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是四品 第36节
赵襄敏道:“知道。”
两人说话之时,阿苍就在旁边,听了大概,便赶忙道:“我同……吉祥一起留下。”
老富贵心想这儿距离庄子不算太远了,他们两人倒可以互相照应,于是点头应承。
当下对那管事道:“这是我们庄子里的吉祥,他擅长寻马儿的踪迹,叫他留下帮手……有什么话你同他说。”
交代过后,便跟另一名庄客迅速赶着马儿去了。
大管事的本来求的是老富贵,如今见是个少年模样的留下,只重重地叹气,觉着不中用。
正甚是沮丧,却听一个比风雪更清冷的声音道:“你们丢了多少马儿。”
管事一怔抬头,看向赵襄敏,却见他灰巾蒙面,一双眼睛仿佛是被雪遮住的寒星凛凛。
他心烦意乱地说道:“有几十匹,方才已经说过了。”
“哼,”赵襄敏冷哼了声:“你们万马山庄号称数千匹马儿,为了几十匹,就这么兴师动众不要命般的找?你不说实话,也难叫人帮你们。”
大管事惊住,不晓得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你、你说什么?”
赵襄敏淡淡道:“拿出诚意来,我自然有法子帮你们找到。”
风雪越发大,吹的人眼睛快睁不开,要说话只能大声嚷嚷,但面前的少年似乎没怎么用力,可是每一个字都极清楚地传入耳中。
大管事愣了愣,抹了把脸上的雪,终于咬牙道:“好吧,庄主不叫我们说出去,可现在说不说的也没什么两样了,其实……昨儿走的,是四百多匹。”
这四百多匹马,还是万马山庄中的精锐,王庄主之所以叫人在昨儿放马,正是为了预备开春后的北镇马赛,没想到反而出了这样的大纰漏,倘若这四百多匹马儿真的有差池,万马山庄可谓损失重大。
这才是万马山庄的人几乎倾巢而出的原因,如此重大之事,王庄主本不想叫人知道,可如果救不了,改日马死了,瞒也瞒不住了。
对于这个惊人的数字,赵襄敏却并没有觉着惊讶,只道:“你先前说,若是找到,必有重谢,可是真。”
大管事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现下还不知哪儿去找呢!我说话当然算数!只要找到了,你们山庄要什么,我们万马山庄都给得起!”他仍是对这少年心存不信,毕竟年纪太轻,没有老马师那么有经验,心中有点儿不耐烦,便口出狂言。
不料赵襄敏直接说道:“我要二百匹马。”
虽然大管事有所准备,可听了这句话,仍是惊得睁大了双眼,破了嗓子的叫:“你说什么?!”
赵襄敏道:“你若反悔,那就算了。”
大管事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你这少年……”
赵襄敏道:“我不帮忙,你们那五百匹马一匹也找不回来,怎么样划算,你应该算得清楚!自己想吧,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管事怒道:“你!你这少年人,口气倒是不小……”他心中又气又急:“你少说大话!你就断定你能找到?”
“这样吧,”赵襄敏平静地道:“若是我能找到,你们要留二百匹给虎啸山庄,若找不到,虎啸山庄的马,全赔给你们。”
大管事蓦地窒息。
虎啸山庄没多少马儿了,从数量上跟万马山庄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虎啸山庄的那几匹马,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是那匹……
大管事心头一动,蓦地看向赵襄敏□□所骑的那匹:“这是、是那匹乘风?!”
那白马听着两人的谈话,一直很安静,直到赵襄敏说“赔给你们”的时候,才晃了晃脑袋,鼻孔里发出一声闷闷地声响,仿佛是抗议。
赵襄敏道:“这就是乘风。怎么样?这买卖合算么?”
大管事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他几乎不用合计,就知道这买卖确实划算,那近五百匹马儿若是找不到,自是万马山庄的重大损失,可若是得了虎啸山庄的马儿,那就是“亡羊补牢”,有那些精锐马匹、尤其是这乘风,可谓以一当百也不为过,那大窟窿自然可以堵住。
何况就算要给虎啸山庄二百匹马,那也得是找到之后,如此至少还能保住剩下的三百,不至于一无所有。
这大管事却是个精明的,又道:“那倘若是别人找到的呢?”
