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 第32节

  祭饯花神, 花神是否饯别尚且不知, 但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再见白首却是指望不上了。
  作为饯花会的倡导者,谢王氏自然一早便收到消息, 说是园中女郎追逐俊俏郎君, 原是不当一回事的,毕竟少年暮色,张扬些又有何妨。只是,这玩闹的如此“疯狂”,也着实出乎意料。
  谢王氏自来淡定的很,意外后,亦迅速调整好面容来。
  视线扫过大厅,厅内亦是众家子弟,可惜如今却是满头大汗,仪容狼狈,连她那极重仪表规矩的长子都未能幸免。
  谢王氏仔细一瞧,竟连外套衣领的扣子都扯坏了。
  ——哎呦喂,这都谁家的女郎,竟如此生猛,改天打听打听,倒挺有她年轻时的风范呢。
  “咳咳——”
  大庭广众下,谢王氏自还要端着仪态,于是赶紧收回心思,一本正经叫来谢文清略略询问。
  谢文清将此间事由委婉概述一番,倒也未说女郎们的不是,只道今日难得齐聚,一时兴起,便追逐玩闹了起来。
  其他郎君亦是齐声附和,只道是他们没照护好众家姐妹,玩心起来,便忘乎所以,连累女郎们仪容有失。
  女郎们这会冷静许多,自是觉得十分歉意,又见郎君们这般掩护,心下亦是感动非常,纷纷上前坦白缘由。
  厅内,众家长们听着少男少女你一言他一语抢着“罪责”。
  面面相觑之余,倒是把此间事由拼凑齐了七七八八,无外乎——年少轻狂,少年暮色,不过年华正好罢了。
  谁还没个鲜衣怒马,青春张扬的时候呢。
  只是暮色、张扬成这般模样的,亦是奇葩。
  众家长瞧着自家孩子,平日里也都一本正经,越大越无趣,如今难得见他们出丑,不少无良的父母愣是没忍住,没一会儿便哄然大笑起来。
  一人笑,十人破功;十人笑,则全体歪楼。
  一父亲笑言,“哈哈哈,渊儿你怎如此无用,竟连姑娘都跑不过,瞧你衣服破的,回头叫你娘把这花衣好好保存,让你祖父祖母也瞧瞧乐乐。”
  又一亲娘循循善教,“闺女啊,跟娘说说,你今日追上那位郎君了……什么,没追上,老娘,咳咳,为娘平日就常说姑娘家家的,亦要好好锻炼。”
  更有怒其不争的咆哮,“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人姑娘家心仪于你亦该荣幸,你个木鱼脑袋有什么好跑的,真是气煞为父!”
  “……”
  厅内众家长各招来自家孩子细问调笑,七嘴八舌,亦是十分热闹。然而,赫连夫妇,唐家夫妇却未在厅内瞧见自家的儿郎,询问书童又只道是跑散了,未见人影。
  两家人心下有些奇怪,亦有些担忧。
  正待他们开口询问赫连城和唐棠淌的去向时,谢王氏却上前柔声笑,“我家三郎玩闹累了,这会正娇气不肯起来,这不,竟还拉着子城君和唐贤侄做陪,实在太不懂事了,倒叫你们做父母的担忧。”
  谢云曦之貌,无论处于何时何地亦是十分瞩目,自众家子弟汇聚大厅时,便有许多人发现他并不在人群中,只人家家长不说,他们自也不好多问。
  如今听谢王氏如此一说,却是半点不信。
  同辈之中,谢云曦便是那清风明月般需要仰望的人物,长辈眼中,谢家三郎亦是最理想的“别人家的孩子”。
  娇气,不懂事——那不过是人家家长的自谦之词罢了,在场众人,无论长幼,自是半点不信的。
  然而,世人均擅脑补,联想女眷们对谢云曦的追捧,再对比其他郎君的狼——这哪里是娇气的不愿起来,估计是累的起不来了吧!
