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暗杀仙君都失败[穿书] 第149节

  “我猛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他干什么为你杀人?”
  “师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恨声道:我兄嫂他们不是真的染病。是有魔修作恶,在他们附近的村落养蛊放毒、炼制秘药。我找到兄嫂他们时,方圆百里的村落都被人为投放了瘟疫。可是那作恶的魔修行踪隐秘,我费尽心力,却也找不到凶手。”
  “我惊呼了一声,颤声道:这、这魔宗的坏人真是罪该万死!”
  “师兄淡淡道:那个人和我合奏完一曲后,忽然说,仙君心中到底有什么愤懑悲痛,不妨说出来听听?我知道他已经在曲声中听出了我心中所想,便也不再隐瞒,将我刚刚寻到兄长一家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他听。”
  “他静静听完,说:初次见面,和仙君一见如故,得闻如此灾祸,心中亦有戚戚焉。”
  “彼时月朗星稀,树影婆娑,我们打了大半夜,又倾心相谈良久,本也累了,他抬头看了看月色,忽然道:夜深人疲,仙君不如先休息一下,我有件要事要办,去去便来,仙君可愿意等候一时?”
  “我微微一怔,便说:兄台有事,自便就好,我也该回门派中去了。”
  “可那人却异常坚持,道:我尚且未与仙君畅谈尽兴,更还没来得及好好切磋修为心法,若是就此告别,未免遗恨得很。”
  “我其实心里也是依依不舍,便欣然应允,说我就在这湖中亭心小憩,等他回来便是。”
  “这一等,却等了整整三天三夜夜。从清晨湖面太阳升起,到傍晚霞光渐渐暗去,再到夜色低垂,却始终等不到他回来。”
  “他走时,也没说叫我到底要等多久,我这样在湖心的清韵亭里守了几天,有心离去,却又不知怎么,总觉得他一定是个守诺之人。”
  “这天夜里,我辗转反侧睡不着,就一个人坐在小船里,在亭子周围随波漂浮,心里想着最后再等这一夜,明早就彻底离开。”
  “结果,就在迷迷糊糊要睡去时,小船船头一沉,却是他终于踏浪而来。”
  “只见他一身玄衣上满是血迹,一条手臂上还有道乌黑肿胀的伤痕,见我翻身坐起呆呆看他,他脸上的疲倦之色好像瞬间消散了,很是高兴地道:我只怕你走了,幸好来得及。”
  “说着,他将手中一个黑色包裹扔到了我面前,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希望仙君喜欢。”
  “我一眼看去,就是心里一突,那包裹形状浑圆,上面还在不停滴着血滴,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用剑挑开后,里面却是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
  宁程的声音平缓,可是说着这些陈年的对话,却似乎是模仿了宁晚枫的语气,和他平时自己的语声语调完全不同。
  元清杭听着听着,只觉得心里莫名得诡异。
  就算再印象深刻,毕竟也过去了十多年,宁程却似乎清清楚楚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
  这人心里,对这晚上发生的事,又或者说对关于他师兄宁晚枫的事,到底是有多偏执?……
  只听见宁程接着道:“我当时听师兄这么一说,也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这魔头疯了吗!送个人头给师兄你做什么?!”
  “师兄眼睛中却光芒晶亮,道:他的确送了我一份惊天大礼,我感激得很。”
  “他见我茫然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定然想不到,他这样星夜赶路,千里来回,却是去了魔宗。用尽手段查找逼问,终于帮我查到了那个用疫毒戕害我兄嫂村落的凶手。”
  “找到之后,他又一刻不停,赶去了那个魔修藏身之地,亲自斩杀了那人。”
  “我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心里知道必然是那魔修所伤,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震动。”
  “我与他也不过初次见面,连姓名都不曾互相通晓,他却愿意为我做到这样,又如何叫人不动容?”
