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 第77节
周子瑜点头:“就是说的。”见母亲瞪向自己的目光,才住了嘴,众人又是一阵笑。
这么一打岔,也就不觉尴尬了。
老太君方看向冬郎道:“虽说皇上准了两位皇子出外游历,课业却也不能丢下,这些日子就劳烦状元郎多费心了。”
冬郎忙躬身:“这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老太君见他如此一板一眼的,跟块木头似的,顿觉无趣,挥挥手道:“既如此,都去忙你们的吧,我身子也乏了。”
众人这才起身退了出去,五皇子跟寿儿本想着留下,却被四皇子一边一个拽了出去,不让他们搅了老太君休息,更何况课业也不能耽搁了。
他一说课业,老太君也不好留人了,只得依依不舍放人出去,眼巴巴瞧着三个小的出了舱房,老太君才道:“皇上也是,都出来玩了怎么还派了个先生跟着上课。”
秦妈妈吩咐人打水来侍奉老太君净脸洗手,换了家常的衣裳,又脱了鞋让她倚在迎枕上,方道:“想来皇上是想缓和小侯爷跟状元郎的关系吧,不然,学馆里那么多先生怎么单单派了状元郎,再有燕州府又是状元郎的家乡,有二老在堂,这次小侯爷跟大娘子算是头一回正经登门,论情论理儿,舅爷都不能缺席。”
老太君点头道:“倒是皇上顾虑的周到,不过,我今儿瞧着这状元郎倒有些面善,你说奇不奇怪?”
秦妈妈倒是笑了:“老奴瞧咱们寿哥儿的眉眼间有几分状元郎的神韵,人都说外甥像舅,果真有几分道理,故此您老瞧着面善也不新鲜。”
老太君一拍大腿:“你不说真没往这里想,你这一说,当真是有些像的,怪道我今儿瞧着状元郎顺眼呢,原是像我们寿哥啊。”
秦妈妈暗暗好笑,要说像也该是寿哥儿像舅舅,哪里能说舅舅像外甥的,不过她深知老太君偏心的紧,只怕如今这世上除了寿哥儿再没有第二个人,让老太君这般疼爱了,就算小侯爷那会儿也比不得寿哥儿招老人家喜欢。
人都说隔辈人疼,这又隔了一辈儿却更疼上加疼了。
再说,冬郎的确是要授课的,船上也安置了学馆,只不过学生变成了三个,四皇子五皇子,冬郎自是熟悉他们的课业程度,对于新来的寿哥儿却不清楚,势必要摸摸底。
冬郎都觉着自己矛盾,心中明知道该讨厌这个梁惊鸿认回来的儿子,可这小家伙在自己跟前儿坐着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让他生出一股股说不出的怜爱亲切,竟是连声音都不由自主柔和几分问他:“在家时可开了蒙?”
寿儿道:“娘亲教我认了三字经千字文。”
冬郎不免有些意外,毕竟这孩子才刚四岁,比五皇子还小一个月,五皇子也才刚开蒙,认了三字经,千字文还未学呢,不想这小家伙倒是比五皇子还早。
五皇子不乐意了嘟着嘴道:“寿哥儿你不说没上过学吗,怎么连三字经千字文都认全了。”五皇子语气气鼓鼓的,他可不想被比自己小的寿哥儿比下去。
寿儿道:“我是没上过学啊,是娘亲教的,有时候爹爹跟阿宝哥哥也教我,不过阿宝哥哥教的不是千字文三字经,是别的。”
四皇子也不禁好奇道:“什么别的?”
寿儿想了想道:“阿房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背到这儿挠挠头道:“下面的记不得了。”
却见四皇子五皇子加上先生三人齐齐盯着自己,寿儿不禁唬了一跳:“我,我背错了吗,你们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冬郎到底是先生,咳嗽了一声道:“这些字你都认得?”
