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攻的悬赏(反骨) 第43节

  江倦叹了口气,对狄箴说道:“让里面的人出来吧,我去跟他聊两句。”
  “可是……”狄箴还有顾忌,万一上次的事再发生一回,那该卷铺盖的就是自己了。
  “放心,只是闲聊几句,可以让那个书记员留下。”
  狄箴这才同意放他进去,只是众人都没想到,江倦和李蘅居然真的闲聊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既不安抚,也不威胁,而是如话家常般一见如故地问:“听说你的身体不大好,所以常去温泉疗养。其实我自己也有这个习惯,如你所见,我的腿顽伤不愈,一到冬天遇冷遇湿就疼得厉害,但李律看起来似乎没有这些问题,不知李律是哪里不舒服呢?”
  李蘅看到江倦的时候眼神微变,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喜色。
  很多被问询的关系人都会有类似的反应,认为基层的办事民警态度冷硬怠慢,手里也没什么实权,不拖到规定时间的最后一秒都不肯给出点反应,则更倾向于让官大一级的领导来亲自处理问题,潜移默化地认为这些坐办公室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会比手下的小碎催更加公平公正。
  因此在看到李蘅这般反应时,狄箴并没有多想,而江倦则是悄无声息将他所有的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从中读出了一丝与狄箴和大多数人的理解截然不同的情绪。
  “说来惭愧,我母亲在怀孕时生了场大病,手术坏了元气,所以我从小体弱多病,要说什么严重的痼疾倒也没有,只是抵抗力比较差,比一般人更容易生病罢了。”说着就像是为了应景,他又咳了几声。
  “原来是这样,那李律身边有伴侣照顾吗?”
  “很可惜,从六年之前就一直单身,实在没找到适合相互陪伴的人。独居这么多年,练了一手洗衣做饭的好手艺,现在也习惯了一人独处,有没有伴侣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家庭方面没有压力吗?”
  “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虽然他们的临终遗愿都是希望我们家后继有人,但我自己还是不想被此束缚,更希望活得自在一些。”
  刚跟李蘅唇枪舌战的刑警端着茶缸喝了一大口,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江副这干什么呢?别是看上人家高层精英男,想发展点儿警民鱼水情之外的关系了吧?”
  狄箴也看不懂他这又是玩的什么套路,“我只知道你这话要是让萧法师听见了,明天和老冰棍一起躺在咱们市局冰柜里的就是你了。”
  审讯室内的问询还在继续,江倦终于把话题归到了正处,“刚刚你说自己不会苦口婆心劝蒋仪一心向善,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我想请问何出此言呢?”
  李蘅低笑道:“警察同志你的记性可真不错。这么说吧,我和蒋仪是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实话说在刚进律所的时候,我们两个无论家庭条件还是去生活水平基本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区别在于蒋仪是个相对保守的人,对他来说房、车这些是必不可少的硬件,是他未来养老的保障,所以他很少为自己添置新品,攒的钱都用来还车贷房贷了,在我眼里是个传统的中国人。但我却倾向于及时行乐,活好当下。也许因为我父母都是常年缠绵病榻,病来得急,走的很突然,在我看来忙碌了一辈子却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画上了句号是件很悲哀的事,所以我更倾向于享受生活,至今没有买房,在cbd租住着高档的公寓,衣食住行的开销很高,攒不下什么钱是我和他最大的区别。但我很快活,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
  “现代社会和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居多,可以说这是大多数中国人一辈子的追求。”
  “我尊重他的生活观念,但我无法理解这样传统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癖好。不瞒你说,早年我主要从事刑事案件的辩护,见过不少被警察送上被告席的嫌疑人,他们的劣根性是深刻在骨髓里的,连多年的劳动改造都不能纠正他们的观念,难道我几句话就能让他改掉不良癖好吗?”
  “你说的……倒也是事实。既然你这么嫌弃蒋仪的不良嗜好,又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呢?”
