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威仙姑显神通

  原来,“红白青黄”四灵,各有所司:
  狐狸性淫,干涉男女情事;刺猬性直,伺察孝悌忠义;草蛇性忍,插手快意恩仇。
  以上叁者,自有故事传说,此不赘述。
  至于黄鼠狼,其性聪明狡猾,灵动轻巧,无拘无束,来去无踪,其性也灵,如人起心动念,故掌管人微妙心神玄思。
  “红白青”叁仙出马,无非令人横遭祸福。黄仙儿一旦显灵,非同小可。
  当事者,轻则噩梦缠身,颠叁倒四,不辨是非;重则迷失心智,或口出谵妄,自称帝皇神鬼,或爬行嚎叫,化身家畜猛兽,终身不治,至死方休。
  亲债仇怨,尚可化解,一朝失心,全无办法,故黄仙儿是最厉害的一种。
  而丑郡马宣赞,就因这黄仙儿,几乎断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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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赞,北方边郡人士,生来异样丑陋,自不必说,又孔武有力,性如烈火,终日殴打厮杀为乐,方圆几里出了名的凶神。
  众人都怕他,哪敢说他丑,只是终日夸他相貌奇伟,来日必将发迹。
  后来宣赞从军,在郡王麾下当差。一日,番邦来使,酒席宴间,颇有对中国不敬之意。宣赞一时兴起,搭弓放叁枚连珠箭,不偏不倚,来使皮帽尽落,吓得跪地求饶。
  郡王大悦,趁着酒兴,当场就把自己女儿许给宣赞,又赏他一件貂皮大衣。
  洞房花烛,宣赞好不得意。谁知盖头一揭,郡主见宣赞样貌,吃惊叫道:
  “啊呀!你这人好丑!”
  宣赞从小到大,没人敢说他相貌半点儿不好,也吃了一惊:“夫人为何说我丑?”
  “该死!”郡主勃然大怒,“你自己找块镜子照照!”
  宣赞忙走到镜前,看自己相貌。也是合当有事,宣赞忽然开窍,大叫一声,竟被自己丑得昏厥过去。
  再苏醒时,郡主已一条绳子,悬梁上吊,香消玉殒也。
  此事一出,众人都为难,若真说宣赞太丑,那郡王岂不是个美丑不分的糊涂蛋了?
  众人想到,郡王曾赏了宣赞一件貂皮衣,查看一番,竟发现,这貂皮衣是假的,乃是用黄鼠狼皮敷衍而成。新婚当日,黄仙儿作祟,迷了郡主郡马心神,结果酿出祸事来。
  既有说法,此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只有宣赞依旧蒙在鼓里,每每照镜,觉得自己丑时,便当是自己杀人太多,惹得黄仙儿作祟,扰了自己心智。
  于是宣赞对黄鼠狼们又敬又怕,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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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几只黄仙儿乱跑乱窜,走投无路了,就都跳到香案上站着,借太上老君金身像威风,瞪眼拱手,张嘴叫唤。
  黄鼠狼们,平日被小九喂得肥美,身体长大,油光锃亮,又不甚怕人,一对小眼睛蹬着周遭众人。
  宣赞赶忙带手下,朝小家伙儿们弯腰拱手道:“黄仙儿爷爷呀!小的们不是为非作歹,乃是这一帮贼道人欺瞒我等,小的们气不过,教训一顿,不想惊动了仙儿爷!恕罪,恕罪呀!”
  柴小九在后面瞧着,明白过来,为何松雀儿要她带黄鼠狼“护身”。小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两步窜上香案,盘腿而坐,给几只黄鼠狼使个眼色。
  小家伙会意,噌噌缠到小九身上。小九便学那“西方广目天王”神态,人家玩儿蛇,咱有大长老鼠,捻手作态,凝眉瞪目,对宣赞道:
  “宣将军!你可想过?那林冲武功盖世,为何要救我一个小道姑了?”
