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 第61节
他的伪装不堪一击,所有解释和辩解都变得笨拙、漏洞百出,他内心封闭了太久,根本不知该如何同老师说话,甚至连说谎都不会,只能去拙劣模仿以前的自己。
沈承安干巴巴地说:“老师,我绝不会欺骗你的,因为我真的喜……喜欢你。”
沈承安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说这种话,尽管记忆里的自己已经说了许多遍,但他还是很难向老师展露自己真正的、炽热的心。
这一点还远不如失去记忆后犯傻的他。
“你想起了什么?”盛霜序基本免疫了沈承安的情话,他对上沈承安明显慌张的视线后,眼神从怀疑转为了确信,“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沈承安说:“我……”
没等沈承安说完,盛霜序转头就回了卧室,他拆掉缠在床腿上的链条,连同钥匙一并丢到门外去,接着就嘭地一声锁住了卧室的门。
沈承安没拣盛霜序丢出来的东西,也不想解开锁链,他刚抬起手,却最终没能敲下去门,只隔着门板紧张地问:“老师,你在做什么?”
盛霜序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打开门,他手里抓着沈承安来时背着的背包,还有自己的小行李箱,里面装着这段时间玛利亚断断续续送过来的、给沈承安的东西。
沈承安呼吸一窒,说:“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你已经恢复正常了,恭喜你痊愈。”盛霜序下意识不想看到沈承安接下来的反应,便撇开脸,语气也没有恭喜的意思。
盛霜序刻意使自己显得相当冷漠:“这样看来,我和你妈妈的交易也结束了,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沈承安,我希望你立刻搬走。”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尽量每周五、日、二更新哈(第二天凌晨姑且也算,差不多)
第107章 漂亮
邱白枫的车停在了盛霜序楼下。
他的老板穿着半湿的睡衣坐在矮小的行李箱上,脚上还穿着来时的皮鞋,长腿无处摆放,只能别扭地蜷起腿,超市围裙还挂在他脖子上,围裙的栓绳已经断了,又窄又短的的围裙随着风飘荡。
邱白枫赶紧开门下车,盯着沈承安四处打量,说:“老板,怎么这么快就——”
距离沈承安叮嘱邱白枫不要暴露给玛利亚才刚过一个晚上,邱白枫就收到了玛利亚欣喜若狂的来电。
不过作为优秀的秘书,老板的失误一定不能说是失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便立即止住话,把靠在沈承安脚边的背包先提到后备箱里去。
沈承安没说话,他把围裙从脖子上拽了下来,叠好夹在臂弯里。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往楼上看。
他右眼虽然恢复了,但视力还是很糟糕,他只能通过模模糊糊的小方块似的窗,再加一点点臆想,去幻想他的老师的影子。
此时的盛霜序正拽着窗帘布,将眼镜片贴近窗帘的缝隙,从沈承安被推出门、垂头耷脑地拖着行李箱、孤零零地楞在楼下时,他就忍不住悄悄地偷看起沈承安。
沈承安抬起头的一瞬间,盛霜序就猛地拉紧了窗帘,窗帘上的塑料圆扣环啪地一声互相撞击,将窗外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盛霜序的卧室陷入昏暗中。
他只是不想在交接的时候出什么意外,盛霜序想,他也不想让沈承安在他家里再多呆一秒钟。
而沈承安什么都看不清,他只是僵着脖子往上看,沮丧的失落溢于言表。
邱白枫将行李箱也收拾好,才开始考虑老板来,老板比行李箱可要棘手得多,他向来先从简单的事项开始处理。
老板看起来快哭了,虽然他自己一点都没意识到,邱白枫暗中思索,他决定无视这一点。
邱白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提醒说:“老板,我们该走了。”
沈承安这才钝钝地转过头,问:“……我们去哪?”
