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喜欢他 第74节

  台下掌声热烈,行知中学的同学们成功打满鸡血,第二天他们纷纷效仿,先从学吃饭开始。
  于是那段日子,校园里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有一群人,跑着去食堂,吃饭风卷残云,再跑着回教室。
  有同学问这群奔跑的人是谁,说是高二年级的,再问年级主任是谁,说于主任。大家就都明白了,于主任的点子,全校人见怪不怪。
  知道真相后,其它年级的再看高二年级,目光无一不透着怜悯。
  这场“东施效颦”持续了几天后,学校医务室的西瓜霜卖到断货。
  这帮学生们一个个捂着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痛骂,他喵的,上颚都烫掉了一层皮,谁五分钟能吃完饭!谁爱吃谁吃去,不稀罕这五分钟。
  高二年级恢复正常。
  于主任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不仅不再为难学生们吃饭,于主任还特别体谅地自掏腰包,为每个人发了支西瓜霜,但她从始至终将某某中学的作风视为标杆,说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增加考试频率,每半个月进行一次大考。
  同学们嘴上支持,说没问题,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叮当响,等下学期开学,说不定于主任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这事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之前,高一暑假,于主任说好的检查暑假作业本,可现在,他们那一摞作业本还搁班主任办公室当废纸。
  别问他们为什么知道,里面有不少同学交了空白本,到现在也没人找他们算账,说明于主任压根没看,从头到尾都在蒙他们。
  所以,同学们一点都不担心。
  期末考试后,迎来寒假。
  今年的寒假有些特殊,陶江和简宁几乎没见面,两个人刚放假,就被各自家长领回老家,准备过年。
  简宁和简爸简妈回了乡下奶奶家,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下个没完,打开电视,新闻联播全部在报道今年的雪灾,奶奶一边包饺子,一边长吁短叹,说:“来年的蔬菜肯定涨价。”
  除夕那天,张灯结彩,简宁爷爷熬了一大锅浓稠的浆糊,上午,简宁帮爷爷和简爸在各个大门上贴对联,鞭炮声里,父子俩为哪副是上联哪副是下联吵得不可开交。
  下午,简宁又帮奶奶和简妈在厨房做年夜饭,她的厨艺太烂,不过洗洗菜,切点菜还是行的,但简妈嫌她干活慢,净添乱,要把她赶出厨房,简宁偏不走,有奶奶当挡箭牌,她有恃无恐。
  这一天下来,简宁忙得压根没空看手机。
  赶在春晚开始前,厨房的灶台终于熄火,简家的年夜饭以一道又白又浓散着鲜香的鲫鱼汤收尾。桌上的佳肴摆都摆不下,他们挑了几个轻盘子挤一挤,摞一摞,将将正好。
  电视机的蓝光印在一家人满面春风的脸上,男女老少入座后,盛上酒,盛上饮料,玻璃杯咣当一碰,新年祝词一说,筷子一提,开席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金色烟花直窜夜空,大雪还在下,外面很冷,院里霜草挺立,屋内欢声笑语,热闹的不得了。
  万家灯火不及小家人间烟火。
  简宁下午就开了电视,眼巴巴地等着晚八点的春晚。
  人们都说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不爱看春晚,但简宁就是那百分之一,她不仅爱看,还看得津津有味,哪一年演了什么小品相声、唱了什么歌、主持人是谁、经典名句是什么,她能唠个三天三夜。
  有时候嫌室外的爆竹声太吵,简宁甚至放下筷子蹲在电视机前,调高音量,饭也不吃了,眼镜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再者,第二天她还要蹲重播,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信息。
  简宁的梦想特别多,其中之一,就是有朝一日能去春晚现场看直播。
  晚会中途的戏曲节目,属于简宁的盲区,她借口说上厕所,实则偷偷溜出去,站在院子里,给陶江拨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接通的刹那,简宁的头顶炸开一朵灿烂烟花,照亮夜空,也照得庭院亮堂。
  简宁凑近收音筒,大喊道,试图盖过爆竹声:“新年快乐!”
  她不知道手机那端的人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正如此刻,她听不清他断断续续的回话。
  简宁将通话音量调至最大,依旧无济于事,
  烟花还在放,嘭嘭嘭,腾空而起。
  简宁在这头捂着耳朵,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多大:“你说什么,我这儿听不到!”
  不多时,高空此起彼伏的烟花逐渐消散,劈里啪啦的响声突然弱了下来,听筒里纯净的声音蓦地涌进耳膜,闯入寂静的夜里,激得简宁半边脸酥酥麻麻的。
  她忙将手机撤远,关了免提,音量调低。
  简宁回头看了眼人影攒动的屋子,走远些,低声道:“喂?”
  陶江笑了笑:“响完了?”
  简宁皱了皱鼻子,说:“对啊,好吵。”
  话落,又问:“你在干嘛?”
  陶江:“看电视。”
  简宁卖了个关子,自卖自夸:“我不是。我在和你聊天,你看我多专心。”
  陶江还是在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调谑:“傻子,那是因为你没法一心二用。”
  简宁哼了一声:“过分了啊,你这属于人身攻击。”
  陶江:“难道不是事实?”
  简宁翻个白眼:“我一心一用有问题?”
  想到她现在的表情,陶江难得哈哈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没问题,一心二用特别不好,我应该现在就把电视关了。”
  听见他那边很安静,讲话似乎还有回音,简宁有些疑惑:“你在哪儿,怎么没有炮声。”
  停顿一下,陶江想了想,说:“我这边,今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陶江的老家在另一座城市,离江州市一百多公里,虽是同省份的城市,但因各地政策不同,春节的习俗也不一样。
  “那多冷清啊。”简宁伸手接雪,说道,“都没有年味了,虽然鞭炮的声音挺吵的,但热闹啊,放个响,才有过年的气氛,你说对不对。”
  陶江勾唇,点点头,想起那边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补充道:“我们小宁说的都对,你那边还有烟花吗?”
