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尸体,找到了
和李清风分开已经有半个月多了,我记得很清楚。晚上总是失眠,我竟然能在房间里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我睡不着觉,就大胆走了出去,开窗往走廊看,但是什么也不见。这是悬疑剧吗?竟然看上去那么让人惊吓住。
林雨还在陪酒,时不时过来问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似乎李清风在我身边是一个太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她走了,反倒有点冷清。我真的原谅她了吗?我不明白。
“干什么呢张静语,一天到晚想钓哪个男的?”林雨把我手中的抹布拿了起来,在指尖上转来转去。
“没什么,你别拿着这抹布甩来甩去的,不嫌脏啊?”我抢走,又继续低下头擦拭柜台。现在已经快要关店了,顾客没有多少,只有几个醉酒的顾客和忙着焦头烂额的服务员联系他们的亲戚朋友。
“哎哟,挺横的嘛?你说,昨天我哥来的时候,你没心动吗?他长得可帅了,不想试试吗?”林雨勾住我的脖子,小声说。她的嘴里吐出的酒气,让我有点不舒服。没想到在酒吧里干了快一年,还是接受不了醉醺醺的人。当我想到这里,脑海里又出现了李清风。
李清风每次都要在下班的时候拖着我的肩膀走在安静的马路上。马路只有被茂密的树木遮挡的路灯陪伴,而我只有她陪伴。为什么有人失去以后还要再怀念曾经的美好之事?难道那几天的痛苦,都不够看清李清风吗?
“好像,看不清。”我突然嘀咕一声,林雨有些愤怒,用手肘打了我的头。“我问你呢,你觉得我哥怎么样?他可是又帅又温柔,你绝对看得上的!”
“啊,他来了。”我抬起头,摸了摸头顶,才发现林凡——林雨的亲哥哥已经走到了柜台。他没有看价目表,而是皱着眉头说“小雨,你又在欺负小静语是不是?看我不回去收拾你!真的对不起,我妹妹总是大大咧咧的。”
他的笑很好看,刘海刚好平齐他稍微粗一点的眉毛,眼睛里迎着酒吧逐渐潇洒的灯光。他的手指放在玻璃上,有些黑的皮肤和他温柔的面貌一点也不符合。但是或许就是这样的长相,才是他吧。
“没事,都已经共事快一年了,我怎么会计较这个呢。”我向他笑,虽然李清风不喜欢我这样的笑容,可是我做不到其他的笑啊。“要下班了吗?我陪你回去吧。”林凡把钥匙挂在我的眼前,又是温柔的笑。
“需要我帮忙吗?尽快结束辛苦的工作吧,小静语。”他说的很轻快,让我感到很轻松。“不用了,已经结束了。这么快就回去吗?”我吐舌,朝林雨眨了个眼,“年轻人的午夜场才刚刚开始哟!”
林雨很快回应了我的眼神,她又一次拍了拍我的背,大笑。“对对对,还不能就这样回去了!去吃个饭吧。”
来到一家小餐馆,老板有些惊讶,但是闭口不说,只是走进了帘子里开始做菜。我们叁个点了一碗汤和两个凉菜,没有点酒,而是上了一瓶可乐。林雨一直在玩手机,又假装和某个人谈话,发语音。我知道她想制造我和林凡两个人的机会,我只是会心一笑,就让她这样吧。林凡坐在我对面有些局促,手机他都没有拿出来,只是放在裤袋里。他一直看着我,或者看看厨房的进度。他很礼貌,也不表现的那么窘迫。
“小静语,你就打算在酒吧里工作了吗?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不像林雨这孩子,总是要我操心。”林凡打破了沉寂,随后拿起我的碗给我盛了一碗汤。“小心烫,晚上多喝喝汤。那些男人总是为难一个小姑娘——”
“谢谢你。那我,也为你盛一碗汤吧!”我起身,他也突然起身,似乎在告诉我不必麻烦。于是我俩站了起来,两个人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没想到都认识好几天了,我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凡哥,我这么叫你吗?”我捂住嘴笑,随后让他坐下来。
林雨愣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我有事先走咯,今晚就让我哥买单吧!好好表现,说不定就成了呢!”
她也不怕我说些什么,就直接把那些话放了出来。林凡还是那么细心,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上大学的时候还想着去个公司,从职员开始摸爬滚打,随后一直晋升。可是没想到,刚出社会,李清风就说——”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似乎在夜晚里,脑子也不清楚了,我下意识闭上嘴,看林凡的眼神。但是他微微笑,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点头后让我继续说。
“她,她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考虑金钱与未来,既然自由了,就再自由几年吧。于是,我就到这儿了。”我低下头,看着汤汁在勺子里来回旋转,头顶上的灯又在随着蚊虫跳舞。上了凉菜,我竟然没有胃口。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是自由吗?”林凡看我没有动筷子,就喝了一口汤,看着花生米随意摆在黄瓜丝的上方。
“应该,不算吧。”我有些无奈,“我才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在繁忙过后尽情地玩手机,尽情和好朋友一起逛街。但要是我没有金钱,没有劳动,一切在潇洒中度过,会觉得很虚无,这样的生活不真实。有时我在想,如果我去了公司,是不是和现在不一样呢?
“酒吧里的快乐,好像不属于我。我的自由被限制在条条框框中,限制在快乐的人之间。他们要求我,命令我,而我还要装作很快乐的样子附和,这样的生活,不属于我,属于他们。只有到了下班,自由才属于我,快乐才属于我。我突然有些向往安静,而不是吵闹了。”我说了很多,他都认真在听,“我这么说,会很奇怪吗?”
