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89节
只见红衣少年高坐首位,姿容端艳,单手拈白棋,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
少年人偏头,不知道在跟庄休说些什么,语气颇散淡。
而庄休,庄家那位嫡长子,却噤若寒蝉,冷汗簌簌。
果真是太子殿下。
庄序手脚颤抖,仿若瞧见一条通天坦途,在眼前缓缓铺开,他站在正厅中央,下跪叩首,高声道:“草民叩请殿下千岁。”
良久。
红衣少年温声笑,颔首称善,却不曾叫他起来。
他起身,慢条斯理走下来,行姿疏淡,声线温柔:“孤此次来,是想找你讨样东西。”
庄序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物,浑身上下都哆嗦,语气有些颤抖,他叩首,不敢抬头,道:“殿下直言,草民但有,无不上奉。”
江鹤声垂眸,又笑:“梨白银丝钗环。”
“铛——”
就像远山之间,青钟赫然一撞,七魂六窍乍然离体,刹那间,庄序浑身僵硬,脑海一片空白。
“殿、殿下。”
他咽了口口水,结巴道:“草民、草民……”
这钗环早在他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前,就被秦家家主拿走了呀,。
那漂亮小姑娘似乎想要,秦家主却说“珍惜之物,落于腌臜之手,已是玷污,往往不当染尘泥”。
随后,他便下令毁了商行内所有梨白银丝钗。
他、他是一支也找不出来了啊。
倏尔,一个让他胆寒的想法涌上心头,庄序面色苍白,手指死死扣地,语气颤抖:“殿下与秦家……”
“确有婚约。”
红衣少年接话,眉眼轻弯,语气颇良善,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江鹤声垂眸,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人,轻嗤一声,闲闲散散走上首座:“诸君且记,见秦家小姐如见孤,如有冒犯。”
少年人轻笑:“死罪。”
正堂之内,众人跪地应是。
庄序脸色惨白,止不住颤抖,手脚都已经僵了,他只觉被人扼住了咽喉,一颗心沉在死水里,即将溺毙而亡。
“殿下饶命!”
“大哥——”
他对着左侧第一人高声叫,连连叩首:“大哥救我!”
庄休抿唇,起身作揖:“殿下,臣斗胆请殿下三思,庄序是云州巡防右使之子,其叔父为京师太常寺卿……”
红衣少年淡笑:“竟如斯尊贵。”
“……”
堂内静默,众人无不垂首,不敢出声。
“殿下恕罪。”
庄休连忙下跪叩首,语气颤颤巍巍:“若论尊贵,此子尚不如殿下万一。”
庄序面色早已惨白如纸,他头脑一阵恍惚,浑身打着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
渺渺远远的,只听见温温凉凉的声音,好似自仙山之巅倾斜而落。
红衣少年单手支颐,眉目带笑:“既如此,拖于庭外。”
“杖杀。”
第82章 作画
云青青兮欲雨, 水澹澹兮生烟。
书院隐于山腰,云雾之间。
日子晃一晃,便到了秦小猫儿去书院读书的时候。
“小姐且稍候, 奴去传禀山长。”书童俯身作揖,往山雾微蒙的檀青台上走去。
秦晚妆站在文书居的廊檐下, 瞧着书童走上了书屋后的山道。
她拉着她的漂亮哥哥坐下来, 小脑袋倚在江鹤声胳膊上, 声音小小的,轻声嘱托:“漂亮哥哥,待会儿,若是林哥哥出来,你不许理他。”
“他何处得罪往往了。”
温温凉凉的声音,江鹤声笑问。
“他何处都得罪我啦, 我气死他了。”
小猫儿猛拍梁柱, 声音扬高, 十分清亮,语气中还带怒意,好像马上就要张开小口去咬人:“若,若没有林哥哥,我早就、早就……”
早就记起她的太子哥哥, 把太子哥哥捡回家了,何至于让她的漂亮哥哥在外流落那么久。
哼,气死啦。
秦晚妆手有些疼,气呼呼又要继续说, 对上少年人疑惑的漂亮眸子, 却把想说的话收回去了。
“哼——”
“林哥哥是坏人。”
她一锤定音, 别过小脑袋, 兀自气呼呼。
江鹤声揉了揉秦晚妆乌黑的长发,给炸了毛的小猫儿顺毛。
小猫儿又不放心,补充:“不许你理他。”
“理谁。”
清润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哼,当然是林晴山那只大王八。”秦晚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软乎乎的声音带着点清脆。
“……”
半晌静默。
秦晚妆察觉不对,把自己翻了一边儿,枕着她漂亮哥哥的胳膊,循着声音去望。
只见漫漫山道上,青年人着素衣,执卷而立,眉目疏落,眸光亦落在漂亮小猫儿身上,浅浅淡淡的,瞧不清什么情绪。
他身后还跟着一白须夫子,亦听见了小姑娘的话,想要出言训斥,却被林岱岫拦住了,他轻笑:“是晚生之过,先生不必计较。”
林间有青钟之声,那白须夫子告退。
“自然是他的错。”秦小猫儿不开心,往她的漂亮哥哥怀里躲了躲,轻轻嘟囔。
她这样有志气,已经决定单方面和林哥哥割袍断义了。
林岱岫缓步走到廊檐下,对着江鹤声作了一揖,温声道:“某才疏学浅,不敢于殿下眼前卖弄经纶,望殿下移步,偏院已备茶水,可久候。”
江鹤声拨拨小猫儿的耳尖:“往往?”
“你去吧,漂亮哥哥。”秦晚妆斜斜歪歪坐起来,语气里带了点小委屈。
江鹤声不知两人之间的恩怨,但也只好顺着小猫儿的话,跟着书童往偏院去。
草木招摇。
秦小猫儿坐在廊檐下,低着小脑袋,不说话,数地上的草有几根,数了无数个九,听见一声长叹。
“往往。”林岱岫唤她。
哼——
不想理他。
空气凝滞了三息。
小猫儿站起来,对着林岱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先生。”
秦小猫儿生气的时候,什么世家规矩,什么侍师礼法,都想起来了,并且都做的很好,好到能把人气死。
可见平日里没白教,只是这小混账性子懒散,喜欢撒娇耍滑。
林岱岫闻言,却笑:“进屋罢。”
他推门而入。
室内空旷,正中摆有梨木长桌,书架参差而摆,书卷竹简散于地,杂乱无章。
林岱岫站在梨木长桌前,铺开一张宣纸,道:“研墨。”
秦小猫儿踏过门槛走进来,听见林岱岫的话,轻轻噫了一声,扭扭小脑袋,左右瞧瞧,才想明白大王八叫的是自己。
可恶,坏人。
不要脸!
秦晚妆不开心,重重强调:“我要与你恩断义绝呢。”
青年人偏头,看着小猫儿,轻轻颔首,笑:“我知。”
“我与往往,只论师生之礼,不复兄妹情谊,往往可满意。”他立于长桌前,眉眼轻弯,语气温温柔柔的。
秦小猫儿点了点小脑袋。
倒也可以。
他又笑:“既称某为师,便当尽弟子本分,磨墨罢。”
小猫儿是只听话的小猫儿,她觉得大王八说的话没问题,吧嗒吧嗒跑到长桌前,低着小脑袋,认真研着墨。
小姑娘很少做这种事,往常她写字时,都是大王八给她磨,因而动作有些笨拙,墨汁擦过砚台边角,流到宣纸上,她动作僵滞了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继续捣。
反正她磨了,磨得不好也不能怪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