寿儿摇摇头:“三字经千字文都会背会写,阿宝教我这个,只让我跟他背,没教认字。”
冬郎这才松了口气:“既未教,先放下吧,你年纪小,理应把三字经千字文,背熟,会写,理解通透扎实了才好。”
寿儿虽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却也点了点头,其实这些都是阿宝没事时唱给自己听的,阿宝唱的好听,唱了几遍,自己便记住了,刚先生一问,觉着 也算是阿宝哥哥教的,便说了,只是记得阿宝哥哥这么唱的,字却不认识。
四皇子却皱紧了眉头,想着,过后寻个机会问问舅舅,倒是谁教了寿哥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哪是诗文,根本就是戏词儿。
第220章 也是燕州府人氏
冬郎让寿儿默一遍三字经, 寿儿乖巧的点头,旁边的庆儿丰儿刚要上前,寿儿却道:“不用你们。”自己拿出了笔墨纸砚来, 在桌上铺好, 然后认真的执笔默写,冬郎瞧他握笔的姿势,不禁暗暗点头, 虽说年纪小,握笔的姿势却很正,一瞧就是用心教过的,他写得不快 , 一笔一划极有章法,看他那双小手费力的握着笔的样子,不知为何, 冬郎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也是这么大开蒙, 阿爹在潘府的蒙学里授课, 便不在学里也有应酬, 不常在家, 教自己认字写字的人是阿姐,到如今冬郎还记得阿姐握住自己的手,手把手的教自己写字,写得也是三字经, 人之初, 性本善,只这六个字便教了整整三日, 其实自己早就会写了, 只是贪着姐姐握着自己的温暖, 才故意装做学不会。
阿姐的字写得很好,娟秀雅致,自己一开始跟着阿姐学,写得字也差不多,后来阿姐说男孩子胸有丘壑,写字当有风骨,不能跟她一样,便不再教自己,而是寻了字帖来,让自己描红,其实自己还是喜欢阿姐的字,只可惜阿姐身子不好,少有精神写字,也只是刚进京时候阿姐写给自己的家书,时不时便拿出来看看,翻的次数太多,信纸都有些毛了。
冬郎正出神间,忽听五皇子道:“寿哥儿你的字怎么像女人写得。”
冬郎回神,目光落在桌上的纸上,正好写了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待看见这六个字,冬郎顿觉如遭雷击,这,这怎么可能,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纸,仔细的一笔一划的看,不错,虽然运笔青涩,但那勾折笔画跟自己熟悉的字一模一样。
寿儿不想有这番变故,手里提着笔,惊愕的看着这位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先生,不明白先生忽然拿走自己的纸做什么,难道自己默错了,不可能啊,三字经自己默的很熟了。
五皇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看起来先生不喜欢你写的字,你别怕,一会儿要是先生罚你,我当哥哥的替你。”
寿儿忍不住翻了白眼,咕哝一声道:“不过才大一个月。”
五皇子:“一个月也是哥。”
两人这番耳语,也未让冬郎有所反应,他仍是拿着那张纸发呆,四皇子以为是寿哥儿写错了,忙开口道:“先生,寿哥儿年纪小,又刚回京,前头未正经开蒙,默错了一两个字也是有的。”
四皇子是怕先生罚寿哥儿,才忙着讲清,谁知寿儿却不领情:“我才没写错呢,娘亲教我好多遍了,怎么会弄错。”
