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52节

  “我现下很好呀,你瞧,我还能给你转圈儿呢。”
  小姑娘仰着脸,看着桌案上放着的苦药,很不服气,跳下床榻要转圈给稻玉看。
  稻玉拿着瓷勺,舀着药汁,哄这只蛮不讲理的小东西:“小姐,再喝一口,好不好,您乖一些。”
  “我不乖,我不要喝。”
  小姑娘有些生气,随意往地下一坐,赖着不肯起来。
  她觉得稻玉姐姐很不讲道理。
  打她醒来后,她分明已经喝了许多药了,稻玉姐姐却还要喂她。
  可是她看着那些药,黑漆漆苦滋滋的,分明是一样的嘛,既然是一样的,喝不喝有什么要紧。
  气死啦。
  小姑娘越想越生气,又张开小口喋喋不休:“稻玉姐姐,你不要哄我,等我把这药喝完了,你肯定还要端来旁的药,我可聪明了,你才唬不到我。”
  “哼——”
  小猫儿扭头不看她,轻哼一声。
  稻玉浅笑着,听小猫儿的话,时不时点点头,等小猫儿把话说完了,才开口道:“小姐,您且乖些吧,若是让东家知道您闹着不肯喝药,定然又要罚了。”
  “可是——”
  秦晚妆缩缩小脑袋,有些心虚:“可是阿兄现下没有回来呀,他都没有找着我,是漂亮哥哥找着我的呢,他才不能罚我。”
  稻玉轻叹:“小姐,东家和先生找了您整整一夜。”
  “您今晨睡着的时候,东家在这儿守了两个多时辰,一刻钟前才回屋休憩。”
  “昂——”
  这、这样啊。
  小姑娘心里生出一丝小小的愧疚,她仰着小脸儿,有些难过,眼眶红红的又想掉眼泪:“那、那你们记得给阿兄端些甜茶喝。”
  “把我的甜茶端给阿兄喝吧。”
  “虽说、虽说等他醒了,肯定要打我,但我也没有办法。”小姑娘有些委屈,“谁让我是这样懂事的小孩儿。”
  稻玉听着小猫儿抽抽噎噎的话,又瞧着她那仿佛做出了很大牺牲的小模样,情不自禁笑出声:“小姐,先把药喝了罢,待东家醒了,看见小姐好好喝药,没准儿就消气了。”
  “啊,不成呀。”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和跪坐下来的稻玉平视,“若想要阿兄消气,我现下更不能喝啦。”
  “等他醒了,我当着他的面儿喝。”小姑娘想着,觉得这是个展现自己乖巧的好机会,“他若能瞧见我喝药,便知道我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啦。”
  “小姐,这药拖不得。”稻玉急忙道。
  小姑娘伸出小爪子贴贴稻玉的脸,振振有词:“如何拖不得,可以拖的呀,很可以拖的。”
  “往往。”
  少年人的嗓音干干净净,像月光映照下的湖面。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素白的衣裳,衣角绣着仙鹤纹样,整个人格外澄澈明亮,袖角有金丝勾线,长衣曳地。
  少年人逆着昼光走来,身后是万里晴空,风一吹,愈觉万物正盛,天地亘古。
  秦晚妆一见着她的漂亮哥哥,心里就开花儿,她扬起小脸儿,张开双手,等着她的漂亮哥哥来抱她。
  “漂亮哥哥,我想你啦。”
  小姑娘的嗓音甜滋滋的,像春日里的青梅酒。
  鹤声把小猫儿揽在怀里,屈膝半跪下来,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少年人的眸子清透又漂亮,好像藏了一条倒映着碎星的长河,鹤声哑然,语气温温柔柔:“两个时辰前,我同往往才见过。”
  “可是我就是很想你呀。”小姑娘抬着小脑袋,很认真地看着鹤声,“漂亮哥哥,我想快些见到你呢。”
  “若不是稻玉姐姐一定要催我喝药,我就要去找你啦。”
  “稻玉姐姐很不乖的,我都说了不喝药,她还要催我,若是稻玉姐姐乖一些,我就能快些找到漂亮哥哥啦。”
  “但是你先把我找到了。”小姑娘有些害羞,耳尖红红的,又想蹭蹭鹤声的肩,喋喋不休道,“这样很好的,漂亮哥哥,我得夸一夸你,你比稻玉姐姐要乖巧呢,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呐。”
  少年人认真听着秦晚妆的话,小姑娘大抵是睡久了,这会儿的精力格外旺盛,像个小话痨,又扯扯他的袖子,巴巴道:“漂亮哥哥,我、我很想你的,你却有想我吗?”