“我们得先去一趟医院,然后……夫人给您安置了处房产,但我们讨论了一下,您和盛老师住在一起之所以安全,还是因为盛老师是个普通人,‘他们’不论做什么,都会很麻烦——”
邱白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之后就先暂住在我家里吧,或者我搬过去和您一起住也行,我会寸步不离地照顾您的。”
“我去你家吧,”邱白枫也住在普通的居民区里,沈承安只能借相似的环境去寻求一点安全感,他绕开邱白枫的手,打开了后驾驶的门,“小邱,我在后面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老板,抽纸在网兜里塞着,”邱白枫一副“不用解释”的神情,郑重地说,“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您感冒了的话。”
“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承安:……
之后在医院的复查相较于之前更麻烦些,他不光要检查自己的脑袋,眼睛同样要复查,一切对于沈承安而言都很正常——该死的正常,恢复得很好,复发的几率看起来很小,也掐灭了他借着病症再赖回盛霜序家中的希望。
邱白枫一路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沈承安的情绪,他说了很多转移话题的话,邱白枫是个相当单纯的人,以至于每次他想隐瞒什么事、说些谎话的时候,沈承安都能察觉出来。
他察觉到邱白枫的紧张,但他实在没心情和经历和邱白枫交流,只能沉默地听着邱白枫乱侃。
等到沈承安到达邱白枫家里时,已经将近下午三点了。
邱白枫住在相当普通的居民小区里,他成年时,玛利亚本想他一套房和车,但邱白枫坚持要住在这里——当然剩余的钱折现,他便一直住到了现在。
邱白枫很早就跟着沈承安了,他的工资不算低,但很少花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可以说是相当抠门和拮据,沈承安隐约知道他一直在攒钱给别人汇款,但邱白枫不大想透露以前的事情,沈承安也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邱白枫就住在一楼,他打开门,先让老板进去,自己再拖着行李关门。
他家户型是二室一厅,相比盛霜序家要大些,邱白枫边反锁门边说:“老板,卧室我提前收拾过了,您进去看看,我先去做饭。”
沈承安在盛霜序家里吃了最后的一顿早餐后就被赶了出来,他们途中没来得及吃午饭,二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沈承安扫视了一圈房屋内部,客厅的茶几上乱七八糟地堆着揉成一团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衣服中间塞着螺丝刀和瓶起子,正对着的电视液晶屏幕被砸坏了一块,周边蔓延出细细的蜘蛛网,而电视遥控器和一堆开封的、没开封的瓶装啤酒混杂在垃圾桶里。
——这儿和盛霜序家里完全没法比,盛霜序会把物品分类摆放整齐,一切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沈承安不能要求邱白枫太多,他保持沉默,走近了最近的卧室,按下门把手。
邱白枫转过头看他,慢吞吞地说:“啊,老板,那是我的卧室,您的在里面——”
沈承安已经推开了门,卧室的窗户没关,窗帘却拉着,被窗外的风吹动掀起、再落下,映得卧室里忽明忽暗。
季春酲穿着不合身的睡裙,像虾似的被粗麻绳绑在床头,他没穿内裤,只能蜷着腿,露出半只白皙的屁股,上头清晰地印着赤红的巴掌印。
他嘴上贴着粗胶布,捆紧的手高举过头顶,腕部已被磨得通红,白发湿黏黏地粘在脸上。
季春酲对开门声音相当应激,吓得直哆嗦,一看是沈承安,湿润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他下意识扭动着身体,想把露出的屁股遮回去,结果越动露出来的越多。
季春酲说不了话,只不住地能扭来扭去,哼哼唧唧地朝沈承安求救。
沈承安啪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后背抵住门板,转回头时,邱白枫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邱白枫挠了挠头发,满脸的不好意思,说:“老板,季先生没有吓到您吧?”
沈承安已经懵了。
邱白枫说:“不会耽误您入住的,他暂时得住在我房间里。”
“他不大听得进去人说话,”邱白枫诚恳地说,“一会儿我再和他谈谈,要是您觉得他实在是碍眼,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沈承安喉结上下涌动,一时他也不知道先震惊季春酲和邱白枫的关系还是邱白枫的所作所为,最后只避重就轻地憋出了一句话:“他父亲和姐姐没来找他吗?”
邱白枫单纯地摆摆手,说:“季先生是借住啦,每周我都会帮助他给家人报告安全的,我们之间只是正常相处。”
正常相处……
沈承安踌躇了一下,继而说:“那我如果要求你搬走和我住,他该怎么办?”
