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送客
所谓打扫,其实就是把屋子里的污秽之气给赶出去。其实一套房子住人舒不舒服,并不许需要多高的道行来判定,只需自己进屋感受一下便能有所察觉。生活中我们经常用“阴气重”这个词汇来形容阳宅的风水不好,其实这阴气就是屋里的污秽之物。
一间房子从打地基开始到最后的上房梁盖瓦都有严格的祭祀程序,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这是因为住宅的大风水格局一旦定下来后其实很难调整的。
而在古代,乔迁之喜远比现在要更受重视。
人都是喜欢听好的一面,一间房子,能不能住的舒坦,能不能让主人兴旺,那就需要一些所谓的神灵庇护了。那你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要先干嘛呢?当然是拜码头啊,要拜这附近的一些山神土地,要拜这里过去的门神灶君等等。其实就是告诉它们,以后我就住在这儿了,请你们多多关照,所以那时的乔迁是需要先祭祀的。
其实很多人有个误区,认为搬新家就是找个吉时住进去便是。当然吉时是很重要,但是很多人却不知道新宅最好是要先净一下的,因为在你入住之前,也许有一些东西已经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现代社会的节奏太快,早已不允许我们还按照古时的礼制生活,但快节奏也有快节奏的办法,比如查文斌就是这么做的。
首先他把屋内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然后把朱砂、雄黄和茶叶以及米搅拌在一起。一边抛洒一边念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这些米从两头的房子里一直往外洒,洒到电梯口的汇合处后,他准备好的那些纸制玩具和半生的饭菜以及香烛纸钱就派上用处了。
这叫“送”,是最客气的一种净宅法子,因为对于房主来说,他们是客,而伸手不打上门客也是我们传统的待人之道。
前面说过,“鬼”和“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鬼是传统意义上的脏东西,由人生前的三尸戾气所化,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相反绝大多数都会成为基本无害的“魂”。
这些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们本就居无定所,一般也比较懂规矩,送一送自然就走了,当然也会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又或者是其它原因的。
比如601留下的那个孩子,查文斌就是亲自抱着他出去的,怎么抱?他自己亲手糊了一个纸娃娃,上面写着问来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叔叔,你要带我去哪?”
查文斌抱着他道:“带你去该去的地方,不久后你还会在那里见到你的奶奶。”
“那爷爷呢?”那孩童如有所思道:“还有爸爸妈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他们以后还是会来看你的,”查文斌又顿了顿又道:“当然了,去到那里后,当你想他们的时,只要用力抬起头往上看就可以看到。”
孩子并拢脚尖极力抬起脖子道:“是这样吗?就像我以前看星星那样!”
“对,以后啊,你就是他们的星星,他们也是你的星星……”
送客之礼要送出门,而送鬼之礼则是一定要送至路口,不管大路还是小叉路,通常保持距离三百步以外便就算是可以了。因为到了路口,亡魂拿了所赠的贡品便知道此路不宜再折回,应该另寻他处了。
而这一次,查文斌则抱着那个孩子一直走一直走。那一天,在那个凌晨时分的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一个身背长剑的道人手中抱着一个纸娃娃在走。
安县的西山边,那里有一座破败的古桥,桥下的水早已干涸长满了杂草。已经没什么人知道这里有道桥了,在桥的那一头原先还有两间土石结构的小屋。据说从大秦朝起这里便是朝廷的驿站,不过那早已是历史了,如今只剩下两根拴马的石桩似乎还在诉说着它的过往。
他将那纸人轻轻放在桥的那一头,又从背包里拿出两份祭品。
他指着那两串用黄纸做的元宝道:“这串是上车后就给它们的,等你到了后,再把剩下的一串还交给它们,记住了没?”人心是如此,鬼心也是如此,不知从何时起,查文斌开始对它们也留起了心眼。
查文斌说的它们,自然是指在那石桩旁边站着的那两个若隐若现的东西了。焚了所有的祭品,连同那个纸人一块儿,驿站处好像一下又回到了昔日的模样。
一辆马车凭空出现了,查文斌把孩子抱上马车,又对那赶马的人做了个揖道:“有劳仙家了。”
马车栽着那个孩子开始一路向西走,就像这座驿站千百年前通往西边的都城咸阳一样。当车轮碾压过那些燃烧完的余烬时,它们很快就会被下一阵风给吹的无影无踪,就像它们从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样。
送走了孩童,他又马不停蹄的回到殡仪馆,那边的苏老爷子正等着他回去帮忙。
这些事他要做的悄无声息,从来都是偷偷的,因为他不想让那些人因此而受到他人的误解。毕竟这年头谁也不想被传,自己家都糟糕到需要找个道士来的地步。查文斌从来都明白自己的对自己的定位,也明白别人给自己的定位。
几天后,太平观迎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奠基!
那天同样来了很多人,很多安县人都在传,这座道观以后就是查文斌的道观了。太多人都在好奇他的故事,也有太多人在好奇他的风采,熟知那一日的查文斌根本就没有去到现场。
他在哪里呢?背着背篓在那大山里采药呢。
芸芸众生,是非成败终成一杯土;渺渺红尘,恩怨情仇还是一场空。
这些人和事,查文斌认为也是一种修行。
他非科班出身又怎样?他非正统名门之后又如何?他从无呼风唤雨的地位,亦无三千弟子的排场,但他依旧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赢得了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尊重。他从不站在舞台的中央,但舞台却从来因他而绽放。
他的道,源自生活,源自身边,源自用眼睛可以看到的一切。他的道终究又还是用到了生活,用到了身边,用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