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敌登基了 第47节

  “什么人?”
  于是谢安在树后,看到了一双明艳有光的眼睛,泠泠伴着月色,看过来。
  长大后的谢安,遇到了一个人。
  曾经带他看火树银花,曾经带他亡命奔逃。大关山的雪很大,只有双眼睛却藏着能将雪融化的温度。
  后来,他在一片桃花林中等他。
  桃花树下埋着的陈酿已经酒香扑鼻,那人却不曾归来同他共饮一杯。
  再后来,他又瞧见了那双眼睛。
  那人已经遍体鳞伤。
  原来不管多少年,不论他换了怎样一副面孔,抓住他心神的,都是同一双眼睛。
  第72章 猫
  谢安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伺候着的小宫女年轻漂亮的脸上出现几分欢喜,但是她不能说话。
  她被皇帝割了舌头。
  谢安半垂着睫毛,忽而歪着头道“陛下去哪了。”
  小宫女摆了摆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案前的一柱香。
  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谢安便摆了摆手,让那小宫女下去。
  他歪在床头,目光发直,发丝散着,像是一尊玉做的雕像,阳光洒过来,却驱不散眉眼间的阴翳。
  谁都不知道他这一个时辰在想什么。
  等皇帝来了,他朝皇帝微微一笑,那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唯一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我想杨嬷嬷了。”
  皇帝皱着眉头,有几分为难之色“杨嬷嬷病重了,不好打扰。”
  谢安心底微不可察的冷笑出声,但是他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我想见她。”
  “好。”
  皇帝亲自陪着谢安去了景和宫。
  杨嬷嬷是真的病的很重,病榻上都坐不起来,人都糊里糊涂的,时而把谢安当做了容亁,时而把皇帝认成了别人,身上浓浓的病气和死气,甚至能让人感觉到,这位老人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
  谢安眼底泛了几丝泪花,很快又不见了,暗自握紧了拳头。
  “杨嬷嬷,怎么病的?”
  “老人家,受了场风寒。”
  谢安静静的瞧着皇帝,风寒,会让人这样糊里糊涂,形容疯癫?
  杨嬷嬷病了,她的那只年纪同她一样大的猫儿便不让其他人照料,谢安半蹲下来,猫儿便柔顺的窝在他脚边,舔他的手指。
  谢安抱起了猫儿,看着皇帝,皇帝笑了“喜欢便带回去。”
  从景和宫回去后,谢安便不怎么喜欢说话了,整日抱着那只老猫,他本便话不多,一屋子的宫人还都是哑巴,到了这时候,更显得端仪殿冷清了。
  三月底正逢宫宴,宫中难得热闹了起来,谢安抱着猫儿,坐在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不远处的靡靡之音。
  曾几何时,他也曾美人在怀,金樽清酒酣畅痛饮,当时年少,不知道珍惜,落得如今这样几乎阶下囚的境地,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能去外面吗?”
  他转头问身边的小宫女,小宫女惊恐的摇了摇头。谢安低叹一声,正准备站起来,却被一双手握住,明黄的袍摆绣着五爪金龙,垂在眼前。
  那人用力一按,谢安便又软在了秋千上。
  “想出去?”
  谢安听着皇帝用他沙哑的声音问,他点了点头。
  皇帝笑了一声,难得脸上除了阴沉多了些别的意思。
  “亲我一下。”
  谢安怔了怔,旋即脸上皆是羞愤之色,皇帝高大的身影覆盖过来,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皇帝站直了身子,吩咐身边的人“带公子出去转转。”
  皇帝今日盛装,看来是要入宴。
  谢安直直注视着皇帝高大的背影,蓦然许久以前的画面便上了心头。
  “你为什么老是亲我的额头。脏死了,口水都糊脸上了。”
  “母后就是这样亲我的。”
  “我是你舅舅,你不能这样。”四五岁的谢安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着自己姐姐的孩子。
  “我是皇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踹我做什么!”
  那时候,真的是太小太小了。
  谢安身边带着宫人,怀里抱着那只老猫,不知道走了多久,为首的小宫女过来拦着他,摆手。
  不能再走了。
  谢安回头看了眼宫女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暗卫,心中冷笑。
  前面便到御湖了。湖中央的游船上有美人美酒,香气仿佛连岸边的人都能闻的到。
  谢安就站在湖边,眼睛一眨不眨的。
  宫人垂着头跟在身后。
  直到谢安怀中的猫儿喵呜叫了一声,从谢安怀中挣脱,入了林子,不见了踪迹。
  谢安对着身后的宫女同那两名侍卫为难道“我的猫不见了,你们能帮我找找吗?”
  那两名暗卫对视了一眼,谢安冷笑“这猫是我的命根子,要是不见了,回头我便叫皇帝砍了你们。”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找那只猫,人群渐渐散开,往林中去了。
  谢安喊了几声,便不喊了。安静的站在湖边,不知过了多久,见不远处的游船上,有人下来。小舟靠了岸,第一个下来的人,竟是韩肖。
  容亁说过,韩肖不胜酒力,这种宴席上,第一个跑的人,定然是他韩肖。
  韩肖朦胧着醉眼,上了岸边,只见一人临风而立,生一张美人面,一双眼睛含笑看着他。
  “韩将军,好久不见。”
  等那只猫儿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谢安一人立在湖边,衣袍被风吹起。
  两名暗卫怀中抱着猫,完完整整的把这只老猫交到了谢安手里。
  谢安怀里端端抱着猫,伸手摸了摸老猫的皮毛,笑了声“还好找到了。”
  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游船画舫,上面的乐妓伶人还在唱着缠缠绵绵的小调,轻声笑“我们回去吧。”
  好像是对着怀里的猫说的一般。
  那晚皇帝喝了很多的酒。
  身上香气扑鼻。
  喝醉的人往往很沉,压上来的时候险些让谢安喘不过气。谢安伸手推了他一把,人才似乎清醒了些,见是谢安,歪着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谢安沉默不语。
  “母后死了。”
  谢安依旧没说话。
  直到皇帝糊里糊涂的一个吻又要往下落的时候,谢安扬手打了他一巴掌,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皇帝酒似乎还没醒来,眼神毫无焦距,像是被重重的虚影折磨着,表情复又狰狞起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我要让所有人跟我一样活在地狱里!”
  谢安只是静静的看着皇帝,眼含悲哀。
  这时候的皇帝,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安看着皇帝,很小声的说了句“怎么会到现在这样的?”
  谢安说的话,喝醉的皇帝没有听到。
  皇帝嘴里喃喃念了声一个人的名字,也只有那一声。剩下来的,换来换去,都是言之两个字。
  谢安却听清楚了,皇帝唤的那个名字,叫宁祥。
  第73章 囊中之物
  谢安却听清楚了,皇帝唤的那个名字,叫宁祥。
  那个药房撞见的跌跌撞撞的小太监。
  是他一直在废宫中照顾着容亁。
  他眼神看着昏沉沉睡过去的皇帝,手指碰了碰他的耳朵,和小时候一样一碰就会发红。
  手指颤抖着收了回去。
  一盏红烛泛着微光。
  又过了没多久的日子,渐渐的天气转冷。谢安惧冷,便整日缩在了暖阁中,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皇帝倒是来的少了,听说,皇帝在前朝受了那几个武将不少的气。后来,又听说,关押着废太子的大理寺被人劫了,废太子失踪。
  那天皇帝来谢安这里发了很大的火,谢安就在榻上坐着,怀里抱着他的猫,面无表情的,偶尔猫喵喵的叫两声。
  暖阁里只剩下了他二人的时候,皇帝冷笑着瞧着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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