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

  江城是没有秋季的。
  炎夏一过，气温急转而下，清晨起来需要穿上加绒卫衣才行。
  今天的风格外冷，高叁年级课间出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蔺徵来到天台，游涵已经在等他了。
  “这篇报道跟你有关吗？”不等他走近，游涵展开手中的报纸，语气有些急切。
  江城晚报，教育板块头条新闻标题醒目，揭露某私立中学骨干教师收受家长礼金、体罚学生多年，文章鞭辟入里，笔锋犀利辛辣，所举证据十分翔实，就连时间线和所涉人数都极其清晰……
  同样的报纸，昨晚蔺徵已经看过。
  “你想问什么？”他垂着眼睛又看了一遍，语气淡然。
  看蔺徵的神色，游涵已经可以断定这件事情绝对和他有关，只是究竟其中有多少部分是他推进的还无法确定。
  “你是怎么做到的？”游涵注视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人，更仔细地打量着他。
  昨晚看到初中同学群炸了锅一样讨论曾经教过他们的数学老师张胜勇被带走调查的事情，游涵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蔺徵那张冷厉的脸。
  不过这个想法出现了几秒钟而已——蔺徵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高中生。
  “你好像很惊讶，”蔺徵迭好手里的报纸看他，“这篇文章里面有虚假报导吗？”
  游涵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没有吧。”
  不谈江城晚报的地位，其实张胜勇收礼的事情在家长和学生中不是秘密，大家各取所需，加上他的教学水平的确高超……比起那些“油盐不进”的老师，张胜勇显然更受欢迎。
  “我记得你讲过陈垚同桌挨打的事情，那你知道那个女生后来怎么样了吗？”
  游涵：“她后来转学了。”
  “那个女生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为了她上学花了不少积蓄，已经没有能力再报数学老师的补课班，”蔺徵顿了下，“她被迫转学后成绩一落千丈，后来进入职高，第一年便辍学了……”
  游涵惊讶不已：“你怎么会知道？”
  “我去找过她了。其实这种事情，只要还和她有联络，应该不难知道，毕竟你们同班两年不是么？”
  大概是天台太高，风吹到身上无比刺骨。
  “和陈垚一样，她只是受害者之一。”大概是因为陈垚的家庭背景好过那个女生，所以她更多的是受到冷待，而非更尖锐的针对。
  “你……”游涵突然语塞。
  “我没有多么高尚正义，如果不是陈垚，我可能永远不会去了解这些。”
  说到底，只是为了让那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做恶事而不自知，漏洞百出，还能升职，甚至名利双收，凭什么？
  蔺徵在乐高交流群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个朋友的太太在江城晚报做记者，蔺徵跟对方见了面，给她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假如能为一些学生讨回点公道，即便有些晚，也好过毫无作为吧。
  游涵握紧了手指，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张胜勇敢这么大张旗鼓，不是没有家长和学生有意见的，只是那些人举报到相关部门很快就被压了下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当副校长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蔺徵离开了，游涵独自站在原地良久。
  在转来一中借读之前，他有打算慢慢接触陈垚，重新进入她的生活，她那样慢热的性格只能徐徐图之。等到她彻底卸下心防，关系再进一步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游涵自以为这个计划很周密，如果不是蔺徵出现的话。
  平心而论，蔺徵的确很优秀，但是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寡言，冷淡，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多思多虑，只要让他起了疑心，他和陈垚的关系一定会出现裂痕……
  游涵并不认为自己想错了。
  只不过，他居然能为了陈垚做到这个地步……
  报纸握在掌心揉成一团，游涵深吸了口气，胸腔里一片冷意。
  ————
  垚妹：哥哥没有朋友。
  蔺哥：有，比我大二十来岁的那种。
  求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