子?”
  姜晴脸上的突然变成了人,他淡漠地道:“你最近越来越会揣测我的心思了。”
  那仆从一惊,立马要下跪,却被姜晴一手拦住。
  仆从惊疑不定地道:“公子恕罪!老奴无意揣测……”
  仆从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姜晴眼神制止了他。
  姜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慌什么。走了,去城外。”
  仆从擦擦头上的虚汗,道:“是。”
  才走没几步,姜晴忽然道:“被她退婚的人是谁?”
  第80章
  苏辞离开茶楼后, 在马车转弯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婶子, 我要出城去一趟青竹学堂, 麻烦你了。”
  “哎,好嘞。”
  青竹学堂是杨与真开办的学堂。
  青竹学堂就在长宁村附近。学堂刚建起来的时候,大都人都感到不解。
  因为开办学堂的人是个女人, 而青竹学堂只招收女学生。
  招女学生有什么用?在无悲,女子能当官是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女子不能入朝为官, 花那么多钱给女孩读书,那不是浪费么?
  可杨与真还是一意孤行,坚持开办女子学堂。
  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谈吐做事像个城里人,可又让人感觉与城里格格不入。有人猜测她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再加上杨与真还有钱,不少人还坚信她是从大户人家卷款私逃的侍妾。
  杨与真对此没有过辩解,别人议论别人的,她过她的。只不过一开始她选择住在长宁村时,遇到了不少人的刁难,因为有人觉得她出身不清白,有人觉得她身怀巨款, 因此有义务要为不知存在哪里的人讨公道, 也有单纯想要捉弄调戏杨与真的。
  苏辞无法想象母亲是如何熬过来的, 也许正是如此, 母亲才会选择结婚生子。
  开办学堂后, 母亲的人缘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附近的女人都愿意与母亲交好, 因为学堂不仅能教孩子读书认字,还能帮母亲们分担精力照看孩子,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件好事。
  偶尔还有因为孩子读了些书,能选择嫁个好夫家的人家来向杨与真道谢。苏辞那时候小,感觉不出母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她面上总是淡淡的,既不为嫁了个好夫家的人家感到高兴,也不对谢礼有一丝兴趣。不过这反而抬高了杨与真的身份,大家都说杨与真高风亮节,将女孩送入青竹学堂的人越来越多。
  杨与真对此不置可否,不过面对想要上门求娶苏辞的人,都一律拒绝了。
  杨与真走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将学堂交给苏强,结果杨与真没有把学堂交给苏强,也没有交给苏辞,而是把学堂送给了另一个女人。
  青竹学堂的外面是一圈竹林,风一吹便沙沙地响,即使艳阳高照,也比其他地方阴凉。一群女孩从竹林中的小道走出来,大的有十二三岁了,小的才五六岁,她们嬉笑打闹,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其中有年纪稍大的孩子看到了苏辞,连忙打招呼。
  “阿辞姐姐!”
  苏辞也笑着一一回应,竹林小道不过五十多步长,尽头就是青竹学堂。学堂外是一层篱笆,篱笆内是一丈左右的地,地里种有应季的蔬菜瓜果。学堂大门敞开,苏辞一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不过断断续续的,叫人听不清。
  “三姨,今天这么早放学?”
  苏辞在门口喊了一声,里间的谈话声消失了。里面很快走出一个女人来,正是梅三娘。
  梅三娘是个急脾气的寡妇,在长宁村,鲜少有人敢招惹她。
  因为梅三娘能豁得出去。那时候,梅三娘的老公死了没多久,就有人开始打梅三娘的主意。那些男人也不是真的想娶梅三娘,而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一开始是议论梅三娘才死了老公,便对其他男人抛媚眼、献殷勤,是放荡不守妇道,后来发展成动手动脚,看见梅三娘就要调戏一番。
  梅三娘本来对那些男人破来的脏水闻而不听,但看到对方越来越过分,哪里能忍住?直接在街上抓到了一个要对她动手动脚的登徒子,还用锄头将人打了个半死。那以后,但凡听到议论她的话,梅三娘决不手软,听到一个打一个,碰到一对打一双,反正她能随时操起身边的东西同人拼命。那些人一看梅三娘不要命的样子就害怕了,他们只是想占便宜,而不是想去地下报道,因此都收敛了许多,甚至有那被打怕的,看见了梅三娘就躲。
  也因此,梅三娘被人称之母老虎。
  梅三娘根本不在意这称呼,反而觉得痛快,最起码没有人挑事了。也有人劝她要像个女人,不然她的女儿可没有婆家敢要么,谁敢去母老虎的女儿?
  梅三娘不以为意,没人要就没人要,又不是养不起,干脆就别嫁人了,省得受气。
  因此更没人敢劝了。
  梅三娘看清来人,立马笑起来,仿佛前几日上苏家砸门讨理的不是她。她道:“阿辞来了?这么热的天,快进来吃一碗绿豆粥,红糖煮的。不嫁,你去井里捞出来。”
  自打梅三娘死了老公,便给女儿改名改姓,跟她姓了梅,名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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