邱白枫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啊?那他肯定就不能再借住了呀,我会好好地送季先生回家的。”
“你能先把他放下来吗?”沈承安的太阳穴止不住地抽痛起来,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晕眩感席卷了他,“还有,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绑着他吗?”
“当然可以,如果季先生不愿意的话,我会立即给他解绑的,”邱白枫摸了摸下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我的时候情绪总是很激动,我只是怕他伤到自己罢了。”
“老板,您想吃什么?冰箱里应该还有不少菜,”邱白枫话题一转,语气轻快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单身汉这么久,做饭很好吃的。”
沈承安:……
沈承安发现这六年来,他似乎根本从没理解过他的秘书。
他好想念他的老师,沈承安想,他好想和老师住在一起。
-
沈承安最初离开的那几天,盛霜序还是有几分心神不宁,他强迫自己只专注于玛利亚发给他的官司筹备进度,等时间一久,繁忙的工作就冲淡了这些意料之外的情绪。
这段日子沈承安并没来骚扰他,盛霜序个人感觉自己过得不错,也省得再同高媛媛解释自己家中的不速之客,他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到了儿童节那天,由于场地限制,男老师和女老师只能在厕所里换衣服,然后去租借的舞台后台统一化妆,顾小曼和会化妆的老师们都来帮忙,盛霜序对此一窍不通,便任由他们蹂躏摆弄。
整个后台其乐融融一片,虽然辛苦了点,但大家都很开心,事到如今,盛霜序的心态也转变了许多,他对在他眼里的那些女性化的事物变得不那么抗拒了。
盛霜序毕竟是主角,他的妆容被要求更精致漂亮些,顾小曼亲自操刀,对着盛霜序的脸打理了许久,她贴的很近,帮盛霜序贴好隐形眼镜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的外貌。
“盛老师,你长得真的很漂亮,”顾小曼眨眨眼,说,“实不相瞒,我的眼力不太行,选角都是我爱人帮忙的,当初我把老师们的合照发给她时,她一眼就相中了要定你做公主。”
“漂亮”这个词对于盛霜序来说有些生疏,他很少被这样称赞,也就除了沈承安……不,他并不想这时候想起沈承安。
盛霜序努力把大脑清空,害羞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作为男人不应该被称呼‘漂亮’,但现在听您这么说,我还挺害羞的。”
他的同事中存在超脱他刻板印象的女老师和男老师——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以前的盛霜序光是嗅到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道,他都要别扭许久。
“形容词嘛,用的合适就行,我们张老师也很帅气,”顾小曼眯起了眼睛,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啦,你自己看看镜子,就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了。”
隔壁的张老师已经画好了妆,她没有戴假发,马尾在脑后高高盘起,一身平展的白色男式宫廷礼服,她与平时的内敛羞涩全然不同,看起来相当英气。
盛霜序不由得感叹起顾小曼爱人的选角眼光来。
“等会儿我爱人也会过来看,她夸起人来总是没完的,你这时候不能害羞,要不一会儿该有你受的。”
盛霜序内敛地笑了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在情绪平静的时候穿上女装,镜子中的倒影毫无疑问是个男人,他就算再瘦,也有男人特有的肌肉曲线和棱角,他垫了假胸,隆起的胸部和裸露的颈部、喉结结合在一起,整个人看着相当格格不入。
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能被顾小曼夸赞漂亮——盛霜序知道自己不值得,心中还是波动不已。
梁烧巨大的身体忽地映入了镜子里,他的裙子已经是最大号了,但碍于他的体型,还是有点紧,直勒得胸肌鼓鼓囊囊,明明是长裙的款式,却也露了半截粗壮的小腿。
梁烧弯下腰,露出看起来相当滑稽的烟熏妆和紫红的嘴唇,他没戴眼镜,却显得眼睛更细了。
“小曼姐,我的眼睛太小,另一个隐形眼镜实在是塞不进去了……”梁烧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镜子里盛霜序憋笑的脸,他手里抓着女巫的帽子,一头自来卷乱糟糟地炸开了锅,“还有这个帽子,我也实在是戴不好了。”
盛霜序第一次听到梁烧发出哀求的语气:“假胸我也塞不进去。”
“求你了,让我去演那棵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