赵襄敏道:“若是有人先我一步找到,这约定便作废。”
大管事暗暗点头,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个疑虑:“万马山庄的事儿我能做决断,可虎啸山庄的呢?那些马儿可是……凤二姑奶奶的心头肉,你说给就能给?万一……”
“没有万一,”赵襄敏说着,慢慢地把蒙面的巾子向下扯落,凝视他道:“我说的话,就是凤二的意思。”
在凄迷风雪之中,面巾下的那张脸,正如云端的谪仙入了尘凡,自有一种威贵慑人不容分说的气质,看的大管事两眼发怔,心噗噗乱跳。
北镇这边儿几乎都知道言双凤养着个小白脸在庄子里,情投意合而明目张胆的,如今见了赵襄敏,大管事知道必是传说中那人了,一时心想:怪道那言二姑奶奶也能为他神魂颠倒,声名狼藉也不顾。
事情紧急,大管事稍微犹豫便把心一横:“那就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赵襄敏把蒙面巾提起,轻轻地抚了抚乘风的脖颈。
乘风好似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得了信号,长嘶了声,扭头往后奔去。
老富贵跟言双凤说了经过,可却并不知道赵襄敏的打算,只以为他是要帮忙而已。
言双凤气的柳眉倒竖:“我看他是吃饱了撑的!他知道怎么找马儿?又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地势都不晓得就去逞强!”
她先前还未那些走失的马儿担心,如今听说赵襄敏跟万马山庄的人去找马儿了,却更担心他的安危,咬牙切齿地说:“我先前还怕他的身子不妥当,觉着不该叫他出去……他倒好,就如同那没笼头的马,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她一口气不知往哪里发泄,口没遮拦地骂道:“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里也没见他多在意别的,怎么一听是万马山庄的,就非要去了?是不是看上王家的那小娘们儿!就巴巴地跑去献殷勤!”
她这一生气,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老富贵听得哭笑不得:“姑奶奶少说置气的话,吉祥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他好像另有打算。”
言双凤道:“什么打算,他就是逞强,叫他干脆别回来了,不管找到找不到,就去万马山庄住着就行了!”
她骂了几句,又抱怨:“富贵爷爷,您老人家也糊涂了,您老这样最有经验的老把式都知道回来,怎么放他一个生瓜蛋子在外头乱窜?”
老富贵抓了抓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姑奶奶,你不是不知道吉祥那人,有时候我真……不太敢违逆他的话。”
言双凤拍桌子:“他怎么了?看他这次回来我怎么教训他就知道了!”发狠了这句,见老富贵站着不动,便催促道:“您老人家怎么还在这闲话?您放出去的人,好歹找回来啊?马儿是万马山庄的,人却是咱们的!”
老富贵笑道:“方才还说让他去万马山庄住着呢,怎么又是咱们的了?”
言双凤翻脸如同翻书:“您还跟我说笑,还不快去?上回从河里把他捞上来,这次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看谁捞他!”说到最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赶紧啐了两口:“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天神菩萨,山神爷爷,我可什么都没说……”
老富贵带了两个庄客,又带了两只狗子,骑马出了门。
一个下午,言双凤坐立不安,不停地派人去看情形,又洗手烧香,拜求山神菩萨保佑,她忙的方寸大乱,竟没留意戴涉那伙人,除了戴涉之外,竟都也不见了。
周婆子见言双凤午饭都没吃,便收拾了几样吃食来,又劝说道:“如意说早上就没怎么好生吃,这一整天的可怎么熬呢?”
言双凤听了这句,却想到赵襄敏在外头也是要一整天了,不仅没吃点热汤饭,反而顶风冒雪,也不知吉凶,一时越发胸闷气短,哪里还能吃得下。
“周大娘,把东西收起来吧,放在这也白冷了,”她说了这句又叮嘱:“搁在炉子上熥着,等吉祥……跟富贵爷爷回来,好给他们吃点热的。”
周婆子很清楚她担心什么:“放心吧,吉祥不会有事的,那是个有能为有算计的孩子,他既然主动要留下,必定有缘故。”
“他有什么缘故,他……”言双凤还想嘴硬,可是过了这半天,担心之意已经盖过了其他,便不再赌气,只垂了头转开话题:“周大娘,你不担心富贵爷爷?”
周婆子笑道:“那老头子跟这北镇的风雪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心里有数,做事有分寸,我操什么心。”
言双凤抬头:“你这么相信富贵爷爷?”
