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第17节

  裴漠眸色闪动:“此话怎解?”
  “在这个敌人一手制造的阴谋里,我的母后是牺牲品,你的家族亦是牺牲品,或许在不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成为这个幕后黑手玩弄权术的下一个牺牲品,所以……”
  李心玉抬起头,露出一个张扬的笑来:“所以,我需要一把能助我刺破迷雾的利刃,而你,就是我的剑。”
  裴漠握紧了剑,沉声道:“公主的意思是……”
  李心玉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助你彻查裴家冤案,你暂时放下仇恨,安心追随于我,如何?”
  裴漠沉吟了片刻,问:“若我答应追随殿下,可否能成为白灵那样的心腹长伴殿下左右?”
  李心玉答:“自然可以。”
  “也可像昨晚那样守着殿下安睡吗?”
  李心玉无奈笑道,“你又不是司寝官,守着我睡觉作甚?”
  裴漠的目光安静而执着,坚定道:“可以么,殿下?”
  李心玉向来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当裴漠用这样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恳求她时,她更是无法拒绝。想了想,她眯眼笑道,“你好好跟着白灵学武,其他的只要你想要,本宫都尽量满足你。”
  裴漠嘴角一勾,“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李心玉乜眼看他,一副‘本宫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说:“除了做男宠。”
  裴漠轻轻‘哦’了一声,嘴角的弧度上扬,笃定道:“我会成为比男宠更好的存在,殿下。”
  “就会说大话。”李心玉在院中站久了,觉察到了凉意,便搓着指尖道,“走吧走吧,去将本宫的酒酿桂花圆子呈上来。”
  裴漠笑意不减,转身去取甜汤。
  李心玉转身坐在秋千上,悠闲自在地晃荡着。近来这些时日,裴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身子也结实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瘦削,出落得越发水灵俊美,李心玉也打心眼里开心。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裴漠一笑,她的心里也会想四月暖阳照拂那般温暖。
  裴漠是个凉薄的人,对谁都是一副倨傲清高的模样,似乎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眼里和嘴角才会流露出温情……
  这样赤诚的小裴漠,果然是十分惹人喜爱的,李心玉虽嘴上说着不再招惹裴漠,但一颗心总是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果然美色误国,万不可再沉迷下去了。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脚步悄然接近,一双手弯曲成爪袭向李心玉的后背,将她猛地一推……
  “啊!”李心玉大叫,下意识攥住了秋千绳子,秋千载着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转转悠悠拧巴成一股绳。
  李心玉头昏脑涨,朝身后怒道:“兄长,你三岁吗!要吓死我啊!”
  李瑨忙伸手给她稳住秋千,笑嘻嘻道:“妹妹怎知是我?”
  “整个清欢殿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吓我?”李心玉颤巍巍地从秋千上下来,剜了李瑨一眼,“你不在东宫学习读书批阅,又跑到我这儿来胡闹什么?”
  “读书读书,现在连你也要念叨我读书了,早知做太子这么无趣,我便不当了!东宫爱谁拿去谁拿去!”
  “嘘!你是想被言官的唾沫淹死吗?”
  “反正我不如你聪明,将来我登基了,你就来辅佐哥哥……”
  “别,别。”李心玉对他的胡话敬而远之,“皇兄,妹妹我还想多活两日呢,你争点气呀,别坑我啦。”
  “好啦,不说这个了。”李瑨拉着妹妹的手,兴冲冲道,“我今日来,是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谁呀?”
  “自从阉狗刘英被赐死后,你清欢殿内一直缺了个管事的太监,这不,今日我特意选了一个合适的给你差遣。”
  “太监?”
  李心玉有了裴漠在身边,哪还看得上别人?当即否定道:“不必了,我不喜欢阉奴,他们说话尖声尖气的,身上还总有一股怪异的熏香,难闻死了。”
  她兴趣索然,转身欲走,出月洞门时却险些撞上一人。
  李心玉猛然挺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致清秀的少年站在门口的梅树下,朝李心玉行大礼,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小奴盛安,拜见公主殿下。”
  第24章 丹药
  少年约莫跟裴漠差不多年纪,长相虽不如裴漠惊艳,但也是上乘之姿,难得一见的美郎君。李心玉后退一步,惊讶地打量着他:“什么盛安?本宫不曾见过你。”
  盛安依旧笑着,嗓音轻柔道:“小奴受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侍奉公主。”
  李心玉扭头看着李瑨,将嘴撅得老长:“皇兄还真是好心思。”
  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是李瑨从哪里挖出来的,李心玉搜寻了一番前世的记忆,发现不曾见过此人。
  “怎么样,喜欢吧?是不是比你那小打奴好多了?”李瑨得意洋洋道,“这阉奴容貌出色,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因他去势时已成年,既没有尖声尖气的嗓音,也没有难闻的香味,如何?”
  李心玉诚实道:“不如裴漠,你将他带走。”
  “那小子给你下迷魂汤了,连皇兄的面子也不给?”李瑨皱眉,满脸不爽地说,“罢了罢了,你要是不喜欢盛安,就将他杀了宰了,反正人我送给你了,要死要活悉听尊便。”
  说罢,他还真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跑了。
  “哎,你……”
  李心玉为难的望着地上跪着的盛安,颇为头疼。
  而下一刻,更头疼的来了。
  裴漠端着一碗酒酿桂花圆子上来,倚在廊柱下,视线沉沉地扫过盛安,问:“公主,他是谁?”
  李心玉并不打算隐瞒,坦然道:“皇兄说,我清欢殿缺了一个掌事太监,特意将他送来服侍。”
  服侍?服侍什么?