  “抱歉,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跟他的关系没亲近到朋友的地步,对我而言他就是普通同事。一周前律所接了个离婚财产分配的案子,夫妻双方不想闹上法庭,但对财产分配始终不满,于是各自请了律师为自己争取权益,接案子的就是我和蒋仪,我和他约在温泉旅馆休养也正是想针对此案做进一步的讨论,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处理双方财产问题。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很庆幸蒋仪没有发生意外,也希望自己的嫌疑能尽快洗清……”
  他长出一口气,双手覆住滚烫的额头,咳得越发厉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早知道这样就该公事公办,案子摆烂也总好过被当做杀人嫌犯。”
  江倦抬头瞄了一眼审讯室里的两个监控摄像头。
  这个动作让狄箴非常敏感,生怕他又要惹出什么幺蛾子,可这个时候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人还没碰着隔壁的门,江倦已经起身脱下外套披在李蘅身上了。
  狄箴“啪”的一拍脑门,心中只有四个大字:完犊子了……
  江倦只留下一句:“李律保重身体,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个交代,请别着急。”
  说完出门就看到狄箴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一脸崩溃地正在解自己警服上的肩章,看着他下一秒就要把皮带也一起摘了,江倦活像是见了鬼,跟他对视了两秒问道:“你这是……?”
  “江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我想今晚我不是被萧法医捶死在厕所,就是被高局扒了警服从他办公室的窗户踹出去,总之是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我不如自觉点儿处理了自己,也省得他们动手了……”
  “……高局那么大岁数了,应该没有这癖好吧?而且你在这儿脱裤子会让人误会的,还是先提上,等下把李蘅和蒋仪都放了吧。”江倦略带同情地拍了拍狄箴的肩膀。
  后者愣了愣,提着裤腰带跟了上来,还想搭手扶江倦一把,可手一松裤子就往下掉,他只能一手拉着江倦,一手拎着裤腰,腿被绊着只能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看起来活像个在街上调戏猥亵妇女的变态。
  “放、放了?所以这两个人应该和抛尸案无关吧?”
  “我没这么说,只是现在证据不足,到了二十四小时也只能放人,拖几个小时也没什么意义,看他烧成那样,万一在局里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得起责任?”
  “那……”
  “我需要这两个人经手过的案子的详细资料,重点去看那些和宿安县村民有关的纠纷,越快越好。”
  “啊?宿安……”
  两人刚过转角,就见拎着狗绳哼哼着小曲儿的萧始迎面走来。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均是一愣,随即狄箴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放开了挽着江倦的手,转头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狄阁老凶多吉少。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火箭炮!!
  感谢投喂!!
  第59章 命案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李蘅与抛尸案有关, 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他,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案子里,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江倦揉了揉眉心, 顺带关上办公室的门, 把走廊里不堪入耳的惨叫声都隔绝在了门外, “对蒋仪的问询有什么进展吗?”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姜惩筋疲力尽, 一头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半天才挤出一两句像样的话:“普通,太普通了。”
  “怎么普通?”
  “普通到把他往人堆里一塞我都找不出来的程度。”姜惩随手抄了个抱枕往背后一扔,滚了半圈他那高挺的鼻梁就撞上了柔软的靠背, 怒道:“这什么玩意儿!你这沙发也太小了吧, 老高再抠也不能从你这儿缩水啊, 等下让人把我办公室里那沙发给你搬过来, 再苦不能苦我的副啊!”
  “别,高局惦记着让我多加点班, 是张罗着给我换个宽敞点的。那样的话别人会不会开心我是不知道,反正萧始绝对是最乐呵的那个。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什么奇怪的事, 要脸。”
  姜惩哈哈大笑, “行吧,说正事。这个蒋仪真是油腻中年普信男的典型代表, 别看矮穷丑全沾,背着标配车房双贷, 还有一对等着三从四德儿媳妇白给上门相夫教子当全职保姆给养老送终的父母, 但全家都对他的职业有着迷之自信。虽然是有个‘劝人学法, 千刀万剐’的说法, 但也不是所有人进了这个行业都能成为律政精英的, 蒋仪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的胜诉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少得可怜,律所为了业绩只能给他安排些调节家庭纠纷的案子,可他还是能把原本冰释前嫌打算重修旧好的夫妻送上离婚法庭,律所觉着他吃不了这碗饭,要是占着茅……我是说一直不退位让贤的话,他能连累整个律所的同事都吃不上饭,所以这次他和李蘅共同调解的案子就是律所给他最后的机会,要是再让他给搞砸了,他就可以回去喝西北风了。”
  “怪不得李蘅那么嫌弃他,拖着这么个吊车尾的累赘,精英的传奇人生一定会多几处污点。”
  江倦极其自然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了盒烟出来,刚把一支咬在嘴里,就被姜惩抢过去掰成了两截。
  “哪那么大瘾!连我都能戒,你可别说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啊!”