  显然,他们对谢云曦的想象亦是十分完美。
  众家长纷纷唱和起来,送上不要钱的彩虹屁。
  一人西子捧心,“啊呀,可怜的三郎,估计是咱们姑娘们太热情了,瞧把那孩子折腾的,哎——”
  一人羡慕嫉妒,“谢夫人莫要如此自谦,您家三郎要是娇气,不懂事,我家这个可不得被我揍死。”
  一人附和,“就是,就是,再没比您家三郎更懂事的……”
  “……”
  谢家众人听着这些个‘不符合实际’的赞美,自觉尴尬。
  好在,他们脸皮厚惯了,面上瞧不出丝毫的心虚,谢王氏更是淡定一笑,同众人又客套起来。
  至于众家小辈,郎君们佩服谢云曦的才情,女郎们则爱慕他的才貌双全,举世无双。
  如此这般滤镜加持,自然瞧他完美无缺。
  而不少追逐谢云曦的女郎们这会儿亦是十二万分的歉意。
  她们自以为是自己太过折腾,这才致使谢云曦疲惫不堪,如今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想想便心疼的紧。
  一女郎忧伤,“嘤嘤嘤,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这般穷追不舍,云曦君必是太累了。”
  一女郎追忆,“啊呀,我还追着三郎绕了好几圈园子呢,一定是那时候跑太累了。”
  一女郎自我感动,“我的三郎君啊,他实在太善良了,为了不让我们内疚,还故意叫谢夫人说如此自污的借口,实在太感动了,嘤嘤嘤——”
  一女郎亦是单纯看脸,“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不,他不是人,是我永远的桃花仙……”
  人生百态,各有脑补。
  谢文清听了一耳众女郎的窃窃私语,一时半会竟也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虽然他一向偏爱谢云曦,但有一说一,他家三郎真没她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即贪吃,好玩,又散漫,记仇,不务正业……
  细细想来,他家三郎着实太叫人闹心,不过——哎,总归还小,做长兄宽容些也是应当的。
  一边嫌弃,一边却又想着“宽容些”,“应当的”。
  ——纵观谢文清的所作所为,这哪里是“些”呀,简直不要太过纵容。
  不过,想起刚刚厨房主事上报的消息,谢文清眯了眯眼,内心亦是十分不爽。
  “少了个满肚子坏水的孙某人,结果又冒出两憨货。”
  谢文清暗道:蹭吃蹭喝还扫荡厨房后院,能吃的、能喝的被霍霍的更是一样不少。
  然而,这两憨货折腾后院还不算完,竟还翻窗去拿起调料。
  可惜,他们偏又盐糖不分,辣椒不识,待细尝分辨,结果一个辣的乱嚷嚷,一个咸的直灌水。
  简直蠢到不忍直视才子二字。
  ——女郎们没找着他们,倒是厨房的仆人们被吓去了半条命。
  如今倒好,这两人竟还赖在后院同他家三郎正大光明的折腾厨房,还美其名曰:探讨烹饪,钻研食材,品味人生,深交好友。
  “好友!”
  说起这两字,谢文清直冒酸水,亦是忍不住咬牙嘀咕:“我瞧着不过一丘之貉的饭友罢了,哼!”
  厅内热闹,人声鼎沸,一声冷哼淹没其中,也不过谢年华在旁听了几耳。
  不过,谢年华这会却是相当安分,亦懒得吐槽她兄长幼稚吃醋的行为来——毕竟厅内仪容完好整洁的就她和王幺幺,若有心细探,必定暴露其中内幕。
  为免成为众矢之焦,这会儿自是夹着尾巴,低调的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
  至于王幺幺,她本就脸皮薄,这会儿心虚的紧,更是不敢多说一句。
  好在她本就乖巧,不爱凑热闹,故而也就无人怀疑——除了谢家主母,谢王氏。
  谢王氏一边同赫连夫人,唐夫人客套着,一边余光扫过谢年华和王幺幺。
  那两身整洁如常的花衣,还有那精致的妆容,对比他人实在扎眼。
  谢王氏目光微闪,却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知女莫若母,这百花争艳图的事刚过,她这闺女若不“趁热报复”,那还是她亲生的嘛!
  可惜,偏心如谢王氏,自不舍得有人“算计”她的乖侄——哪怕这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
  厅内一侧。
  谢年华正躲在谢文清身后,试图用她家大哥这一“人形肉盾”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效果自是不错,毕竟谢文清向来端正自持,从未有仪容不整,如此狼狈的时候,众人瞧着自然十分可乐,对他的关注便也多了几分。
  正当谢年华得意放松之际,忽一抬头,正好撞上她阿娘慈爱温柔的浅笑。
  四目相对,谢年华只感背后一凉,顿觉人生黑暗,前途坎坷。
  俗话说得好,算人者人亦算之,坑人者人必坑之。
  乐极易生悲,福祸自相依——谢云曦如此,谢年华亦如此。
  至于谢文清,师生斗法他遭殃,姐弟内斗他失态,找茬不成反被气,忙着吃醋弟太浪。
  ——唉,长兄难为啊!
  第32章
  时雨及芒种, 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
  饯花会后数日, 谢云曦窝在桃花居里每日早起晨读, 午间烹制麦饭佳肴,偶尔天气晴好,得闲便回山下小住, 或谢家众人上山闲话家常。
  日子过的依旧那般悠然闲适, 同往昔一般,只是来往于桃花居的又多了两人。
  赫连城和唐棠淌二人自感受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美好后, 便时常上山同谢云曦厮混——踏青觅食, 帮厨农作, 三人所过之处, 亦是鸡飞狗跳, 寸食不生。
  对这样的事, 怀远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只可怜了赫连城的书童元宝以及唐棠淌的书童阿言。
  自第一次随行上山后, 这两书童便时常三观破碎, 魂不附体, 短时间内亦无法自愈。
  怀远瞧着他们总忍不住摇头暗叹——哎, 这心理承受能力啊, 可真够差的。
  心理承受能力什么的, 自然是听他家三郎君闲话时偶尔说起的词, 虽不明其深意,但听上去却相当有学问的样子。
  所谓不明觉厉,大致便是如此。
  不过作为过来人, 怀远还是相当有“前辈”精神。
  他家三郎君霍霍人家主子, 他这书童亦不逞多让,霍霍……不,是帮助他们重塑三观。
  助人为乐,怀远自深得谢云曦的真传,忽悠着俩嘛小书童那是一愣一愣的。
  就这样,一主一仆二人行变成了三主三仆满山的撒野闹腾——这琅琊山啊,倒是越发的热闹了。
  这一日清晨,天亦晴。
  昨夜雷雨过,山间自是清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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