  简宁抬头看着夜空,乡下的夜晚,如墨的天幕,繁星布满整个苍穹。她站在褊狭院落中央。
  像听见召唤,不远处的邻里点燃了鞭炮,劈里啪啦地响,简宁灵机一动,和陶江说:“你听。”接着,她将手机举在半空,踮起脚尖,试图让他听得更真切些。
  陶江听着手机里响彻云霄的鞭炮声,觉得自己就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同赏烟花,一起过农历新年。
  不知听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洪亮的女人声音:“宁宁,干嘛呢,还不回来?”
  然后听简宁压低声音:“马上,马上!”
  简宁迅速缩回手,将手机放在耳边,呵出来的白气悠悠地飘去上空:“我妈催我回去了,拜拜,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宁,开学见。”
  在外面站久了,有些冷,简宁跺跺脚,搓了搓胳膊,将手揣进衣兜,飞快地躲进屋里。
  戏曲节目早已结束,电视机里,知名喜剧演员在演小品,逗得简奶奶咯咯直笑。简爸和爷爷还在喝酒,面前一碟花生米,爷俩能喝一晚上。简妈问简宁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被简宁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电视里吵吵闹闹的,电视外也吵吵闹闹,一年的时间,就在吵吵闹闹和嘻嘻哈哈中过去了。
  和往年一样,简宁听完《难忘今宵》才滚回床上睡觉。
  她总觉得,过了春节才算新年,看完春晚才算过年。
  第二天清早,简宁先是被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炸醒,她把被子扯过头顶,却还是吵,想起昨晚和陶江聊的话,她有些后悔,放炮有什么好的,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迷迷糊糊中,简宁又被大人催促着起床,说大年初一睡懒觉,一整年都会睡懒觉。
  简宁翻了个身子,没起,心里想着,那就睡一年懒觉吧,挺好,求之不得。
  过完年,简宁一家还去了趟姥姥家,到处拜年,光是她的成绩就说了不下八百遍。
  时隔一个月,简宁和陶江再见面,已经是元宵节后,开学的前一天。
  过年期间,简宁在老家的柜子里搜罗出几本黑白漫画,是她爸那个年代的。但她看到一半,后面几册就没了,简宁抓心挠肺,想看到结局。
  这种年代久远的书,以简宁多年淘宝的经验,正规书店绝对没有。
  于是回了江州市的第二天,简宁约陶江出来,陪她去市内最大的二手书店淘货。
  简宁穿着过年的新衣服,红色的牛角扣大衣,衬得整个人特别喜庆。
  和陶江许久未见,刚见面,简宁整个人就挂在陶江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过了个年,陶江觉得简宁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特别粘人,像个甩不掉的橡皮糖,当然,他乐意被黏着,最好黏一辈子。
  一路上,简宁眉飞色舞地给陶江讲那本漫画有多热血多振奋人心,把创作者夸得天花乱坠。
  到了二手书店门口,简宁雄心勃勃地立誓,漫画一日找不到,她誓不还家。
  二手书店的名字简单随意,就叫二手书店。
  书店的位置很偏僻,藏在一条四通八达的曲折巷子里。如果不是常客,即便跟着定位走,也很难找到这里,因为它的门面实在太小了,一眼扫过极容易忽略,也容易迷路。
  铺面虽小,但书店里面的格局却大得出奇,布局是上世纪□□十年代的风格。绿窗栏,白漆门,天花板吊着一绳白炽灯泡,二楼的木制楼梯踏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简宁是这里的熟客,和前台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陶江前脚刚踏进门,后脚还留在门槛外,就瞧简宁惊慌失措地返回来,嘴里嘟囔着快跑快跑,然后一把抓起陶江的手臂,飞奔出去。
  陶江猝不及防被简宁拽出店门,眸中闪过一丝困惑,问她怎么了。
  简宁回头看了眼身后,更是警觉,步伐加快,跑得越快了,她气喘吁吁地回:“于,于主任……在,后面……”
  什么?于主任?
  陶江也转过头,刚好看见那头熟悉的红卷发,于主任出了二手书店,骑着自行车正往他们的方向驶来。
  陶江心下一沉,环顾四周,这条道的分岔口不少,藏身容易,唯一不足是有些狭窄,眼看着于主任快要赶上他们,陶江的身形一闪,拉着简宁拐进一支小巷。
  于主任的车零零零地响着,紧随驶过,她按着车铃,下了坡,混入人群。
  虚惊一场。
  陶江和简宁大口喘着气,刚才跑得又快又急,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惊吓,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于主任怎么在这儿?”简宁右手叉着腰,脊背微微弯着,探出头去,回望着于主任远去的背影,“刚才吓死我了,我刚进书店,就看见于主任在下楼,吓得我拔腿就跑。”
  “还好我及时发现,要不然,被她撞见,咱俩明天不用去上学了,指不定在哪儿写检讨呢。”
  有惊无险,简宁喘息的频率逐渐放慢,她将目光投向陶江,却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脸颊两侧微微泛着粉。
  她觉得有点热,想转身透气,却没法动弹,简宁猛然发觉这条巷子的宽度只够容纳他们两个人。
  她和陶江相对而立,两个人靠得很近,简宁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洗衣液的味道。
  布满青苔的老巷子,逼仄的空气。
  简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陶江的眉眼,她看得很仔细,他的眉毛浓密,好看,双眸明亮,也好看,鼻梁直挺,好看到她言辞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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