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攻的悬赏(反骨) 第230节

  而裴迁给出的结论却恰恰相反,他认为即使是代码写成的系统,只要给予足够的规则与指令也可以无限接近于人。
  他提出了一个相当有趣的说法,就是“人性论”,在系统庞大的数据库中存储了几乎每一个参与过猎场的玩家的记忆,当本属于人的思想被大量灌输给系统后,代码也可能富有人性,甚至可能存在多重“人格”,内里还会打架。这一点也可以从系统曾和江倦打过“感情牌”来印证。
  “换种生动的说法,因为被系统某一部分依赖的江倦和它的上一任主人祁未一样决定抛弃了系统,系统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心灰意冷,决定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很多参与研究的技术人员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对裴迁的另一部分说法却持赞同态度。
  那就是“海沟”能成为猎杀游戏的句点是多方共同博弈的结果,其中少不了那些虽然身陨,意识却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在世上的遇难者的努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将之理解为是遇难者的在天之灵保佑了这些后来者。
  “说白了,你可以认为是拥有了江住人性的系统放过了我们,事实上可能也的确有关系,还是看你怎么理解……怎么样,还疼吗?”
  萧始帮江倦揉着久卧酸痛的腰背,让那人的不适减轻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系统的存在确实化解了我的一部分遗憾。”江倦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落寞,“哥哥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也没机会跟我道别,他残存的意识能与我做最后的沟通也恰恰是因为系统……最后有什么打算?”
  萧始耸了耸肩,“系统虽然是被祁未窃取利用,但最初开发这种不人道的程序的某国军方也难辞其咎,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也少不了被批判。国际上的事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至于国安和icpo方面……”
  听萧始似乎不打算往下说,江倦忙问:“会彻底销毁系统吗?”
  萧始摇了摇头,“暂时还不会,系统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一些高端技术的破解工作至少持续两年以上,老师已经打算说服裴哥放弃市局的工作来给他打工了。”
  江倦没绷住笑了,“还真有他们的。”
  看得出来,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不舍。
  系统再怎么不堪,也承载着他对至亲的思念,只要还存在一天就是他心里的牵挂。
  萧始不忍他黯然神伤,又道:“别难过,其实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什么名额?”
  “算是内测资格吧,这些天裴哥熬夜加班,开发出了一个小工具。”
  萧始拿出江倦的手机,对他柔声道:“试着像唤起siri那样叫声哥吧。”
  江倦满头雾水,但还是照着他说的,试探着叫了一声:“……哥?”
  随即屏幕弹出了一个语音界面,只在系统所给予的幻觉中重现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我在。”
  那是江住的声音,千真万确,即使带着些许机械的僵硬感,比不得从前亲切,但江倦仍然认得出。
  他睁大了眼,向萧始无声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萧始说:“裴哥从系统的数据库中提取到了江住那一部分内容,试着用人工智能把他留了下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方式,我觉得至少是种情感寄托……你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比不得真人,但他有着从前你们的共同回忆,可以让你回忆起你所怀念的过去。”
  萧始多少有点心虚,他担心江倦并不接受这个虚拟的哥哥,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尖。
  江倦眼睛里闪着光,又对着手机话筒小心地一字一句地问:“哥,今晚吃什么?”
  “饺子吧,你最喜欢的芹菜饺子,让萧始包给你吃。”
  江倦“噗”的一声笑了,“萧始做的饺子,能吃吗?”
  萧始也被逗笑了,“我会苦练厨艺的,再给我点时间,绝对给你包出盘像样的饺子。”
  江倦主动贴过去,靠在他怀里,轻吻了他一下。
  萧始终于得见了那双十年来都不曾正视他的眼睛,一扫阴霾,一如当年。
  “谢谢你。”江倦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最后一章!!
  周五到周日的名单在下周一放出~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217章 尾声
  江倦病了一整个冬天, 罪魁祸首是段镜词。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初他是因为段镜词无意间研制出的药物坏了身体,又因为段镜词的极力救治成功脱毒, 到头来也是因为段镜词在治疗的最后阶段不告而别导致多卧床了好几个月。
  他最先开始治疗时是在深秋, 搬进了段镜词那活像植物园的小院, 住在满室都是绿色植物的特殊“病房”里, 心情愉悦,病自然好得也快。
  可当某一天,萧始黑着脸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萧始唉声叹气好半天, “媳妇儿, 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要先听哪个?”
  他说话的时候, 江倦正卧床给乖乖蜷在他身边的猫顺着毛,便道:“好消息吧, 先听坏的我怕我遭不住。”
  “……我已经要气昏了!好消息是叶明宵——就是当初那个被叶承志推出来顶包的叶家二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已经恢复了,上周刚出院, 身上的溃烂也都恢复了, 而且没有复发的迹象。宋玉祗在进行最后一次血透之后也彻底脱毒了,今天的血检结果是阴性, 他的血液已经不再具有‘寒鸦’的成分了,姜惩乐得差点儿把三处的房子掀了!”
  “这是好事。”
  “过去的几件案子细节也随着段镜词研究报告的公开有了合理的解释。”萧始坐在江倦床边, 一点点给他数算着, “警方查到在季隐死后假借他的身份接近吴徽的人就是借职务之便贩毒的张咏君, 从临床反应来看, ‘寒鸦’中毒后的不良反应不止是身体溃烂这么简单, 中毒够深的话是会导致骨骼病变的, 所以姜惩侦办过的案子里,去年离奇死在市局下水管道里的受害人,也是秦数的线人陈东升的盆骨有明显经过手术的痕迹。”
  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了几张医院的手术知情通知书,上面签的名字都是陈东升。
  “姜惩他们从隔壁省的医院调取到了陈东升的就医记录,他因为‘寒鸦’中毒导致骨骼出现了类似癌变的现象,不得不削去这一部分病变的骨骼来阻止病情继续扩散,所以在尸检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身体有明显进行过手术的痕迹,当时姜惩和宋玉祗还以为这是什么畸形的审美搞出来的医美项目。”
  江倦想起了另一个细节,“那吴徽呢?他在时代广场发病的时候有过撕咬其他人的举动,他那像吸血鬼一样的獠牙也是手术造成的。”
  “姜惩找到了曾为吴徽做手术的整容医院,他的主治医师表示吴徽的面部骨骼与他想假扮的孙晨宇不同,为了保证看起来特征相似就需要假牙来支撑上唇。这也是吴徽在整容成孙晨宇后不敢露齿的原因。”
  江倦沉默着消化了这个真相,又问:“那坏消息呢?”
