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再做妾 第43节
老伯爷老夫人都有赏赐,连同孔连骁,也为弟弟高兴,从私库挑了一件和田玉雕的梅花鹿把件送给新生儿,摸着妻子的肚子笑道:“说不定,也能给我们带个哥儿呢。”
赵氏掩袖而笑,“瞧也说得,若是闺女,您就不欢喜了?”
孔连骁忙哄:“若是姑娘,就不嫁出去了,找个养老女婿在家,满京城的人都来我家里求亲,我拿足老泰山的款儿,好好挑一挑。”
赵氏呵呵大笑,三月底晓哥儿满月那天,穿一件柿子红绣折枝牡丹花对襟褙子,葱白镶油绿澜边马面裙,鬓间戴了一枚点翠衔珠卧凤钗,一朵碗口大、几能乱真的牡丹绢花,映的面如满月,气色极好。
满月宴席上除了苏氏家人,伯爵府的亲戚朋友都到齐了,一边夸奖晓哥儿,一边恭维赵氏:在座的多是生养过的媳妇、奶奶,见赵氏肚子圆圆的,从后面看却看不见肚皮,这个铁口直断“也是个哥儿”,那个说“等到时候,你也得请一顿,地方随我们挑”。
其实,赵氏心里也有七、八分把握,自己怀的是个男孩子,矜持地笑道“你随便挑,我若说个不字,以后哪有脸见你?”
众人嘻嘻哈哈,“把这句话记下来,到时候省的她不认账。”
一群当家主母一来二去的,把正主子苏氏和晓哥儿的风头压过去了。丹姐儿满面春风地挽着母亲,给各位太太敬酒,丹姐儿婆婆也到了,说了好些恭贺的话。当着外人的面,丹姐儿向来顾着府里的脸面,亲亲热热地拉着娴姐儿的手,到一边说话去了。
苏氏心里不乐,等送走客人,和母亲、嫂子回院歇息,苏夫人年纪大了,去厢房歇午觉,乳娘带着晓哥儿在隔壁歇下,苏氏一时睡不着,喝着鲫鱼汤和嫂子说私房话:“你瞧,这个时候,她还得压我一头。”
这个“她”是谁,苏氏嫂子一清二楚:苏氏以前刚进门,得低头做人,现在生了儿子,孔连捷又宠爱,有了底气,看赵氏便不顺眼了。
说起来,苏氏嫂子嫁进苏家的时候,苏家在外地任上,官没现在大,聘礼两千两,苏氏嫂子陪嫁四千两;等去年苏家进了京城,为了攀上伯爵府和深受皇帝宠爱的孔连骁,又有嫁妆丰厚的嫂子赵氏,苏家踮起脚,给苏氏备了一万两陪嫁。
苏氏嫂子心里不喜,向丈夫抱怨,苏氏哥哥却把苏氏嫂子训斥一顿,说,苏氏在伯爵府好了,自家也能沾光。
如今苏氏提起,嫂子心里不快,笑道:“我的姑奶奶,人家是世子夫人,未来的伯爷夫人,宗妇,族长夫人,什么压不压的,人家是应当应分的。”
苏氏不吭声。
嫂子用下巴指一指黑漆镶大理石桌案上的官窑粉彩花鸟茶盅,目光慢慢从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古董珍玩移到窗前插着大红芙蓉花的汝窑耸肩美人瓶,再到苏氏头上的成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到身上大红刻丝绣花鸟裙褂到鞋尖上的龙眼大明珠,“我的好妹子,说句贴心话,孔家这家底,这门风,这规矩做派,你嫁进来算进了福窝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苏氏悻悻地,“我知道,我也没说不知足,可是....”
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若孔连捷是兄长,孔连骁是弟弟便好了;或者,退一步讲,孔连捷继承不了伯爵之位,身上的四品荫封传给儿子晓哥儿也行,偏偏,前面还有个昭哥儿....