  “我想了想,向他长长一揖,道:大恩不言谢,苍穹派宁晚枫记下这份情谊,容后再补。”
  “那人只笑了笑,身子一歪,疲倦地倒在船中,道:我现在委实有点累了,宁仙君无需回礼,只要为我吹一首曲子,我便觉得比什么都开心。”
  “他虽然知道了我的名字,却绝口不提自己姓名,我也不便追问,只有赶紧找出些清毒散瘀的灵药,帮他敷在伤口上,然后坐在他身边,吹了一首《乐相知》。”
  “他静静听完一曲,才温声道:宁仙君一首仙乐,远胜世间千金。”
  “然后,他就从怀中掏出一对镯子,分开其中一只递给了我,道:这物名曰‘遏祸’,送一只给你苦命的小侄儿,祝愿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我一见那镯子,便知道是极其稀罕的上古灵物,想要推辞,他却道,仙君若是不要,那就是嫌弃我只送一只。”
  “我连忙摇头,说绝不是这样,只是东西贵重,觉得不安而已。”
  “他却叹了口气,说;并不是我吝啬,只是我也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外甥,父母也都不在啦,和你家那个小侄子同病相怜得很。”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低落,显然也很是疼爱自己的亲人,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有强行打趣道:只可惜两个都是男孩子,不然倒可以替他们定个娃娃亲。”
  元清杭蓦然一愣。
  偷眼看了看宁夺腕上隐约露出轮廓的那只镯子,不知怎么,就有点莫名的脸上发烧。
  偷偷从床底看出去,隐约能看见宁夺的半边俊美侧脸,却竟然也微微有抹绯色,浮起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
  宁程想必是也看见了宁夺的异样神色,声音忽然有点不快,冷哼一声:“干什么?听到这话,又想到那个小魔头了,对不对?”
  宁夺低着头,半晌不语。
  正当元清杭以为他会彻底闭嘴的时候,却听到他低声开口,声音又磁又黯哑:“是。”
  元清杭嘴巴一张,又一合。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宁程大怒:“你在澹台家婚宴上为他强行出头,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一起携手而去,踯躅到今日才回来,还嫌不够丢人?”
  宁夺抬起头,一双明亮眸子中,光芒逼人:“师父,徒儿所做之事,哪里丢人?”
  宁程怒道:“鬼迷心窍,和魔宗小少主牵扯如此之深,也不怕彻底污了你自己的名声?”
  宁夺却依旧不肯退让,执拗道:“他手上半点鲜血也不曾沾染,只救过人,却没杀过人。”
  “你又怎么知道他真正的秉性!”
  宁夺摇头道:“徒儿平生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他干净。若和这样的人交往就污了名声,那这名声要来何用?”
  小小静室之内,他声音不疾不徐,对着长辈说话,更是不便大声,可这几句话说出来,却仿佛字字千钧。
  元清杭缩在床下,怔怔出神。
  他心里就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慢慢燃烧,直烧得他满心温暖,却又满心灼痛。
  第105章 对质
  宁程像是也被他这话惊到,好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气,满是沮丧之意。
  只听他惨笑一声:“师兄当年……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他的下场,你看到了?”
  宁夺一字字道:“我既不会伤害同门,也不会叛出师门。那么,师父到底是为什么,会担心我重蹈我叔叔的覆辙?”
  宁程赫然站起身,厉声喝道:“你叔叔更是从来没伤害过同门,也没背叛过师门!……”
  这话一出,整个密室内的空气像是忽然完全凝固。
  元清杭心里怦怦直跳,心思急转。
  虽然他和宁夺都坚信当年之事必有蹊跷,可是苦无半点证据,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如今却忽然从宁程口中听到这样斩钉截铁的一句,怎么不惊骇万分?
  宁程到底知道什么?既然知道,为什么外间从未有人听闻?
  宁夺默默注视着宁程,道:“若真如师父所说,那徒儿恳请师父告知当年隐情。”
  等了半晌,宁程却一言不发。
  宁夺终于起身,一撩衣襟,跪倒在地。
  元清杭吓了一跳,那根藤蔓飞快长出了几片厚实的叶片,悄悄钻进了宁夺膝下,垫在了下面。
  宁夺低着头,感受着膝下的柔软,情绪终于平静了些。
  他声音艰涩,哑声问:“那是徒儿的叔叔,是将我从瘟疫堆里找回来的血脉至亲。我是不是连问一声,都不能问?”
