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攻的悬赏(反骨) 第53节
第71章 自杀
“乙酸乙酯。”累麻了的萧始瘫坐在老板椅上, 两条腿交叠着搭在桌沿上,拿着根笔在白板上指指点点,“也叫醋酸乙酯, c4h8o2, 是一种常见的工业溶剂, 具有溶解性和快干性两大特征, 可溶于水,也可和乙醇、石油醚、二氯甲烷之类的有机溶剂混溶,被广泛应用于香精香料、有机化工和医学等领域,在纺织工业中也可以作为清洗剂。我查了一下, 市面上很多化妆品都有添加这种溶剂, 因为对孕妇没有伤害, 所以销量不错, 比如香奈儿、雅诗兰黛、丝芙兰这些大牌化妆品都有添加,其中最多的就是什么……护甲底油?这啥玩意儿?”
这会儿江倦已经把现场所有有价值的证物都带回来摆在了法医科那张大办公桌上, 原本被萧始横七竖八扔了一桌子的法医教科书和草稿纸满地乱飞,萧始看着自己的宝贝们被自己的宝贝前妻搞得妻离子散鸡犬不宁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跟在那人屁股后面一路收拾。
正巧不长眼的池清误打误撞进了门, 结结实实把怀里抱着的书本比脑袋还高出一截儿,视觉约等于零的萧始撞了个人仰马翻, 这下可给了他拿人撒气的借口,一通操作之后鼻青脸肿搬书的人就成了姓池的倒霉蛋, 他倒腾出手来跑去给他的前妻献殷勤了。
“媳妇儿, 你这干嘛呢?是在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江倦也不理他, 量了尺寸之后, 把笔记本放在按照现场规格复原的桌上, 翻开盖子端坐在电脑前, 观察周围的情况。
“你刚说到哪儿了?接着说。”
“噢,就是说乙酸乙酯这种溶剂经常被添加在化妆品里。虽说死者化了很精致的妆容,手上有化妆品残留是正常现象,但乙酸乙酯的量多的不太符合常理,这证明她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双手涂满刚刚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护甲顶油!”说着他还回过头来问一脸憋屈的池清,“这是什么油啊,跟凡士林一样润滑的?”
池清刚想开口回答,忽觉哪里不对,硬生生改口成了:“……法师你为什么会知道凡士林是润滑的?”
“你小子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印象?一到秋冬男人也会皮肤干裂啊,你们姜队给我……”说到这里,萧始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了姜惩此举的含义,“原来他的意思是那个东西适合在床上用啊……前妻,要不我们回去试试吧?试试……吧!”
江倦随手从地上拎起一本最厚的《法医病理学》照着他的脸扔过去,正中红心。
片刻之后,萧始用纸巾堵着顺着鼻孔流出来的热血,怪声怪气道:“什么?指甲油?这玩意出现在一个女人身边不是挺正常的吗?怪了,好好的名字不叫,非花里胡哨整什么护甲,我还以为和护手霜一样呢。”
这时白饺饺从后勤小苗那里讨来了友情支援的半瓶透明顶油送进了法医科,“江副,我们可没有跟死者一模一样的进口顶油呀,那个可大几百呢,您就用这个五十块钱的凑合一下试试吧。”她还不忘小心地嘱咐:“少用点儿啊,多了喵喵该心疼了。”
江倦哭笑不得,对受气包池清道:“麻烦你们两个把死者的美甲样本送去实验室检测,看看和现场找到的那瓶指甲油成分能不能对的上吧。”
两人都乐呵呵脱离了萧始的魔爪,反倒是萧始落在了江倦手里,开始了悲惨的报应。
狄箴进门的时候,就见他乱叫着揣起两手,说死不肯配合江倦,挣扎了没一会儿就声泪俱下,演技好不逼真,把狄箴都快看哭了,“哎哟,江哥,今晚杀猪菜啊,给我来一盆酸菜炖白肉,多加点辣!”
萧始朝他直瞪眼睛,“你知道什么!他这是要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名誉扫地声名狼藉,从此非他不可!这人心眼子多得很!”
狄箴看热闹不嫌事大,“哟,那这不是好事吗?”