  时已至初夏,鹤声却仍觉春风浩荡,他低着头,揉揉小姑娘的长发,道:“我也很思念往往。”
  “我想时时刻刻见着往往。”
  他看着眼前的小小姑娘,突然就开始笑,眉眼舒展。
  昼光如碎玉,枝叶招摇间,他听见自己说。
  “好孩子,不必来找我。”
  “我会去找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
  第47章 供养
  时已至晌午, 清风簌簌,枝叶招摇。
  秦晚妆小小一只,缩在鹤声怀里, 伸出小爪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嗓音绵绵软软的:“漂亮哥哥, 我觉得我的病好了很多呢, 可以不喝药啦。”
  她按住鹤声搅着的瓷勺的那只手,少年人的手清冷如玉,小猫儿觉得贴起来很舒服,又伸着小爪子想去蹭蹭。
  “为何这样说。”鹤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眸光认真细致,像是在凝望一件稀世的奇珍, 少年人轻声笑, 舀着药汁递到小姑娘唇边。
  小姑娘皱起眉头, 把瓷勺推出去,瞧起来有些不高兴,她娇声娇气的:“漂亮哥哥,你要听我说完呀。”
  有风吹过来,木窗大开。
  少年人瞧了眼窗外, 担心这只娇气的小东西受了寒,又把小姑娘抱起来,安放在木床上,把小姑娘放到锦被里, 他自个儿则屈膝半跪在床边儿, 同小姑娘平视, 带着笑。
  “好, 往往想说什么。”语气温温柔柔的。
  漂亮哥哥同她说话时,总是喜欢瞧着她的眼睛,好像在世上诸多风景里,只看得见秦往往一个人,秦往往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能深深明白话本里那些昏君的快乐。
  她总能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冲动。
  诸如,等她日后有本事了,她就要给漂亮哥哥打一座金屋,或是为漂亮哥哥点起数百里的烽火。
  可惜她现在并没有什么本事。
  小姑娘双手撑着小下巴,看着她的漂亮哥哥,忽而长叹一口气,很发愁的样子:“漂亮哥哥,我没有银子。”
  鹤声瞧着她的样子,便知这她又在想写奇奇怪怪的东西,果不其然,小猫儿兀自发愁了一会儿,又扬起小脑袋,眸子水盈盈的,有些担心,巴巴道:“漂亮哥哥,若我日后也没有银子,还没有多大的出息,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少年人轻笑出声,伸手去抚小猫儿皱起的眉眼,嗓音温煦:“往往为何要这样问。”
  漂亮哥哥的指尖略有些清寒,抚过眼角时略显温凉,小姑娘却很喜欢。
  漂亮哥哥身上总带着一股神奇的冷香,像苦涩清透、转而回甘的凉茶,又恍若月光长照下清冷孤寂的雪松林。
  秦晚妆心尖一颤,刹那间鬼迷心窍,小脑袋仿佛被浩荡春风砸得晕晕乎乎,她凑近鹤声耳边,急急为自己辩解。
  “漂亮哥哥,你别担心,倘若我日后当真没什么出息,我也会让你过得很好,很好很好,哪怕是去偷阿兄的银子,我也要养你的。”
  小姑娘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个十分有担当的好姑娘,有些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漂亮哥哥,待我长大了,我、我定然养得起你的。”
  鹤声向来不知道秦往往哪儿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他也只好哄着,颔首,同眼前的小小姑娘说:“好,我等往往长大。”
  少年人拍拍小猫儿的后背,温声细语同她说:“往往不必焦心这些事,我很好养活,往往日后定然养得起。”
  那、那怎么行!
  秦小猫儿听着鹤声的话,抬起小脑袋,对上少年人那双漂亮得落满星子的眸子,似乎有些不满意,哼唧哼唧的:“这样才不行呢,漂亮哥哥生得这样好看,自然要花许多银子供养的呀。”
  小猫儿有些心疼她的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定然是在锦屏楼里过了许多苦日子,才会什么都不求呢,乐师的日子都很苦的,先前她去湘王府时,都看见那个乐师姐姐的艰难处境了,漂亮哥哥从前定然比她还要艰难。
  秦晚妆想着想着,有些难受。
  她一难受,又想掉眼泪,伸出小爪子拍拍他的漂亮哥哥,眸子里有水光浮现,巴巴道:“漂亮哥哥,我定然会待你很好的,比天底下许多人待你都要好万万倍。”
  鹤声不知小姑娘为何突然要掉眼泪,怔忪半晌,才猜到小猫儿定然又想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倏尔轻叹一口气。
  昼光洒下来,碾碎院落里满地的桃花,枝叶顺着风晃荡,木窗边竹影深深,这会儿时节正好,路过的风也温柔。
  鹤声抹干小姑娘眼角的泪花,有些无奈地唤她:“往往。”
  少年人想说: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若想养活江鹤声,单单需要一只秦往往就好。
  但他瞧见小猫儿纯粹得纤尘不染的目光,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
  在小猫儿看不见的地方,少年人微微收拢五指,攥紧拳头。
  再等等罢。
  他告诉自己。
  等到有朝一日,他能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站在秦往往面前,再堂堂正正告诉他的小小姑娘:江鹤声很欢喜秦晚妆,前前后后两辈子都很欢喜,所以往往不必总是担心这些,他远远比她想想的,还要离不开她。
  “好孩子。”温温凉凉的指尖拭干小猫儿眼角的泪,鹤声轻声唤她。
  “昂——”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鹤声把她眼角泪花儿一抹,小姑娘又跟没事人一样,抬头看她的漂亮哥哥。
  “做什么呀。”
  小姑娘眨着眼睛,瞧着她的漂亮哥哥。
  药汁的热气渐渐散开,鹤声看着她,轻声道:“往往先前想同我说什么。”
  “往往为何不喝药。”少年人瞧着她,眸光温和。
  小姑娘爬起来,急于向她的漂亮哥哥炫耀,凑到鹤声耳边,扬起小脸儿看他,得意洋洋道:“自然是因为我的病好了许多呀,从前我发病时,要接连昏睡半月呢,但是昨个儿夜里,我很快就醒啦。”
  “往常从未有过这样呢。”
  小猫儿看着她的漂亮哥哥,眉眼弯弯,眸子晶亮晶亮的,瓷白的小脸儿上显出浅浅的梨涡,甜滋滋的,像是被春风洗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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