  裴漠冷冽的视线落在盛安清秀的面容上,眉头拧的更深了些,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
  李心玉接过裴漠递来的酒酿桂花圆子,抿了口热汤,舒坦得轻叹一声,对尚且跪着的盛安道:“你起来吧,清欢殿不养闲人。”
  “请公主收留小奴。”盛安叩拜,温柔的嗓音微颤,“若是公主将我遣送回东宫,太子殿下一定以为小奴服侍不力,而将小奴赐死!”
  这倒像李瑨的风格。
  见盛安因极度害怕而浑身抖如筛糠,李心玉惜美的老毛病又犯了,心生不忍,何况东宫赐来的人和物,若是拒绝的话不合礼仪。李心玉于心中飞速盘算,又捧着镂金的碗儿抿了口热汤,道:“清欢殿缺了个扫地的杂役,你暂且留下吧,帮着嬷嬷们清洗扫除。”
  终归是来历不明的生人,李心玉还是留了几分戒备,只让盛安干干杂活,观摩一阵再说。
  盛安如获新生,感激涕零道:“叩谢殿下!”
  李心玉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将小汤碗放置一旁。盛安跪着向前,恭顺而殷勤地捧走了汤碗。
  李心玉朝裴漠抬了抬下巴,道:“裴漠,你随我去养生殿一趟。”
  裴漠一言不发地跟上,视线几次落在盛安身上,带着隐隐的敌意。
  盛安也欲各随,李心玉笑着制止道:“让杨嬷嬷带你熟悉一下大殿,给你分配些事情做。”
  盛安温顺躬身,道了声‘是’。
  李心玉坐着红纱辇车出了清欢殿,一左一右伴着白灵和裴漠两个侍卫。裴漠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不知为何,李心玉还是觉察到了他的不开心。
  嗯,空气中弥漫着百年陈醋的味道。
  “小裴漠,何事不开怀呀?”李心玉撩开辇车的红纱,明艳笑道。
  裴漠目不斜视:“我没有。”
  “吃醋啦?”
  “没有。”裴漠生硬否决,顿了顿,他又道,“那个小太监居心不良,殿下离他远些。”
  李心玉料到他会这么说,笑吟吟望着他道:“哎呀,可不是么。高处不胜寒,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是居心不良的。”
  正说着,辇车路过往东路过长乐门,倒是遇见了一个熟人。
  太史令贺知秋一身白袍子,玉冠博带,戴着一张黑面獠牙的鬼面面具,手持着罗盘在前头慢悠悠地走着,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李心玉掀开红纱帘子望去,心想这路痴的贺大人总算带了侍从出门,不至于在偌大的皇宫中迷路了。
  她轻笑一声,刚要开口喊他,却见长乐门的另一端匆匆走来一人,与贺知秋撞在一起,手里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那人穿着青衣道袍,手执拂尘,不是那个坑蒙拐骗的炼丹术士是谁?
  被撞到的贺知秋仅是一晃,便稳住了身子。那术士年老体衰,当即踉跄一番,手中托盘里的丹药咕噜噜滚了一地。
  贺知秋立刻道:“抱歉。”
  老术士恍若不闻,只立刻扑到地上去捡瓶中的丹药,口中念叨道:“哎呀!这可是给圣上新炼好的仙丹,沾染了秽物可如何是好!”
  “实在抱歉,贺某眼拙,未曾见到老先生从拐角处来。”贺知秋彬彬有礼,蹲下身,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去捡拾丹药。
  朱红色的丹药只有拇指大小一丸,散发出一股清淡的异香,贺知秋捻着那颗丹药,正要细细看来,老术士却满面忧色道:“使不得使不得,仙丹乃圣物,贺大人摸不得啊!”
  贺知秋再次道了声‘抱歉’,将丹药放回了术士的托盘。
  正巧李心玉的辇车到了跟前,老术士匆忙放下托盘,拢袖作揖道:“殿下。”
  贺知秋听到了动静,也转过身来,却并不行礼,直到一旁的侍从低声提醒道:“贺大人,此乃襄阳公主殿下。”
  贺知秋恍然点头,拱手道:“臣太史令贺知秋,见过公主殿下。”
  李心玉挑开纱帘,含笑颔首道:“贺大人,好久不见。还好你今日出门带了侍从,不至于又迷路了。”
  贺知秋淡淡点头,疏离道:“劳烦公主记挂,臣告退。”
  这冷淡的反应显然是没认出,李心玉就是之前在沁心宫给他引路之人。
  李心玉有些挫败地想:约莫脸盲是绝症罢,若没有侍从提醒,贺知秋怕是一辈子也不认得自己。
  我这倾国倾城之姿,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么么么么?
  李心玉望着贺知秋离去的背影,小小的伤感了一番。见术士还躬身候在一旁,李心玉回神,淡淡道:“老仙师,起身罢。”
  “谢殿下。”
  “本宫正要去见仙师和父皇呢,可巧在这儿碰上了。”李心玉望着老术士手中的托盘,状似无意地问,“近来父皇服食丹药的速度过快,距离上次炼丹不过一旬,这又有了新药。”
  老术士道:“陛下近来失眠多梦,要靠仙丹才能安睡。”
  “既是失眠多梦,为何不请太医?”李心玉眯了眯眼,从红纱中伸出一只手道,“不是让你按照本宫给的方子炼丹么?”
  “这……”老术士为难道,“公主给的方子药味太重,皇上一闻便知不对劲,因此老夫擅自做主调整,减了药味,去了水银,增添几分安神的药材……”
  李心玉打断他道:“本宫不通岐黄,仙师不如直接给我一份丹药尝尝。”
  “呃,公主有所不知,这每月的丹药颗数都是按陛下旨意来的,一颗不多,一颗不少,若给了公主殿下,则陛下就会减一分修为,到时龙颜大怒,老夫可承担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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