“当然不会。虽然我不可能懂得去理解你,但是我知道,在这个位置上的我,是你快乐的自由中的一部分,我很满足,让你舍得把你的时间和我共享。”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害怕太大声会打搅这种安静的夜晚。
我停下搅动剩下的汤,“此刻,我似乎缺一个最重要的仪式。”我说。
“什么?”林凡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表情里找到答案,但是我摇摇头。
吃完夜宵,他就送我回家去了。我和他默默走着,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林凡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这是他难得有空的时间。“那句话似乎我说才更合适。”我背着手,和他靠得很近。他走得笔直,也没有故意想要接近我的意思。“那句‘舍得把你的时间和我共享’吗?”他问我。
“当然,你的时间那么少,还要陪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我停下脚步,来到了六栋楼下,他也停下了。小区没有人走动,摄像头的红光照着我俩。小区的保安室都已经熄灭了,只有小铁门还在运作。
“不,我很高兴的,小静语。”
“好。”我小声说,随后他要转身离开了,我拉住他的手。他回过头来,我高兴的说:“最重要的仪式,还没做呢!”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嘻嘻笑,和他拥抱了。
“我很高兴遇到你。”
我和他抱在了一起,能感受到林凡的温度。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随后看向楼梯。但很奇怪,明明没有人经过,声控灯竟然一下子亮了。我的笑容突然停在脸上——有个黑色的人影从二楼的楼梯上闪了过去。
我迅速推开林凡,林凡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过身看着声控灯暗了下去。我睁大眼睛,心脏在剧烈跳动。是我大惊小怪,还是视力模糊?我瞪大眼睛看着林凡,林凡的眉头也皱在一起。他非常严肃,身体挡在我的面前。他牵着我的手,低下头对我说:“小静语,我从林雨嘴里听说过你的事情。那么今天晚上,需要我陪着你了?”
“不会是她的,不会的。”我自言自语,林凡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别害怕。“看来小凡哥要来陪陪我了。我可以,请求你吗?”
“谢谢东道主!”他和我保持了一些距离,开玩笑说。于是我俩走上了楼梯,我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快步走到屋门,随后与林凡进了去。
林凡穿上拖鞋,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沙发上。他终于把裤袋里的手机放在了玻璃桌上,看我手忙脚乱地把一些垃圾和衣服收拾干净。“对不起,情况突然,我一下子,哈哈哈。”我光着脚跑来跑去,收拾了个客房让林凡住下。我赶紧把备用的牙刷毛巾等都准备好,衣服实在不能准备,就让林凡将就一下。林凡说不必那么麻烦,早上早点起来回去洗漱就好。
“不用忙活了,回到家就好好休息吧。晚安,小静语。”他站在我的房门口,和我打声招呼就回客房了。
我从通明的教室里走了出来,沉重的门轻轻合上,最后一丝光消失了。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按照熟悉的路线走过长长的无人走廊。月亮挂在黑夜中,此刻已经凌晨两点了,大家为了完成比赛而通宵。好几个教室都散发着不同程度的光,但是走廊外却没有人。走着走着,总感觉走不到尽头,感觉喝咖啡太多了,它没有阻挡我的困倦,反倒让我不知是饿还是不饿。肚子总是空荡荡的,感觉想吃点东西却吃不下。我跟着光源走,一个阴影从我眼前闪过,非常迅速。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水滴的声音。
“李清风,李清风!”我大喊了一句,但没有人回应,那个身影的高度和李清风很像,月亮的微光闪过类似于她的长发的阴影,我不确定,又问了句,“是你吗李清风?!”
还是无人回应。眼看快要到厕所门口,但刺鼻的味道让我有些作呕。我突然想吐,胃在翻山倒海。监考老师似乎在半个小时之前走了出去,说不定那个人影是老师呢。
我没有说话了,而是转身回去。教室还是那么安静,打开门,明亮又见。李清风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打了个呵欠,继续等待数据导出。电脑死机了两个,还能运作的就剩下这个了。我坐了下来,看着李清风专注工作的样子,还挺吸引人的。但她那样有些高冷的样子,男生一定不喜欢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过女生的追求,真想问问她。
我正想开口说刚才那个事情,但没想到李清风转过头来,抢先说话了。“本想去上厕所的,舒航跟我说阿姨在清理厕所,用了巴士,特别臭。”李清风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似乎在证明那种刺鼻的味道。
我半信半疑,这大晚上的,会有阿姨打扫卫生吗?我转过身体,扫视了四周,有些同学正在打鼾,随后我望着教室门。看着看着,门上的小窗仿佛一个黑洞,把我深深吸引。
突然,一对眼睛从小窗上浮现出来。“张静语,开门!”
我睁开眼,吓得一身冷汗。门外传来敲门声,我长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发现上面贴着便利贴。是林凡留给我的。他去上班了,还用冰箱里的食物做了个早餐放在餐桌上。屋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了整齐的客房和凌乱没收拾干净的客厅。我走到门口,打开门来。是他们,二年前问过我的警察先生。
“真的对不起,没有及时通知您。因为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就登门拜访了,张同学。”周泽武警官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我不熟悉的警察。
“客气了警官,我还记得您呢。”我招呼他们进来,但他看着我身上穿的睡衣,就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不麻烦您了,我就通知您一声,陈毅,您的指导老师,”他的眉毛皱了一下,随后严肃地说,“他的尸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