  “诶呀!”宣赞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扑通跪下,“你莫不是……那庙里的黄仙姑儿?小将有眼无珠!失敬!失敬呀!”
  周围一众莽汉军健,也是随宣赞从北京来的,都信黄仙儿这套,纷纷呼啦跪下,纳头就拜,口中连呼“黄仙儿娘娘”不止。
  自从下山,今番真做了回娘娘!小九心头得意,学那些招鬼回背婆子神汉,挤眉弄眼,拿腔捏调道:“宣将军!本仙姑念你无知,非但不计较,还要应灵签上言语,许一套富贵与你!”
  “啊呀!仙姑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呀!”宣赞纳头如捣蒜,磕了几个,觉得不妥,回头呵斥手下道,“该死!傻跪着做什么!你们也跟着一起喊!”
  众人一起发喊,几个挨揍的道士,也跟着磕头叫唤。
  小九听着耳晕,摆手叫道:“好啦你们不要鬼叫!本仙姑要算日子了!”
  说罢,小九掐指作态,想平日婼菜说书的故事,哼哼念咒道:
  “一二叁,二二叁,七八九十念真言,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叁请毛老道,四请天上皇……”
  众人一听,都痴傻了,这仙姑要变戏法还是怎么着?
  小九掐指细算一番,对宣赞道:“京师尊贵金地,克木方有财源,死水能养活木,当寻粪坑古树;七月流火成金,十有五日方成,夜来子时伐之,富贵唾手可得!”
  小九怕宣赞听不懂,又直白讲了一遍,说:他要找的宝物,七月十五深夜,在粪坑旁一棵古树枝头。
  宣赞听了,牢牢记下,拉着周围人一道扣头称谢。
  “宣将军,”小九坐得麻木了,收场道,“你当一心行善,勿泄天机,耐心供养黄仙儿,我等必保你将来荣华富贵也……”
  “在下知道,在下知道了!”宣赞扣头如捣蒜,转身呵斥手下道,“都闲着做什么!没听仙姑娘娘要供养!快去买好酒好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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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功夫,宣赞等人弄了一堆生熟贡品回来,在香案上摆了,左右寻不到小九,便叩头拜了几拜,祈求保佑,又把殿中道人打一顿(“既有仙姑,要你们何用!”),纷纷散去了。
  几个道人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各个混沌踉跄,关了殿门,疗伤歇息去也。
  于是小九从老君像后跳出,坐上供桌,跟黄仙儿一道,大吃起贡品来——什么叫粉肉蹄膀,哪个是烧鸡腊鸭,油手油嘴,吃得一片狼藉。
  黄鼠狼们更是没个饥饱,两只小爪子扣住便不撒手,小尖牙咬着咯咯响。只如跟肉有仇一般。
  片刻功夫,几个小家伙都撑得动弹不得,躺在桌上直挺挺,拿起来多半都是硬的。
  小九把剩下的包了,寻思带回去拿给松雀儿吃,这时有黄仙儿问道:
  ——娘娘,为何把咱玉玺下落,告诉那丑鬼了?
  “你哪里听到,我告诉他玉玺下落了?”相处久了,小九脸上,也有了几分黄仙儿的狡黠劲儿,“这是把那刷子支开,老娘好放开手脚。除了这个,还有叁件事,等安排妥当,定让那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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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收拾完包裹,把黄仙儿塞进衣服,却发现殿门锁了,便寻思从后面窗户跳出去。
  窗外日头西斜,小九探出头,刚要把包裹丢出去,整个人猛然愣住,赶忙躲避观瞧。
  但见窗外,大殿后院,人迹罕至,夕阳洒泄,草木浸红。
  高古树旁,立一轻衣佳人,头插野花,手捧折枝,好一副红颜踏青图。
  可紧接着,一副人景画,变了“野春宫”:
  只见那媚娘扶树欠身,手撩裙摆,夕阳野外,露出两团圆圆滚、娇嫩嫩,深沟白桃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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