“一辈子的伴儿了,白天一块吃,晚上一头儿睡,我不信他信谁?”周婆子长叹了声,却是带着笑:“他有几斤几两,我比他自个儿更清楚呢。”
言双凤有些羡慕地看着她,心里隐隐地有些发涩。
周婆子会意,赶忙说道:“姑奶奶放心,我看吉祥,也是个知冷知热的,惯贴心的人。”
言双凤的脸红了:“怎么又说起他呢,谁跟他一起吃睡了。”最后一句,却似不好意思的咕哝。
这些日子两个人的情形,周婆子也看在眼里,她想了想:“姑奶奶,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吉祥确实不错,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么一个人,若不喜欢倒也罢了,若真心喜欢,再错过未免可惜了。”
言双凤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周婆子走到门口看雪:“阿弥陀佛,这雪越来越大了,老天爷,快怜惜怜惜这些人,给条活路吧。”
门外如意走来:“怪了,小平安刚才来说,胭脂一直不吃不喝的。”
言双凤一惊:“怎么了?”
如意道:“说是自打回来,就很不对劲儿,一直想出马厩往外跑……小平安说,它是想乘风了,想去找它呢。”
周婆子在旁闻言笑道:“先前胭脂是最乖顺的,如今竟也这样,可见也是个痴情的,竟知道担心情郎了。”
如意跟着叹气:“是呢,若非亲眼见了,真叫人不敢信,一匹马儿都这样。”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老富贵跟赵襄敏却都毫无消息。
戴涉站在廊下,盯着头顶乱坠的雪花,不停地捻动右手上的一个玉扳指。
一个丫头过来给他添炭,戴涉道:“你们姑奶奶在做什么?”
那丫头道:“在大门口呢。”
戴涉挑眉:“在门口做……哦,等人?”
丫头拨了拨火:“老富贵跟吉祥都还没回来,姑奶奶担心着呢,先前几乎就想骑着胭脂出门去找了,好歹给周大娘他们劝下了。”
戴涉听到这里,把风帽一兜,跟着往外走去。
天已经濛濛黑了下来,戴涉走的很慢,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心好像也跟着坠动,摇晃不定。
他有点懊悔昨晚上说的那句“不回也好”,如今小魏王下落不明,竟好像是他一语成谶了。
不知不觉将到了大门口,果然见一道人影立在灯笼之下,一团微光笼罩着她,身后的绛色披风在风雪中摇曳,她整个人也像是冬天里的一枝凄艳而冷绝的花,瑟瑟而倔强地立在风中不肯退缩。
风雪中,仿佛有一声犬吠,戴涉的耳朵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听言双凤大声叫道:“吉祥!”
然后,那原本给捏着的披风突然向后展开,如同一朵红云飘起似的,原来是言双凤迈步冲下了台阶,向着前方风雪里奔去。
戴涉心悸,赶紧快步进了门洞,却见夜风冷雪中,言双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跌跌撞撞地,不几步就摔在雪地里。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灯笼的光芒跟希微的天光里,雪地上白马的影子欢腾似的出现,不等乘风刹住,马上的人已经跃了下来,他俯身抄手,把正艰难起身的言双凤一把拽住。
近身的瞬间,言双凤抬头,看到一个“雪人”,她仓皇地探手过去,胡乱把他脸上的雪抹开。
他的长睫上仿佛都结了冰,又冷又扎地在她掌心,那点疼一下子钻到心里。
可是言双凤毕竟看清了那双被风雪迷了的星眸,她的眼竟一热:“总算死回来了?”
她骂了一句,似乎不解气,又挥拳打在他的肩上:“你这浑小子……”簌簌地,雪给震的坠落下来。
“凤二……”赵襄敏才开口,言双凤已经张开双臂,竟将他死死地抱住。
她不顾一切地抱紧他的腰:“你要是再敢让我这么担心,我就……把你……扔回丹江里去!”虽是发狠的话,却有些发颤,是失而复得的欢喜,跟为他牵肠挂肚的委屈。
第37章
门口的戴涉跟如意看了个清楚通透, 乘风之后的老富贵跟苍鹭也把这幕看了个正着。
除了戴监军外,其他几位可谓是“见怪不怪”了,只有戴涉戳在门口, 没法儿形容心中的震撼。
赵襄敏那边儿虽早看见了戴监军的身影,但却并未在乎,被言双凤紧紧地搂着,他忙垂首道:“我身上都是雪,留神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