四皇子真恨不能敲敲这小子的脑袋,笨死了,听不出来自己故意这么说的吗,还逞能,回头挨了先生的排头,看他哭不哭鼻子。
冬郎听见这句,却回过神来,神色激动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一把抓住寿儿的胳膊:“你,你娘亲教的,你的字也是你娘教的吗。”
寿儿不明白先生激动什么,忍不住道:“是我娘亲手把手教我写的。”说着感觉胳膊有些疼,不禁皱了皱眉道:“先生你抓的我胳膊好疼。”
冬郎唬了一跳,急忙放开:“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的,快,让我瞧瞧可伤着了。”说着伸手掳起寿儿的袖子,见那嫩白如藕的小胳膊上,果真有一圈红印子,不免后悔忙道:“同贵儿,快,快去拿药。”
同贵儿刚要去,就让四皇子拦下道:“不用去拿,我这儿有。”从自己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来,打开里面是透着些微绿色的膏体,四皇子用指甲挑了一些,在手上晕开,抹在寿儿胳膊上那一圈红印子上,揉了几下,那红印子肉眼可见的浅了,又揉了几下,连点儿痕迹都没了,这才松了口气。
四皇子可知道老太君多疼寿哥儿,要是瞧见胳膊上的红印子,指不定要迁怒先生,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为了这样的小事闹起来岂非让旁人看笑话,更何况,先生也不是有意,是激动之下,失了分寸。
不过四皇子也真想不通,怎么几个字就让一向稳重的先生失了分寸呢,想着,不禁看向冬郎,却见一贯严肃的先生,仍是面色潮红,显然颇为激动,一会儿看看寿儿一会儿又盯着那张纸。
四皇子往那纸上瞧了瞧,寿哥儿的确就默了六个字,并未出错,至于字,的确如老五说的,有些过于秀气,不像男孩子的字体,倒像出自那些闺阁女子之手,即便如此,何至于惊到先生。
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几分,从前几日在文华殿外的宫廊上寿儿撞到先生的情景来看,十有八九先生还不知寿哥儿的身世,外面又传说舅舅认回了个亲儿子,又为了封世子,顺道连儿子娘也弄回了侯府,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舅舅也未解释,先头四皇子还不明白舅舅为何不说明白,今儿瞧先生这意思,才知道舅舅大约是故意的,毕竟朝堂里都知道,小侯爷跟状元郎不对付。
不过,舅舅这么大人了,怎还如此孩子气,这事儿哪瞒得住,就算这会儿瞒住了,到了燕州府也得穿帮,就算舅舅再看玉先生不顺眼,难道还能不认小舅子不成。
想明白了,遂咳嗽了一声道:“说来也巧,寿哥儿娘亲跟先生还是同乡呢,也是燕州府人氏,对了,不止同乡,姓也一样。”
冬郎身子一震:“四皇子是说,他娘亲也姓玉。”
四皇子未说话,寿儿先开口道:“我娘姓玉,我爹爹姓萧,阿宝哥哥姓什么呢,貌似他没告诉我,下次见了他一定要问问才行,他是我爹爹的弟子,说不准也姓萧。”
五皇子忍不住道:“寿哥儿你可笑死我了,你爹是我舅舅,姓梁,是咱们南楚的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不是什么姓萧的,更何况萧是北国的皇姓,北国跟咱咱么南楚可是两国,能随便认爹爹吗。”
寿儿被他绕的有些晕,却摇摇头道:“反正我前面的爹爹就姓梁,我喜欢前面的,不喜欢后面这个。”