  江倦宠溺地看了看他,只好在剩了半个底的茶杯里续了点热水,没滋没味地喝着。
  姜惩又道:“不过有的男人还真就不行,就比如蒋仪,啧啧。他能普信到成为代表,可见实力不一般。我今天问他未来人生规划的时候,他原话说的是虽然自己只有一米七,但为了后代的基因着想,希望女方身高能在一米七五以上,出门的时候最好考虑他的感受不穿高跟鞋,长相必须八分以上,可以胖,但脸、胳膊、腰、腿都不能胖,学历也必须本科以上,最好是硕士,但不能是博士,他说满地女博士没人要,别人不要的东西他也不要。”
  这话让难得能喝下清汤寡水的江倦一呛,捂着嘴咳了半天。
  姜惩一边给他拍后背一边说:“别激动啊,这还没完呢,他还说女方一定要孝顺父母,要把公婆当自己的亲爹妈看待,最高是独生女,这样的话岳父母的房子未来就可以写他的名字,不能是扶弟魔,也不能……”
  “行了行了,快停,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当离婚律师胜诉率也会那么低了。”江倦翻了个白眼,“我对他的婚姻观念没什么兴趣,倒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提起他那特殊癖好的,就直截了当地说了不会让蒋仪记恨李蘅吗?”
  “这个倒是不会,因为在蒋仪看来,嫖娼这事是所有男人都会做的,清白的人不是那方面不行就是想升官发财,怕影响仕途。他觉得自己以后不会爬得很高,所以才会去底层体验生活,还美其名曰‘考察’,说什么只要他见过的女人够多,以后就不会被女人骗了。这也就是我最近脾气好,不然门牙都给他打掉!”
  姜惩在沙发上拱了两下,枕上了江倦的大腿,“李蘅呢,你那边有什么进展?觉得他很可疑吗?”
  江倦“嗯”了一声,“他对翻来覆去打乱逻辑多次提问的问题没有太大反感,证明他很了解警方的审讯手段。作为律师,这一点倒是没什么稀奇。可他是个主攻经济纠纷的律师,总觉着哪里不对。我已经让怀英去查他近几年的案子了,应该会有进展,现在……”
  “嗯?现在什……”
  萧始刚把来不及解释清楚的狄箴痛揍一顿,打算安慰一下他那“受到惊吓”,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前妻,一推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那人跟赖在沙发上的姜惩拉拉扯扯,两人十指紧扣缠缠绵绵的样子看得萧始心里火起。
  “走了,别懒,天还亮着。”
  “不去,不去嘛,那叶明宣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富二代,我才不要去见他,会让人以为我跟他是一路货色的!”
  姜惩见萧始气势汹汹过来,还以为他终于要因为拈酸吃醋对自己大打出手了,还下意识抬手一挡,万万没想到那人不由分说,上来直接扑通一下赖在了他身上,“姜哥,姜队,姜支队长!求你了,你哄哄他吧,他开心了就会理我了……”
  姜惩:“……”
  江倦:“……”
  到底姜惩还是没能扛过这两人的轮番轰炸,不情不愿地跟着跑了趟腿。
  在车上他还念叨:“这不合规矩啊……虽然你被停职这事没下过正式文书,但老高不点头我也很难做啊。这要是让他知道了,明天我就会被毁尸灭迹冲进市局下水道吧?”