嫁进来之前,苏氏觉得孔连捷英俊洒脱,器宇不凡,没把父母说的“可惜有个嫡出的哥儿”放在心上;待得进了府里,对岸风景强过身边的人,有孔连骁比着,孔连捷平凡许多,事事离不开父兄,天天在眼前晃悠的姨娘、子女令她心烦意乱。
前阵娴姐儿对她这个继母接连不恭,苏氏气的狠了,偏偏怀着孩子,又要低调做人,没法给娴姐儿点颜色看看,听说孔连捷把娴姐儿禁足,方舒坦不少;谁曾想,刚刚禁足一日,昭哥儿便闹开了,吵着“要姐姐”,孔老夫人也是个软耳根,把娴姐儿接到院子里,禁足一事不了了之。
下面的人一看,不暗笑她这个二夫人才怪。
加上徐妈妈把昭哥儿护得严严实实,对苏氏敬而远之,孔连捷三位姨娘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苏氏年纪轻轻,嫁过来才两年,已有心力交瘁之感。
嫂子察言观色,心里暗自高兴:你也有今天!嘴上却安慰:“你啊,生完孩子胡思乱想,我当时也是这样,过了这阵儿就好了。如今满了月,等身子骨结实了,把院子里的事接过来是正经。”
这话说得妥帖,苏氏便答:“我想过了,娘跟我说不急,怕月子里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等喝两服药,隔个把月,趁着天不热,我再把事情接过来,左右不外那点事。”
她在闺中是跟着母亲嫂子打理过家务的,这一年冷眼旁观,长春院不比府里,涉及钱财,外事和往来,管好自己院子里那点事就成了。
嫂子身体前倾,指一指旧院子方向:“那三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提起秀莲等人,苏氏说不出的郁郁:换成原配夫妻,丈夫敬重妻子,三、五年之内不会纳妾;到了自己头上,一进门三房姨娘,两个生养过,最后一个颇受丈夫宠爱。她不得不把两个美貌丫头给了孔连捷,才把院子里的形势向自己这边扳过来。
苏氏母亲、嫂嫂都没遇到这种事,只有她倒霉。
泪水不由自主涌出来,苏氏抽抽搭搭的,用帕子握着嘴,嫂子吓了一跳,忙给她拭泪:“怎么了这是?”
苏氏哽咽一会儿,“我就是担心,晓哥儿太小,也不知什么时候长得大。”
嫂子从衣袖抽出一条干净帕子,“快擦擦,月子里不兴流眼泪。有苗不愁长,一年年的快着呢,过几年你就该操心给晓哥儿说什么样的媳妇了。依着我说,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把肚子减一减,过两年,再给晓哥儿添个弟弟。”
彼时幼儿夭折颇多,五岁之上父母能松口气,到了十岁才算立住了,开始说亲事。苏氏嫂子的母亲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下来苏氏嫂子和最小的弟弟。
明知嫂子是好意,苏氏仍然一时转不过弯,把湿透的帕子团成一团,嘟囔“有什么用?再生也越不过昭哥儿去。”
嫂子“嘘”一声,左右看看,见屋门紧闭,一个下人都没有才压低声音:“好我的姑奶奶,这话让人听见,可是一辈子的把柄。”
见苏氏郁郁寡欢,她心里幸灾乐祸,嘴上却真情实意:“横竖姑爷对你体贴,院子里谁能越得过你去?天天胡思乱想的,当心伤身子。这人呐,强不过命,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旁的也管不了。”
苏氏半天才嗯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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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今日在家, 跟娘做什么了?”三月末的一天,夕阳西下,展南屏回到院里, 张开胳膊, 接住炮弹般冲过来的木哥儿, 举了两下,目光望向屋檐下大腹便便的红叶,
木哥儿指着鸟笼, 口齿清晰地说“挖虫子,喂小鸟。”红叶见他额头满是汗水,把自己的酸梅递端过去。
展南屏两口喝干,问儿子“娘今天做什么了?”