四皇子瞪了五皇子一眼,这事本来没什么,老五非要掰扯,越掰扯寿哥儿越拧上来,岂非麻烦,寿哥儿这样的性子,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五皇子吐了吐舌头,忽道:“先生呢,怎么不见了?”说着忽然眉开眼笑的拉着寿儿:“寿哥儿,先生都走了,肯定不用上课了,走咱们上船板上看风景去,我可是头一回坐船呢。”
四皇子道:“我怎么记得去年你还在金水河里划船采莲蓬呢,还险些掉河里去,害的你身边的人都挨了母后一顿板子。”
五皇子道:“那算什么船啊,屁大点儿的地儿,坐两个人都挤得慌,金水河又窄又浅,说是河就是糊弄人罢了,就是条小水沟,哪有这样大的水面。”说着拉了寿哥就往外跑。
虽说好几个人跟着,也有会凫水的好手,到底是不放心,也忙跟了去,至于先生去了哪儿,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舅舅的舱房。
一想到舅舅跟先生一贯的相看两厌,如今却要和平共处,心里还不知得多憋屈呢,想到此,四皇子就忍不住笑。
四皇子猜的不错,得了四皇子明显的提点,冬郎要是再想不明白,就成傻子了,姓玉,还是燕州府人氏,更何况这字,自己几乎每日都要看上几遍,怎会认错,虽说寿哥儿笔力青涩,可神韵却错不了,就是阿姐的字。
再想想前些日子,玉佛寺山脚下,梁惊鸿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分明就是早已知道了阿姐的下落,故意说与自己听的,还有刚才在码头上那个戴着帷帽却异常亲切的身影此时跟记忆中的阿姐完全重合,她就是阿姐。
梁惊鸿根本就是故意瞒着自己,是想把阿姐继续囚禁起来欺负她吗,想到此,愈发怒意勃发,一脸愤怒的便往梁惊鸿的所在的舱房里跑。
而此时舱房中,皎娘刚用了参汤,参汤里加了安神的药,故此吃下不多时便困倦起来,本想在软塌上靠一靠的,不想却睡了过去。
待她睡着了,梁惊鸿方蹑手蹑脚的进来,在榻边坐了,探头打量她的睡颜,韩妈妈说她昨夜里睡的不好,似是有什么心事,翻来覆去到三更才睡着,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都能清楚看见眼下一圈的青黑。
梁惊鸿忍不住猜测皎娘的心事,是要回燕州了,有些近乡情怯吗,还是为了自己那讨嫌的小舅子操心,虽说皎娘一个字未提冬郎,可梁惊鸿却知道,她最惦记他,从五年前便是如此,当年若非以冬郎要挟,怕她早就想不开要解脱了吧。
想到这些,梁惊鸿心里又酸又苦,酸她对自己的兄弟连姓名都可以不要,苦是自己,他如今整个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不知自己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他不奢望皎娘对自己跟对她兄弟一样好,只要有一半,不,一半的一半好,这辈子自己都足了。
正想着,忽听外面一阵糟杂是李顺儿的声儿:“状元公您可不能进去,我们家六爷跟大娘子正歇午觉呢,不能打扰。”
梁惊鸿眉头一皱,心道,真是越不想见谁,越躲不过,见皎娘睡得沉,并未被外头的糟杂所扰,松了口气,伸手把薄被拉了拉,方抬脚走了出去。
第221章 终是熬出头了
冬郎心中恼火, 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梁惊鸿故意瞒着自己,不管他打什么主意,这一次自己都会护着阿姐, 绝不让他再欺负阿姐。
一见梁惊鸿, 更如见了仇人一般劈头便问:“我阿姐呢?”