萧始转念一想也是,这才乖乖把手伸给江倦。
两人目不转睛盯着江倦把那瓶指甲油涂满了萧始左手的食指指腹,又往下移了几毫米,在第二和第三骨节上也分别涂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轻轻朝那未干的液体吹着气。
萧始顿时口干舌燥,要不是碍着狄箴发光发亮,能当场把人按倒生吃了也说不定。
狄箴看这两人花前月下墙头马上,悠哉悠哉谈着恋爱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心急如焚,眼巴巴地上去拉着江倦的胳膊,“副队,我的好副队,您能不能百忙之中抽出一丁点儿空来看看这起情节恶劣,影响甚广,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啊?您要是消极怠工,那我们这些小弟明儿个就要在市局门口坐一排敲不锈钢碗了,求您可怜可怜手下这些跑腿的小碎催吧呜呜呜……”
江倦见他如此可怜,不好泼他冷水,只得无奈妥协:“好吧,萧始,尸检结果怎么样?”
“死者后颈处有机械性损伤,切创创缘光滑,创壁平整,创底平坦,无组织间桥,从断面形状与创口深度推测凶器是一把宽度在两到三毫米之间的锐器。由于遭到多次重击,第四和第五节 颈椎之间的连接处断裂,颈脊髓遭到外力破坏,周围的肌群和脊神经、颈部交感神经都有损伤,颈动脉破裂,失血量相当惊人。但从两家医院在手术中途下的病危通知书以及术后的诊断书来看,由于送医及时,在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之后,死者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当时最棘手的问题在于颈脊髓和神经受损可能会导致死者肢体功能障碍,造成高位截瘫,那么这道伤口就不是她的致命伤。”
“等等,多次重击?”狄箴一摸脑袋,“死者脖子上不是就一道伤口吗?”
“可能凶手是个手法不错的屠夫,或者别的什么善用刀具的职业?从椎骨受损程度来看,骨骼断面呈阶梯状,有着多次砍击造成的参差不齐的情况,很可能他砍的这几刀就碰巧在同一个地方了。”
江倦问道:“伤口多深?”
“12毫米,大概这么长。”萧始用手比了一下。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宋玉祗打着哈欠进了门,一看他这手势就来了精神,“什么这么长?你的?啧……”
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萧始吵吵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宋玉祗耸了耸肩,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人。要不是两人身高相差不多,他都挡不住这个身高直奔一米九的猛男,“来之前刚好遇到了个熟人,我就带他来法医科认认门。你们怎么这么冷淡,不热烈欢迎一下?”
萧始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看到连骁的那一刻,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犹遭晴天霹雳,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什么就爱缠着我媳妇儿?天底下是没有好男人了是怎么着,为什么非得搞第三者插足这种老掉牙的戏码?是因为今天他出门之前没看老黄历吗!
江倦倒是没什么反应,招呼两人坐下后让萧始继续说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却还是难掩失落,身后那条若隐若现的狗尾巴也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外伤,经检验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在icu的封闭环境内,可能的死法就那么几种,死者死前没有挣扎抵抗等剧烈性活动,尸体体表和内脏器官也没有典型的窒息现象,没有其他特殊形态学改变,我推测是由于局部环境缺氧所造成的窒息死亡。这种窒息一般发生的速度比较快,所以没有典型的窒息现象。我提取了死者的心血样本,也让技术人员对死者的死亡现场,也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icu病房里的空气标本进行了检测,结果并无异样,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死于窒息。她是被人拔了氧气管才导致死亡的。”
狄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说道:“今天被医院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的就只有养子徐子沐一个人,难道真是他砍伤养母后又掐了她的管?多大的仇啊……”
江倦坐下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掠了一圈,“是谁拔了管这一点只要调取监控录像倒推时间轴就可以知道了,但说他砍伤死者这一点真是冤枉他了,我们既没有在凶器上检测出他的指纹,也没有任何目击证词和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是他亲手重伤死者,就算到了法庭上也不能作为给他定罪的依据。”
“可是……可是案发时您不是看见他满身是血从现场跑出来么,听姜哥说徐子沐比他还先到现场一步,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现场理所当然会留下他的痕迹,他首当其冲受到怀疑也是正常的。他作为一个没接受过急救培训的普通人,发现死者倒在血泊中没有第一时间呼救,却选择上前察看死者伤势是不符合正常反应的,那一身血迹说是他行凶时导致鲜血喷溅在身上才合理吧?”狄箴舔了舔干起皮的嘴唇。
宋玉祗道:“痕检报告指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证明是熟人在死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作案,同时现场及整座宅子也没有被外部入侵的迹象,说明凶手在案发之前就已经在宅子里了。我们调查了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叶明宣和陈箨当时正和您还有惩哥在一起,不具备犯案时间,其他的保镖、保姆,甚至园丁都可以通过其他人的证词和监控证明不在现场,偌大的宅子里,只有投案自首的徐子沐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种情况下,很难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你们忽略了另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江倦断言道,随即抬眼看向愁眉紧锁的两人,“就是死者穆雪茵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部分理论来自《法医现场学》《法医病理学》。
阿倦:伤口多深?