木哥儿想了又想,指着屋里的方向“开箱子, 叠衣裳。”
展南屏抱着越来越沉的儿子,埋怨道:“不是让你歇着。”,红叶吐吐舌头。
另一边, 云娘带着三丫端个摆满甜羹的木托盘从厨房出来,“大伯尝尝, 新煮的绿豆汤。”
自从云娘来了,每天都有茶点,如今天气渐热, 云娘便把汤羹放在阴凉地方, 公爹、展氏兄弟回来, 正好消暑。
夜间哄睡儿子, 两人歇下。
“累不累?”他揉着红叶的肚子, 红叶轻轻点头, 艰难地挪进他怀里。
展南屏讲起自己的差事:“世子爷去了吏部, 我们在部里茶房等着,你猜遇到谁?”
红叶摇摇头,他笑了起来:“遇到张御史府里的老齐,满脸大胡子那个,我们成亲,他还来送了礼物,记得吗?”
就像主母身边的大丫鬟一样,护卫也有自己的交际圈。
红叶窃笑,“我记得,人还没我高。”
展南屏呵呵笑,“以后见了他,可不许当面说:老齐的三十六路躺地刀,在江湖中颇有名号。”
红叶摸摸他消瘦的脸庞,“那,是他厉害,还是我夫君厉害?”
答案是现成的:“老齐和爹爹是一个辈分,自然比我厉害。不过,只要他砍不到我,我拔腿就跑,他也追不上。”
一个矮冬瓜满地翻滚,丈夫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一幕涌现到红叶脑海,令她咯咯笑个不停。
以前他没这么多话的,她想。
自从那日,展南屏非常关注她,每天都问个不停,私底下怕她再做噩梦,怕被鬼神冲撞,怕她累到;在帐子里面放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又怕失火,依旧放到外面,每晚缠着她东拉西扯。
过几天,云娘头晕呕吐,请了大夫,有喜讯传来:年底的时候,云娘要当娘亲了。
展卫东满面春风地,向父亲炫耀:“咱也要当爹了。”
展定疆念一句“小兔崽子,沉不住气”,倒背着手,喜气洋洋地走了。
家里添丁进口,弟弟成了大人,展南屏非常高兴,见红叶肚子大了,便指点弟弟“弟妹有什么要吃要喝,你上点心,东西你嫂子有”又叮嘱二丫三丫:“灵性点,好好陪着,有事去叫米嫂子乔嫂子,不许出岔子。”
一下子,展家两个孕妇,连轴转忙碌起来。
冯春梅从家里端了吃食,叮嘱云娘怀孩子的益处和忌讳;扈婆子提了两只烧鸡两斤红糖两斤鸡蛋,做了布鞋布帽子,送到展家来;红叶把儿子小时候的衣服整理出来,洗干净,无论男女都用得着。
云娘年轻,头一次怀孕,吐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吃不下,红叶带着二丫三丫做了米饭,面条,饺子,粥,云娘边吃边吐,反而瘦了。
展卫东心疼媳妇,出府请了丈母娘来。
云娘母亲带着次女卉娘进府,战战兢兢地,有姑爷带着,通过两道关卡才进到展家院子,见院子宽敞,屋子轩朗,有树有葡萄架,屋檐下挂着鸟儿,廊下种着花草,女儿有两个丫头陪着,简直比的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云娘母亲生怕给女儿丢脸,偷偷叮嘱次女几句,下厨做了汤面,做了醋溜白菜,炸了胡萝卜粉丝丸子。云娘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菜也吃了大半,拍着肚子说“可算活过来了”
红叶笑个不停,胃口大开,也吃了不少炸丸子。
吃过两餐,展卫东一看时间不早,便问丈母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便住下吧,明早送您出去。”
云娘母亲自然乐意,又犹豫:“算了吧,怕添麻烦。”