  “你放心,要是真到那步,我一定会去捞你的。但你也记住,两个0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萧始咬着手帕目送两人进了叶明宣的别墅大门。
  两人很快就把这怨妇忘在脑后,看着这套富丽堂皇,无比气派,占据了知名富人聚居地烟陵区最好地段的豪宅,连姜惩都有些咂舌,“太夸张了,他家那煤矿还没掏完吗?”
  “……什么?”
  “你常年不在雁息,不知道他们叶家在清末就是地主老财了,占据着雁息和宿安交界的一大片富得流油的山区,解放后那山里被勘探出了煤炭资源,他爷爷一夜之间就成了煤老板,就像没见过钱一样疯狂开采,我以为到了他这辈就差不多吃完老本了呢,哪成想居然到现在还这么殷实,不会是有什么猫……”
  两人还没进门,守在院门前的保安就对两人立正敬了个礼。
  等候多时的陈箨推着保安亭的玻璃门走出来,不悦道:“没有猫腻,叶氏集团是合法合规经营。虽然知道您并不差钱,但我还是劝您谨言慎行,否则侮辱诽谤侵犯他人名誉权这种事一定够您丢掉这份佛系养老,体验人间疾苦的工作,到时候您不光要赔钱,还要回去接手整个公司的事务,听起来就很惨。”
  江倦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姜惩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一个嘴贱,一个暴脾气,这两人碰到一起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他及时挡在两人之间,阻断了那几乎要烧着一片的火星子,对陈箨迎了个笑脸,“不好意思,我们无意冒犯,让陈秘书久等了,请问现在叶董方便吗?”
  “方便,叶董说今天一天留给你,自然是方便的,请吧。”陈箨向院内一抬手,把两人请了进来。
  姜惩在背后小声说道:“他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暧昧,该不会你跟那姓叶的……”
  “……为什么你看我跟谁都像有一腿?别忘了我的前任是你,人的眼光没有越来越低的道理吧。”
  江倦极其有技巧的一句话不光堵住了姜惩的嘴,还哄得他心花怒放,“舒坦”俩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看得出来陈箨并不欢迎两人的到来,一路上没有多言,半句多余的介绍也没有,直到坐进了会客室,才有菲佣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请问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不会耽误太久的。”
  陈箨命人去唤了叶明宣,等待时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场面话,“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叶董很快就会过来,有什么需求不必客气,我们都会尽力满足。但也希望你们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不要乱碰桌子上的茶宠,那是夜明珠改制的白泽,曾是老佛爷慈禧的心爱之物,光是它的半条腿都够买下你们八个市局了。”
  江倦落在茶宠上的手一哆嗦,赶紧收了回来。
  姜惩揶揄道:“挖煤的真有钱啊,可你难道不知道政府机关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吗?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一声硬物撞击的闷响。
  姜惩和陈箨第一反应都是往天花板上瞧,只有双耳听力极不平衡的江倦四下张望,在看到两人的动作后才意识到声音是从上方传过来的。
  姜惩注意到他的的反应,忧心道:“还是没法准确听声辨位吗?”
  江倦点了点右耳里的助听器,“毕竟是假的,没法和感官比,有的用就不错了。”
  姜惩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抱着只布偶猫的叶明宣姗姗来迟。
  他没有精心装扮,相反穿得非常随意,一身名贵的行头都卸了下去,只穿了件丝绸的睡袍,脚上趿着拖鞋,慢悠悠地进了门。
  他抱着的布偶猫品相不错,一双湛蓝的眸子里仿佛缀着星辰大海,乖巧地缩在主人怀里,毛茸茸的大尾巴晃来晃去,惬意得很。
  感觉到姜惩的身体紧绷起来,江倦疑惑道:“你怎么了,对猫毛过敏?不对啊,我记得你自己也养了一只。”
  “……不过敏,但我对抱着猫登场的人有生理排斥。”很显然叶明宣这个形象让姜惩回忆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他当场脸就绿了。
  “是吗,我对猫没什么感觉,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有没有穿裤子。”
  江倦一鸣惊人,说了这虎狼之词也就罢了,重点在于他聋了只耳朵,时常无意识地拔高音量,自以为只是小声嘟囔一句,不成想连站在门口的陈箨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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