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超市 第168节

  但莎拉没有继续说:“要不我晚上去找他吧,反正晚上,估计也没有人往天上看。”
  虽然作为一只蝙蝠,她大得有些可怕,但在这个没有灯光,烛火黯淡的地方,只要到了夜里,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那就辛苦你了。”叶舟,“观察他,但别直接去见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来我的,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不像是奴仆。”
  人能隐藏的东西有很多,但气质是很难隐藏的,那是骨子里的东西,想要隐藏或剔除,需要周遭环境发生巨变,让时间去改变。
  对方跟在卫商身上,低头弯腰,穿着粗布衣裳,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比卫商更像“主人”。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一个奴仆,叶舟都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两人说定之后,莎拉就去外面拿了包火鸡面去煮。
  吃完之后,莎拉就准备出发了。
  夜晚的临淄像是一座死城,许多百姓之前都用钱买了粮食,却没有买灯油。
  大约是已经习惯了夜晚摸黑,所以偶尔房子里还会传来人声和走动声,却看不到火光。
  莎拉从后面出去,变成蝙蝠后飞到屋顶上,再朝着卫商落脚的驿店飞去。
  驿店里挤满了各国商人,驿店老板头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多请了十多个伙计,伙计们和老板一样,在驿店里穿梭不断。
  对百姓来说,夜晚除了睡觉没别的事能做了。
  但在不缺灯油的驿店,商人们还坐在大堂里喝酒吃小菜,聊着他们贩卖货物的见闻。
  ——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些世家子弟和权贵使者们,都已经去了陈国公族世家的府上暂住,不会和他们一起挤在驿店。
  “我回了魏国,东西不用我托人去卖,刚到都城便销售一空。”商人放下酒杯,微醺时得意说道,“以前卖货,都是我去求人,如今卖货,反倒是人来求我。”
  别的商人纷纷附和:“以往那些权贵老爷们如何看我等?都当我等是臭虫!如今看那些老爷们争着给我送钱,痛快!这可真痛快!”
  “来来!吃酒吃酒!”
  “那大白兔奶糖,到底还是被赵商给垄断了。”
  赵商得意的站起来,朝众人行礼道:“承让承让。”
  “不过我看那超市,也不止有吃的东西,别的东西老板为何不卖?”有人放下酒杯,颇为遗憾地说,“我原想凑到另一边去看看,刚过去便被那冷面郎君拦住了。”
  “我倒问过,老板只说除食物酒水外别的都不卖,并未告诉我原因。”
  “他买了那么多东西,又修建了那么大的房子,为何不卖?不怕亏本吗?”
  “你又不知他收东西花了多少钱,怎知他会亏本?”
  “说不定果冻奶糖,都是他的家奴做出来的。”
  商人们猜测着叶舟的货物从哪里来,但很快又开始猜测叶舟从哪里来。
  “听他的口音,看他的容貌,不像陈人。”
  “必然不是陈人,陈人哪里有这样的风采。”
  现在的驿站除了外国商人就是伙计,没人会反驳他们,陈国伙计心里不忿也不敢说话,就怕被赶走,少挣一笔钱。
  “我看像我们魏人,可口音不像。”
  “你说像魏人?我还说像我们郑人呢!”
  “瞎说,郑人可是出了名的丑,各国间,郑国人最丑,嘴唇又大又厚,你们的国君迎娶新妇时还说,郑国没有美人。”
  “不过说起来,此次来临淄,我倒是发现百姓过得比以前好了,我从赵国带来的东西,他们竟然买得起了。”
  “对对对,以前每次来,都只能把货物卖给世家公族,百姓可买不起。”
  “这还真是新气象。”
  “说及此,我倒是有件事。”蓝衣商人神神秘秘地说,“我听人说,如今陈国相国,正是超市老板。”
  众人咋舌,纷纷惊呼:“商人为相?!”
  “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我看是陈侯有胸襟!”有人忽然站起来,一脸不忿道,“都说我们商人心中没有家国,可诸位扪心自问,可否为自家国君当过间人,探听过消息?但若士人为间,回国后便是高官厚爵封赏,再不济,也能得到一笔赏赐。”
  “我们呢?为间危机重重,一有不慎便性命不保,可若是探听了消息,回了国内,能得到什么?各国君主说我们商人无国,可他们又要用咱们,用了又不给好处!”
  蓝衣商人:“我看啊,陈侯不错,有此胸襟,何愁不能成事!”
  商人们沉默片刻,终于说:“以前以为陈侯软弱,没想到是我看轻了人。”
  “单这一样,陈侯就比他爹强了。”
  “比他爷爷都强!”
  商人们喝过酒后,赵商找上蓝衣商人,将对方请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刚一进去,他便问:“卫兄可是想留在陈国?”
  蓝衣商人,卫商眯了眯眼睛。
  赵商叹气道:“卫兄不必瞒我,若我要害你,也不会将你请到这里。”
  卫商也没有隐瞒:“我确有此意。”
  “陈国虽小,可国君有胸襟,我们商人最怕的便是权贵,权贵开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引颈就戮。”
  “我虽爱钱,可也爱命,更何况留在陈国,也未必不能挣到钱。”
  赵商:“卫兄有远见。”
  卫商又说:“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就是此人劝我一定要留在陈国。”卫商坐到椅子上,他脸上带笑,“那人当时比奴隶还不如,身上衣衫破烂,包袱也遗失了,只说自己是个士人,要到临淄来。”
  赵商来了兴趣:“哦?此人何在?”