红叶也劝:“有什么麻烦,东西都是现成的,您难得来一次,下回就得孩子洗三、办满月了。”一边说,一边指挥两个丫头把厢房收拾出来,被褥用具是新的,把云娘母亲照顾的妥妥当当。
云娘和母亲妹妹说了半宿话,第二天,恋恋不舍地送走两人,自此安心养胎。
红叶却开始心神不定,一日话比一日少,见了展南屏强颜欢笑,背地心浮气躁,人都瘦了。展南屏明白她的意思,几番想说,欲言又止:在他心里,妻子只是做了噩梦,越早淡忘越好。
到了三月二十二日,皇帝传召孔连骁,展氏兄弟照例跟去,孔连骁凭腰牌入宫,护卫们在外面等。
这一等就到了红日西坠,彩霞满天,展南屏往日沉得住气,今天不知怎么,心浮气躁的,围着马车打转。
耳边听同伴喜悦的韩“出来了”,展南屏转过身,见到孔连骁穿着官袍的身影:面容疲惫不堪,眼睛很亮,一看就在兴头儿上。
突然之间,妻子说过的话涌进展南屏心头,令他整个人僵硬起来,心脏砰砰跳。
“大展,走吧。”孔连骁熟门熟路地钻进自家马车,忍不住探出头,对他小声说:“那帮兔崽子,胆肥了,嘿嘿,等我们去兰州,把那帮人挨个揪出来,一个也少不了。”
兰州吗?展南屏脑中惊涛骇浪。
回到府里已是天黑,把孔连骁送进外院,展南屏稳住心神,在同伴中点了四十个人的名字,“晚上吃顿顶事的,明早卯时三刻,带齐家伙,在二门等着。剩下的人,留在府里,跟着老伯爷和二爷。若是有什么事,提前打招呼。”
护卫齐声应诺。
回家的路上,展南屏缓步而行,叮嘱弟弟“云娘年纪小,这一去至少两个月,你把事情安排好,让亲家母进府看看。”展卫东满不在乎地“又来说我,倒是你,怎么和小嫂子交代--等咱们这趟回来,小嫂子都生了。”
展南屏罕见的沉默,眼瞧院子就在前面,忽然开口:“先别跟你嫂子和弟妹说。”
展卫东立刻明白哥哥对嫂子歉疚,挤眉弄眼的抢先进了院子。
两人跟展定疆说了,后者一听,关切地问了半天,又说:“叫上媳妇,一起吃顿饭吧。”
展南屏略一犹豫,便回后院吩咐下去,站在屋檐下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红叶听二丫说了,同样沉默片刻,叫二丫准备饭菜,隔着窗子望见丈夫,只一眼,便落下泪来。
红烧肉、炒辣椒、老醋花生、摊鸡蛋、葱丝、黄豆酱、烙饼和酸辣汤,展氏父子带着木哥儿一桌,红叶和云娘在小桌。一顿饭毕,展定疆出院子去了,兄弟俩各自扶着各自的媳妇散步,彼时春日,青绿色的葡萄叶爬满木架,一阵风吹过,仿佛大海的波浪在头顶涌动。
坐在葡萄架下的红叶仰着头,叫着丈夫的名字,展南屏低声答应。
“明天一早,我就出府去了,卫东也去。”他竭力保持话语的平静,“你猜,这回是哪里?”
红叶笨拙地扶着他肩膀站起身,紧紧搂住他脖颈。她什么话也没说,可她心里明白,展南屏便也沉默着,像一具泥雕木塑的雕像。
红叶声音发抖,“南屏哥,夫君,展南屏,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就不要活了。”
展南屏打断她的话,语气严厉,“胡说,还有木哥儿,还有卫东,还有云娘。”
“可我要你活着。”红叶抖得如风中落叶,泪水滴滴答答落在丈夫肩膀。“你答应我,你~”
展南屏斩钉截铁地答:“我答应你。红叶,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等她回应,他就压低声音,认真地像即将参加科考的考生:“你梦见的事,不要说出去,我爹不要说,你爹娘不要说,谁问也不要说,就当没发生过,记得吗?”
不管是噩梦,还是菩萨显灵、佛祖保佑,展南屏都不想让妻子站到风口浪尖。
红叶点点头。
展南屏又说:“剩下的事,我有分寸,你放心,我,我不会大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