萧始:12毫米,大概这么长。
狄箴:……江哥问你多深,你为什么要回答多长?omg!我知道了什么!年幼的我不干净了!!!!
宋玉祗:什么12毫米?你的?
连骁:噗嗤……
【情敌1号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还有谁记得这是个一本正经讨论案情的片场】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萧始除外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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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董卓
“啊?您是说……自杀?!”狄箴嘴巴大张着, 下巴都快脱了臼,一指自己的后颈,“人要怎么砍断自己的颈椎啊, 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 这难度也忒大了吧?”
江倦平心静气道:“也不是很难, 只要借助现场找到的那两把凶器就可以了。”
他从打印出来的照片中筛选出了拍摄到血迹的部分, 按照顺序一张张摆在桌面上,拼凑出了现场的状况。
众人都围了过去,他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回过头来看了看靠在他身边的连骁。
那人对上他的眼神, 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狄箴急的直跺脚, “哎哟我的亲副队啊,您就别卖关子了, 我都快精神衰弱了。”
江倦清了清嗓子,指着现场那块曾在死者身下, 浸染了大量血迹的地毯说道:“你们大部分人都被大面积的血泊, 也就是堆积血迹给吸引了注意。血泊是所有血迹形态中最大的一种,是在相对平坦的客体上聚集大量血液而造成的, 血泊的位置有助于确定案件的原始现场,也是命案现场最常见的一种血迹, 基本可以确认有血泊的地点即为案发的第一现场。死者颈动脉受伤, 形成了开放性创口, 由于心脏搏动产生的压力, 血液会从血管破裂处喷出, 首先会形成喷溅血迹。虽然大部分痕迹都被隐匿在了血泊中, 但包括法医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喷溅在书架和书籍上的血迹,也就遗漏了证明死者自残的重要证据。”
被点名的萧始脸上一热,觉着挂不太住,闷声闷气道:“那不是因为担心你么……我心里惦记着你,哪有心思工作啊。”
“失职就是失职,少找借口,自己上财务领罚去。”
萧始哀嚎着“哼哼”几声,趴桌边上不说话了。
江倦从照片中抽出书架附近血迹的部分推给萧始,“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始立刻摇着尾巴接了过来,跟狄箴、宋玉祗二人一起传看,边看边拿了支笔比比划划,还从抽屉里翻了把量角器出来。
“这是死者背对着的那片书架,血迹都以曲线形散布,形成了较大的长椭圆形,血滴飞行方向与平面载体夹角小于六十度,血点大多偏小,没有沿重力方向形成的流注血迹,且呈间断、成组分布,证明死者出血位置距离这片留下血迹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夹角的交汇处的位置……太低了吧。”
萧始按照角度,用铅笔在照片上划出几道直线。从现场情况来看,在满足距离这一重要条件的情况下,交角的最高位置也过于低矮了,目测大概只有一米三四的高度。
“死者身高164公分,要达到这个高度必须俯身或者屈膝,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行刑?”