  卫商:“就在马厩里,我收留了他,可他不愿意受我供养,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做事,也不愿意让我给他开个房间,只跟其他仆从一起睡马厩。”
  卫商笑道:“此人倒是有几分骨气,我看他将来恐怕能成大事。”
  赵商更加好奇:“那他来了临淄,为何还跟在你身边。”
  卫商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摆摆手:“这人惯爱打哑谜,他说他若有才,自然能被发现,他若无才,他便会老家继续种地。”
  赵商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但嘴里还是要说:“看来此人确有大才,才能如此自信。”
  卫商点头:“他说我待他好,施恩不求报,于是给我出了主意,好叫我能长久留在陈国。”
  赵商还想继续问,卫商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站起来冲赵商拱了拱手:“夜深了,赵兄休息,我先回房去了。”
  卫商说完便不顾赵商的挽留,迅速离开了房间。
  卫国和陈国有些相似,都是小弱之国,但有一点比陈国强,那便是土地贫瘠。
  卫商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不知从什么开始,土地贫瘠都变成强处了。
  卫国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但也因此没有大国打上卫国的主意,但卫国也都在逃离卫国,他们宁愿去其它国家,哪怕语言不算通,习俗不一样,他们都不愿意再当卫人。
  可最让卫商痛心的不是卫国的穷,而是卫国的国君。
  卫国国君是个傻子——他是个比陈侯更软弱的好人,即位开始便被欺负,被世家欺负,被公族欺负,卫国本来就穷,还被四分五裂,世家不进贡,卫侯在看到对方哭穷的书信后竟然信了,不仅信了,还让对方接下来三年也不必进贡。
  所以卫侯直接掌管的卫国都城,反而是最穷的城。
  卫商觉得,卫国要亡了,这个国君当不了多久国君了。
  他对卫国最后的一丝感情散去,决定离开卫国,不再当这个卫商。
  原本他还在思考自己要去哪一国,结果还没想到就在路上捡了个人,一开始他还以为此人是不知从哪一家逃出来的奴隶,毕竟当时此人衣衫褴褛,脸上全是泥土,露出来的皮肤脏得发黑,赤着脚走在路上。
  但很快他就发现,此人绝不是奴隶,甚至不是庶民。
  他虽然脸很普通,但人绝不普通,说话有条有理,对各国局势了若指掌,明明十分年轻,却比许多老人都有见识。
  偏偏他还说他从未离开过出生之地,对各国的了解,都是从商人和士人们嘴里得知。
  这叫卫商不得不看重他,时间长了,他便问此人自己若要离开卫国,前去哪一国更好。
  此人几乎没有犹豫的告诉他:“陈国,陈国十年之内,必强!”
  卫商不甚理解:“陈国弱小,如今虽然有了个超市,但也不过是个搞买卖的。”
  “无论鲁国赵国,若真要对付陈国,陈国绝无还手之力。”
  此人笑道:“何必还手?陈国被夹在两强之间,别人觉得难,我倒觉得不是坏事,反是机遇,陈国既然弱,便要借强而强,往日赵鲁两国找他要粮,他全都答应,才有如今的局面。”
  “若他只应一国呢?”
  卫商摇头:“若只应赵国,鲁国必怒,鲁打不了赵,却能打陈。”
  此人:“非也非也,先生想一想,你是赵公,陈国向你进贡,偏偏此时鲁国去打,若鲁国将陈国打下来,陈国的粮食,还有你的份吗?”
  卫商一愣。
  此人又说:“小国求生,需要的是左右逢源,借力打力,若靠自己,莫说十年,百年未必能强。”
  “但我看,陈侯有雄心,身边有高人相助,陈国并非不能强。”
  卫商忍不住问:“那你说陈国十年内必强?”
  此人高声笑道:“有了我,十年内必强!”
  此人话虽狂妄,卫商却不觉得他在夸夸其谈。
  他被这人的话说服了,决心留在陈国,陈国若能强,那他就赌对了。
  若不能,十年后他也能去别的国家。
  反正已经决心离开母国,去哪一国对他而言差别都不算很大。
  离开赵商的房间,卫商准备去马厩看一看,他怕刚刚自己说错了话,还是问问那个士人比较好,免得出了错,到时候没办法弥补。
  驿站此时静悄悄的,伙计们也都去休息了,除了月光,没什么能照亮的光源,卫商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里,迈腿的时候格外小心,唯恐自己被石子绊倒。
  马厩四处漏风,马儿在一边,仆从们睡在另一边,他们也没有被子,在这儿睡也只是比直接睡在地上舒服一点。
  但闻着马味儿,这个舒服也没舒服到哪里去。
  卫商正要喊士人出来,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马厩的棚子上有一团黑影。
  他的眼神不太好,但直觉却告诉他,那团黑影是个活物。
  卫商眯着眼睛看过去,就在他觉得那东西可能是只大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时,那黑影却突然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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