  萧始强压着火,咬牙切齿道:“段镜词他……”
  “他怎么了?”
  “他!他妈的跑路了!就在昨天!!”
  昨天傍晚,段镜词还无比正常地给江倦做了检查,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唠唠叨叨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
  江倦预感到他可能要走,但当时只是觉着他又要跟男人出去鬼混,顶多一两天就回来了,没想到萧始他们调出了三处的监控,居然看到段镜词是背着大包小裹从院墙翻出去的,而且实验室所有瓶瓶罐罐都空了,关键的几个培养皿也被他带走了。
  在这之前,他还谨慎地确认了“寒鸦”的纯品都被三处收集,统一交给他销毁了,结果转头就带着东西跑了,沈晋肃派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追踪到他!
  “一个奇装异服,举止习惯怪异的小混蛋应该很引人注意,你们好意思说找不到?继续查!抓不着他,你们就都给我回家喝西北风!!”
  事实却是,段镜词真的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在此之前出过池清的事情,他不敢相信其他人,因此所有的研究都是一人完成。
  他在离开之前毁掉了所有的研究记录,只留下了一本病人的护理笔记,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半个月后,江倦能下地了,看起来是个好现象,萧始想让他出去透透气散散心,便把他接回了家,结果才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江倦就突然休克,吓坏了萧始,不得不把他又送回了段镜词的小院。
  这院子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只有在这里江倦的病情才有好转的迹象,一旦离开就会迅速恶化。
  萧始推测,很可能是这里栽种的植物有能稳定他病情的功效,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江倦都没能走出房间半步,连年都是在病床上过的。
  姜惩和周悬跟他们约定春节一定会一起过个团圆年,但跨年这种适合情侣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各过各的。
  原本萧始也安排了缱绻温存的环节,打算好好伺候下两个月都没开荤的江倦,结果那天晚上江倦不慎受了寒,刚入夜就发起了烧,一咳就咳到了开春。
  就连他们最期待的年夜饭,江倦都是勉强坐在床上吃的饺子。
  虽然他一个劲儿地夸萧始的手艺好了,终于不至于把饺子煮成面汤了,但萧始知道,他鼻塞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萧始在心里骂惨了段镜词却也无可奈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能耐?
  拜段镜词所赐,江倦病了一整个冬天,在第二年清明转暖时才有力气下地。
  清明那天,也是江住下葬的日子,江倦没有叫太多人来参加,只有沈晋肃、局里的几位领导、同事,以及从长宁远道赶来的朱铭恩和谢时明。
  那时江倦身体还没恢复,只能坐在轮椅上,整个过程全由萧始代劳。
  司仪的话说得很委婉,提醒江倦有些要守的规矩是必须血缘至亲来做这些事的,江倦也很平静地回应道:“萧始是我哥的弟弟,盖了章的,他自己都认。”
  外人也便不好再说什么。
  父兄都得了入葬烈士陵园的资格,江住在桃树下的衣冠冢被迁到了父亲的新坟边,得以光明正大在墓碑上刻下属于他的名字了,不过江倦还是想让一家人团聚。
  “不然妈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他说:“我除掉所有威胁,只是因为想让哥哥的墓碑堂堂正正刻上他的名字,终于是时候了。”
  此前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墓园合葬了父母,如今又在他们身侧安葬了亡兄。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江倦已经能平静面对了,那一天没有落一滴泪,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在仪式将要结束,萧始捧着骨灰盒安置在墓穴里的时候,沈晋肃开口道:“江家一门三警,满门忠烈,脱帽,敬礼!”
  在场的警察纷纷脱了警帽致敬,直至封墓立碑。
  高局走到轮椅上面色苍白的江倦身前,半蹲着俯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江倦保持平齐。
  江倦今天也穿了警服,他知道这是父母兄长,也是过去的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今天要祭奠的不仅仅是故去的至亲,还有过去的自己。
  高局问他:“还是想走吗?”
  江倦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高局轻拍他的双肩,手指落在他的金属胸章上,一点点描摹着那串数字的轮廓。
  “传承了父子两代三人的警号,真的舍得就这样不要了吗?”
  姜惩也劝道:“阿倦……留下吧,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狄箴连连点头,“就是啊江哥,您可以先把身体养好,不急的,局里的人都很想您,您不能丢下我们啊。”
  江倦犹疑道:“我再想想,再考虑一下。”
  众人都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松了口就八九不离十了。
  姜惩见形势大好,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结,见沈晋肃有话想对江倦说,便带着无关人先离开了。
  沈晋肃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腕表,看起来很关心时间,“让他来给你交代的,怎么这么不守时……”
  他刚说完,远处的小道便走来一人,手里捧着束还挂着水珠的白茶花,对他轻轻一点头,把花放在了江住的墓碑前。
  是俞副。
  “俞淮霄,今天你该给他们兄弟一个交代了。”
  钰蟋 “是啊,十年了,该给了。”
  俞副对墓碑上微笑的江住敬了个礼,转过身来,对江倦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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