梁惊鸿:“皎娘累了,这会儿刚睡下。”
冬郎不再理会他,抬脚便要进屋, 不想梁惊鸿伸手拦下了,冬郎怒声道:“闪开。”
梁惊鸿却不以为意,事实上这讨嫌的小舅子越恼,他心里越发舒爽, 只是淡淡的道:“想必你也知道你阿姐身子不好,昨儿晚上未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 这会儿刚歇下, 你再大声些, 说不准她就醒了。”
梁惊鸿几句话, 冬郎倒迟疑了, 他自然知道阿姐的身子不好,在家的时候,能睡一宿安稳觉的时候都少,病的厉害时, 一趟就是几个月, 后来虽好了些,却也跟康健的人不同, 故此, 一听梁惊鸿的话, 再着急想见阿姐,也不能进去搅扰。
略冷静了一下,方领会明白梁惊鸿话里的意思,不免又气又怒,道:“你明知道我阿姐身子不好,还折腾她,你,你混账。”语气满含愤怒,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声音却低了下去,想是怕吵醒了屋里的皎娘。
本就是梁惊鸿故意误导,岂非不知他恼怒什么,可他越怒,梁惊鸿心里越觉痛快,几年来,这讨嫌的小舅子让自己都快憋屈死了,要不是看在皎娘的份上,依着自己的脾气,这种不识好歹的小子,早一脚踹边儿上去了,还轮的到他甩脸色。
这会儿轮到这小子憋屈了,当真解气,遂凉凉的道:“你莫不是忘了,你阿姐是我梁惊鸿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我们是最亲最近的夫妻,恩爱难道不好,莫非你还盼着我们离心离德不成。”
梁惊鸿这几句话,等于告诉冬郎,他们夫妻恩爱就算冬郎这个妻弟也管不着,冬郎脸色气的都有些发紫了,咬着牙道:“你,无耻。”
梁惊鸿却笑了:“你这话我可不能苟同,我怎么无耻了,哪句话无耻了。”
冬郎哪里是梁惊鸿的对手,之前是梁惊鸿心灰意冷,没心思理会他,加之看在皎娘的情分上,虽不待见这小舅子,也不能跟他计较,如今可不能再纵容了,不然,长此下去,自己这个姐夫岂非威信全无。
故此,几句话问的冬郎语塞,并非冬郎不善辨,而是这件事自己的确不占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自当年梁惊鸿抱着阿姐的牌位进侯府那一日起,阿姐就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妇了,梁门玉氏已然记入梁氏族谱,请婚的奏折更是皇上御批,也就是说,阿姐死了都是侯府的魂儿,如今活回来也是梁府的人,更何况,还有寿儿。怪不得头一回见的时候便就亲切呢,原来是自己的亲外甥。
也是奇了,一想到寿儿那张俊俏的小脸,冬郎心中的火气竟散了些许,虽仍有怒气,到底不会发作出来,更何况,自己在这儿跟梁惊鸿打嘴架也毫无意义,他想见要见的人是阿姐,至于梁惊鸿完全可以忽略。
而且,冬郎忽然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梁惊鸿之所以会瞒着自己,还特意在玉佛寺山下出言警告,正说明他知道阿姐最在意自己这个亲兄弟,他是拦不住阿姐跟自己见面的。
想通了其中关窍,最后一丝火气也散了,怒意淡了下去,丢下一句,我过会儿再来瞧阿姐,转身径自走了,理都没理梁惊鸿。
梁惊鸿愣了愣,不禁道:“李顺儿,你瞧瞧这小子虽讨嫌,却真是个聪明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李顺儿忙道:“舅爷刚及冠便高中状元,莫说当朝,便是历朝历代也不多见,又得万岁爷青眼有加,自是聪明的前无古人。”
梁惊鸿瞥了瞥嘴哼了一声,却并未说什么,回身进屋去了。
李顺儿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每回这两位对峙的时候,他都替自己捏把汗,这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府里的舅爷,他是真怕六爷哪天忍不下了,脾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状元公胖揍一顿,到时候自己在一边干看着不妥,拦也不行,劝也不是,岂非进退两难。
好在六爷终是忍住了,状元公也收了脾气,不似之前那般一见面不是彼此装看不见不搭理,就是针锋相对,恨不能掐死对方。
似今儿这般各退一步,大约是因大娘子吧,说起来六爷跟状元公交恶是因大娘子,如今能和平共处也是因大娘子,还真是那句老话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有大娘子在从中调和,或许过不了多久,六爷跟状元公就能摒弃前嫌其乐融融了,哪怕只是面上做做样子也好。
正想着,却一眼瞥见了同贵儿鬼鬼祟祟的在那边探头探脑,不禁翻了白眼道:“你小子再鬼祟,信不信我把你踹河下面去。”
同贵儿这才过来道:“奴才给大总管请安了。”
李顺儿打量他一遭道:“以往倒小瞧了你小子的心计,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当日被六爷赶出侯府的同管事还能东山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