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掌中娇 第64节

  转而又收起了笑,眸里神色不明,语气突然低柔了起来。
  可吐出的话,却是字字恶毒,“你告诉我,这个下贱坯子,你为了活命,和那个姓季的江湖人士,究竟睡了几次?”
  洛闻心猛地抬头,怔怔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鼻尖一酸,眼泪便再也兜不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全部滚落下来了。
  第57章
  齐锦宣在房里来回踱步。
  他见跪坐在榻上的少年一脸痴傻之相, 完全不似以前那般精明,以为他是故意装失忆给他瞧, 于是干脆捡能戳心窝子的说给他听, 以免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齐乃是当今国姓,当今圣上望安帝也姓齐,齐锦宣正是望安帝之兄北炀王的嫡子, 也即北炀王世子。
  其父当年夺嫡失败, 望安帝登基之后,便立刻将北炀王发配至琼州西,只留齐锦宣在京城,美其名曰由皇家教养。
  齐锦宣成年之后才头一回来琼州, 同他一道来的还有他在京中的好友萧恕。
  萧恕虽是望族出身,但早已身至江湖,是个潇洒不拘的江湖客了。
  二人一道拜见了王爷,又一同前往香雪小筑小住一阵。
  若非北炀王自己也觉家妓之子上不得台面,未曾告知他二人那住在香雪小筑后院的少年是什么身份,而齐锦宣自己,也为了掩人耳目, 没有大张旗鼓表明来历, 后来也不会闹出那么些不成体统的事情来。
  事情败露, 虽未得逞,但得知真相的齐锦宣却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觉得自己阅人无数, 竟然险些被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小狐媚子勾去了神志——
  当下便给他喂下了淫心蛊。
  齐锦宣在京城被教养多年,父亲又不在身边, 时常同三五好友一道在烟柳花地流连, 自是对这种药物不陌生。
  那时齐锦宣踢了踢因蛊毒头一回发作而哆嗦不止的少年, 在他耳边笑,“你这样喜欢爬男人的床,就把你送到青楼去,让你爬个够,好不好?”
  还是他的贴身近侍令常眠多说了一句,道青楼里人多口杂,若是被玩死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毕竟这小贱婢虽然低贱,但身上总或多或少流着些皇族血脉的。
  又献了一计策:王爷近年来在这东南一带,颇有些动作,同南山剑派交好,豢养起了一些私人精兵,前不久南山剑派掌门人同王爷交谈时,说起一桩烦心事,道有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连折他门中弟子数十人,实在猖狂,教他忧心。
  不如就将这小贱婢送至献州,他体内的蛊毒催发淫性,正需同一纯阳内力之人交欢。若他能爬上那人的床,自能通过鱼水之欢大损对方功力,算是送了南山剑派一桩人情;如若不能,也能借那人之手杀了洛闻心……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江湖之大,死一个人,又有谁会追究?
  “——可你居然没死。”齐锦宣话锋一转,看向榻上已然傻掉的少年,又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那个季晟,也好好活着?”
  “你是没卖力伺候,还是根本就没爬上人家的床?”青年走近榻边,居高临下道,“勾引我的时候那么能耐,怎么到了别处就不行了?”
  见少年呆呆的,仍是不答话,便拍了拍他的脸,皱眉道:“说话。”
  洛闻心抬头看他,颊侧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抿了抿唇,眼神空空的,小声道:“……我没有勾引你。”
  他实在是太像一只猫,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时的语气,都同以前是大不相同。
  齐锦宣被他这软绵绵的脸蛋、软绵绵的语调弄的又是愣怔一瞬,等意识到自己的失神,随之而来的,就是愈发汹涌的怒意。
  他扣住少年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看他的脸,“没有,那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洛闻心脑子混乱无比,脖子被掐着,艰难的呼吸着,可这青年仍在逼问他,他就连顺畅的说话都不能够。
  “我……没有……”
  齐锦宣看着他的脸,半晌,突然将他整个人掼在榻上,摔门掉头离去。
  洛闻心刚松了一口气,咳嗽得泪花儿都要出来了,默默缩在被子里流泪,小声在心里叫着季晟的名字。
  结果没过上片刻,齐锦宣便又大步走进门来,将他从床上提起来,捏开他的嘴,粗鲁的往里头灌了一瓶什么东西。
  好像是酒,但洛闻心从未喝过酒,于是便也无从比对。
  只觉得既辣又苦,还带着些淡淡的药味,这样的一小瓶被半强迫的灌入他嘴里,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便使得他整个肚腹都灼烧起来,像是被扔进去了一把火。
  他被呛出了眼泪,齐锦宣却仍旧没停。
  一直到最后一滴被灌尽,齐锦宣便将瓷瓶扔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口喘息的少年。
  “太医既说已于性命无碍,想来你是都已经忘了,我便让你再回味一下这滋味。”他看着他异母的弟弟痛苦的榻上蜷缩成一团,心里浮上几分扭曲的快意,他道:“院外就是府内护院,个个生的是高大强壮,你若受不住,找他们便是。可惜这些人并无纯阳内力,你此刻体内蛊毒已完全发作,恐怕将他们吸干了,也解不了你这半分淫性。”
  -
  等胃里的那把火渐渐停歇,随之而来的,就是刺骨的冷。
  洛闻心浑身都冷,像是被扔到了雪地里,或者是冰窟窿里。
  他本就体弱,又接连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药效一发作,他就没再能扛得住,昏了过去。
  混混沌沌间,洛闻心做了好多个梦,近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现。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洛闻心也是害怕了好一阵的。