萧始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接下来他却又把人们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摁了回去,“可江二不是说这是自残行为吗?自己给自己行刑?不太可能吧。”
“我要是给你辅导过小学数学,现在绝对得随身揣着降压药。”江倦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都说了血迹的喷溅点距离书架有一段距离,当水平线与地面保持平行时,我们可以把把喷溅的血迹形态视为常见的直线,沿着这条线延伸……”他接过萧始手里的铅笔,与他头挨着头,延长喷溅线在距离萧始标注的点位下方,距离地面约75公分处标注了新的点位。
“这不是更矮了吗……”狄箴满头雾水,舔了舔嘴唇。
“我明白了,不是俯身或屈膝,死者是蹲在地上的。从这个位置喷射出的血迹刚好可以以直线和曲线形喷溅,角度与书架上遗留的痕迹是对得上的。”萧始一拍大腿。
江倦点点头,随手拿了张草稿纸对折成长条递给萧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假设你是那个并不存在的凶手,我是死者的话,你会怎样攻击我呢?”
“胡说什么!”萧始严辞凶了他一句,把江倦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愣是没说出来。
他转头把贴着江倦老近的连骁给拽了过来,“蹲下,你是被害者,我是凶手。”
连骁不明所以,糊里糊涂被他给拉到旁边的空地,只能半推半就蹲了下来。
江倦扶额叹息:“神经病……”
萧始最开始站在连骁背后,拿着纸刀就要往后者脖子上砍,手都扬起来了才想起死者的伤口是以83度角近乎垂直于颈椎的,而且伤痕上窄下宽,从身后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口,只能站到连骁左手边,用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下了刀。
看戏的宋玉祗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向拨弄着那几片没精打采的幽兰百合花瓣的江倦,“怪不得,这样的姿态杀人非常吃力。从角度来看,凶手至少比死者矮了七八公分,但徐子沐的身高在182公分上下,很难做到在这个角度多次精准砍击同一部位。退一万步说,就算凶手选择这种怪异的行凶方式,在他接近被害人时也会被发现,一旦被害人大声呼救引来其他人注意,凶手插翅难逃。从这几点来分析,的确自杀的可能性最大。”
“可,可我还是不明白,死者自己要怎么砍伤自己的后颈,而且做到次次精准打击啊?这不是比他人行凶更困难吗?”狄箴的表情已经难看到可用“痛苦”二字来形容了。
江倦又折了一张纸,用红笔在上面标注了一个“2”,“这是代表没开刃,但刀背却受到撞击磨损的二号凶器。”说着从萧始手中接过第一把纸刀,写了个“1”后让连骁握在了左手。
“……我能站起来吗?”连骁惨兮兮地问。
“多挺会儿。堂堂特警队长,蹲这么一会儿就腿麻了,说出去哪家的姑娘愿意给你做媳妇儿?”江倦调笑道。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连骁嚎道:“说什么呢,我那方面绝对比蹲的时间持久,不信试试!”
江倦没理他,只是把2号纸刀塞进他右手,顺带在他后颈上拍了一下。
连骁顿觉周围冷了十来度,骨子里都快冻出冰碴了,回头一看,萧始正用那杀人如麻的凛冽眼神一刀刀剁着他,恨不得把他凌迟了似的。
他也不甘示弱,挑衅一笑,示威般在江倦身上蹭了一下,好险把那人拱个跟头。
萧始默默竖起中指,连骁还没咋呼,就被江倦摆弄着两手拗出了怪异的动作。
江倦把他拿着象征真正致伤凶器的1号纸刀抵在后颈,他的左臂因此抬起,而另一只手则拿着2号纸刀从身前穿过左侧上下臂之间构成的中空三角区,将刀背顶在了1号纸刀的刀背处。
当他做出这一动作时,所有人都豁然开朗,又不禁觉着从身体深处散发出了恶寒。
“想要造成创面阶梯状的痕迹,就需要多次击打,确保凶器的刀刃能在一次次受力下割开皮肉,斩断骨骼。”
江倦从尸检报告中取出了死者断骨横截面的照片,将伤口清晰地展示在众人眼前,“由于每一次的落点和使用的力道不同,这些阶梯状的痕迹间隔宽度也有所不同,直观上看密度越来越小,可见在疼痛和恐惧的折磨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死者的击打力度在逐渐变小,直到她再也抬不起手来。”
众人屏息静听,办公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