  宁程的牙关,似乎在轻轻发抖。
  宁夺抬起头,平静眼中却有激流翻涌:“若他真有天大冤屈,又或是情非得已的苦衷,那到底为什么……师父不能帮他澄清一二,又为什么任由他死后背负着这样的滔天污名?”
  宁程踉跄一步,跌坐在身后小床上,半晌才道:“起来吧……你想知道的事,总会水落石出的。”
  他幽幽出了一回儿神,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挣扎着什么。
  终于,他又接着道:“那晚上,师兄兴致极好,和我聊了很久——他平时只当我是个孩子,很少这样和我倾诉。”
  “师兄这样信任我,我自然很开心,可是看他说到那个魔头时的晶亮眼神和表情,我又心里难受。”
  “我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从今以后,师兄就会和一个邪恶的外人成了知己莫逆,离我们这些师兄弟们会越来越远。”
  “一直到了半夜,师兄才说完了,笑着道:好啦快睡吧,过几天,等师尊外出访友归来,我把小侄子的事禀告于他,师尊也一定会很高兴。”
  宁程模仿着宁晚枫的语气,原本一直这样娓娓道来,可忽然地,语速就快了些。
  “过了几日,商师兄和郑师兄一起外出回来了。他们这次是听了师尊命令,去截杀一个杀戮无数的魔宗妖人,大胜而归。大家伙儿都围着他们询问战斗经过,只有我想到宁师兄和魔宗中人交往的事,不由得闷闷不乐。”
  “结果商师兄看出了我有心事,便悄悄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实在憋得厉害,又担心师兄误入歧途,被魔宗坏人所害,就忍不住,将师兄和那位魔宗妖人交往的事,和商师兄说了。”
  宁程的语声变得嘶哑之极,微微颤抖:“商师兄听了大吃一惊,又发愁又着急,便安慰我说,他会找个机会劝劝师兄。”
  元清杭在床下,不知为什么,某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心里就是一沉。
  宁程的语气也越发尖锐激动:“这样风平浪静又过了几日,师尊终于外出归来,那一天,师兄却恰好去了山下采买物资。当天晚上,我守着门等师兄回来,郑师兄却忽然来到我们房中。”
  “他面色极为难看,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可是任凭我怎么问,他也只是苦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他是来找宁师兄的。”
  “就在这时,师兄终于外出回来,一看见郑师兄的神色,也是一惊。”
  “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晚的月光极冷,照着郑师兄平时开朗的脸上一片惨白。”
  “师兄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郑源师兄看了看我,却犹豫了一下,道:叫小程睡吧,我们去外面说。”
  “他俩把门带上,站在院子里开始窃窃私语。我哪里睡得着,便爬起来藏在窗子下,竖着耳朵偷听。”
  “郑源师兄站在树下,面庞正对着我,隔得虽远,却依旧能看得出他脸色青白,眼神木然,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郑源师兄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一向也和师兄感情极好,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阵慌乱。”
  “可他们声音刻意压着,我使劲捕捉,也只隐约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几句。只听见郑源师兄颤着声音说:这事已经定了……我只是想和你告一下别。”
  “只听见师兄又惊又急,低低压着嗓音,道:这怎么行?你绝不可以去!”
  “郑源师兄却摇了摇头,哽咽道:为了天下苍生,总得有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已经听不清,师兄沉默了好一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拉起他的手,沉声道:你跟我一起去见师尊。”
  “不由得郑源师兄反抗,师兄就强拽着他出了门。”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却哪里睡得着,满脑子想着师兄出门前脸上的决绝,忽然就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异常不祥,又异常惊心。”
  宁程像是回忆起了那晚上的一幕,忽然顿住。
  元清杭躺在床下,身子蜷缩得太久,有点僵硬,可心里却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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