  陡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亲近的人全部不在身边,身体又难受的不得了,好像活不过一晚。
  那时候,他绝望的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散在雪地里,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掉了,可是没过上两个时辰,就被送菜的黎伯伯看到,送入闲云庄,就此捡回一条命。
  病勉强好了,可洛闻心却仍然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
  因为他知道自己成为了小说里一个连名字都没出现过几回的小炮灰,最终会很凄惨的死掉,死之后谁也记不得他。
  书里说,会杀死他的,是这个世界的大反派。
  书里说,那个人武功高,心肠冷,小炮灰既是被送来害他的,被他察觉了出来,自然在他手上活不过多久。
  洛闻心害怕自己也会那样,可大约是上天怜他体弱又孤苦,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他幸运的认识了绿漪、见云,被精心的照料了起来,后来,又遇到季晟。
  那个人生了一张极冷极凶的脸,乍一看他,只觉得该是个同面相一般的人,恐怕任何人在他手上,都是讨不了半点好的。
  洛闻心一开始也是怕他的。
  可男人最是我行我素,他不顾洛闻心的躲藏,只一味的靠近他、亲近他,直至洛闻心放下对他的防备,最终被他当宝物一样妥帖的收藏了起来。
  半年以来,洛闻心时常忘记自己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当自己是一个和季晟萍水相逢的普通人。
  他暂住他家小院,几场顽笑,几次误会,几次险中求生,一路同行至今,他早已将季晟当做此生最亲近的人。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洛闻心对原书里的内容记得的不多了,可是听齐锦宣说了这么一大通,也早已明白过来了所有的事情。
  他是被送去引诱季晟的。而原书里,小炮灰正是被送去引诱大反派的。
  季晟就是大反派。
  洛闻心并不是全然的笨蛋,很多事情,若仔细回想一番,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季晟武功高强,这一路上,他们数次遇敌,可季晟几乎很难遇到能胜得过他去的对手;
  季晟名声恶劣,不管是在秣州遇到的那被洛闻心误以为是大反派的风骚男人,还是荒山遇见的重伤男子,抑或是碧云湖所遇的那群江湖人士,都对他是三分恶、七分惧。
  只是他当时迷惑,不懂那些人为何要那样说,现在想来……
  原来是这样。
  他捂着肚子,被体内寒意扰的一阵一阵的打颤,可脸颊上却有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他还没回过神来,眼泪就自己流了满脸了。
  为什么偏偏季晟会是大反派?
  除去武功高强、名声恶劣,他分明和大反派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季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季晟也一点也不冷血。他会给自己买糖人、扎风筝,带他泛舟捉鱼,同他在草地上亲吻,分明是个再热烈不过的人。
  可为何偏偏,季晟就是那个原书里,将“洛闻心”按在水里窒息而亡的季晟?
  书里说,大反派看穿小炮灰欲行勾引之事,于是便要了他的命。
  虽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确未曾蓄意勾引过季晟,也还未真的同他“做成夫妻”,可、可若按照原著,他跟季晟那桩桩件件……也够他被季晟弄死好几百回了。
  洛闻心在睡梦里又流了一点眼泪,默默想:但是好在,他跟季晟还没有真的如何。
  戴金色发冠的那个人说,自己身体里面有毒药。他就想让他跟季晟亲近,这样,这个人才会高兴了。
  因为这样可以害季晟。
  还好还好,没真的如何。
  不管怎样,他总是不愿伤了季晟的。
  -
  是夜。
  天边只余一轮残月,两匹高头大马在大道上飞驰。
  行至前方,稍矮些的那马匹被勒住缰绳,略微停下了步伐,另一匹马随之慢了下来。
  “季阁下,循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五里,便是世子府邸。”马背上的男子开口道,“您且自便,恕我不再作陪了。”
  这男子一口中原话讲的蹩脚,身材也颇为精瘦,正是那“东瀛矮脚虾”。
  另一匹脚踏雪花的黑马打着圈儿、喷着响鼻,马背上的人一袭黑衣,腰胯黑刀,他牵了牵缰绳,对那东瀛刀客道:“多谢引路。”
  男人声音虽稳,但在这无边夜色中,也能隐约听出几分焦躁之意。
  “不必谢。”这男子道,“这两日你我日夜寻找,找遍整个琼州城,都没能在任何一处寻得小公子下落,既然没有出城或出海的人,可能的地方也只剩那里了。”
  男人远远望着前方,仍是只道,“多谢。”
  这东瀛刀客微一颔首,道:“原以为中原武林尽都是一群无能鼠辈,无甚意思,能在琼州遇到阁下,也算是不枉我走一遭了。”
  紧接着又道:“我曾听说北炀王这些年私下豢养了些精锐士兵,有上千人之数,只是不知传言是否属实,还望阁下一切小心。”
  说完,这东瀛刀客便没再停留,一夹马腹远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后会无期了!”
  等那男子一离开,男人便立刻调转了踏雪马头。
  他望着前方的路,将缰绳握的很紧,低喝一声“驾!”,纵马朝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不过五里路,踏雪又奔的极快,比起平日仍然要快上几分,于是还没过上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一座府邸轮廓显现出来。
  男人翻身跳下马背,大步向前,一面解下胯间弯刀,一边掏出一管东西投向空中,在这漆黑夜里炸开一小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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