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喜欢他 第47节
陶江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可他做的一切事总让她误会他喜欢自己。
他们在小溪两旁行走,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隔着水流,他们偶尔靠近一点,难免湿鞋,下一秒就收回脚。
溪流越来越窄,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可是谁都没开口,谁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他们不知道要不要跨过那道阻隔他们的溪水,谁都不知道对岸的风景,迤逦还是枯寂。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满腔孤勇,却在挑明的瞬间,噤若寒蝉。
上午课间操时间,简宁借脚伤的理由,向体委方岛请了假。
九班的教室正对操场,刚好可以看到做操的同学们。
此时,高一年级二十个班级的学生们一窝蜂涌向操场,广播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天清气朗,夏树苍翠,好像一幅画。
偌大的教室,只有简宁一个人,她趴在窗台,静静观察这群人。
不知不觉,她来行知中学将近一年了,初来乍到时,她被杨老师说过“笨鸟”,被徐京琼讨厌过,被陶江冷落过,也被年级主任当众为难,被同学们看好戏。
在人才辈出的行知中学,简宁深深感知过自己的渺小和轻微。
但她从未屈服,也从不自轻,她不过度羡慕别人,也不会过度贬低自己,尽管知道自己是一粒微尘,但她憋着一股气,永远不卑不亢。
这股不服输的心气,给她力量,也反噬她的思绪。没有永恒的韶华,她在宿命中挣扎,努力拼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杨老师逐渐对她改观,徐京琼与她泯了恩仇,简宁拥有f4的友情,也有独属自己的秘密。
那颗华丽又热爱冒险的青春之心,叫她如何相信不可能。
广播里一声悠长的号角,随后是有节奏的律动。
“第九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
乌泱泱的人头动起来了。
人群中,简宁一眼找到了陶江,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她就能看见他。
陶江站在七班队伍的排头,跟着台上的领操同学,抬胳膊伸腿,有板有眼,他做所有事都这样,无论有用与否,他都一丝不苟。
也因为如此认真的他,不停地吸引自己。
简宁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这套动作。
她记得初中时的广播体操叫《舞动青春》,当时上体育课,他们跟着老师练了好久,体育老师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整节课下来,腰酸背痛是常事。
后来八中举办广播操比赛,班主任很重视,常常牺牲自习时间,带他们去操场练习。这种打着准备比赛的名义,光明正大旷课的好事,他们求之不得,恨不得再来几场这种比赛,多多益善。
凡是比赛,就得要求着装统一。当然,不能为了统一,放飞自我,奇装异服是首先被排除的。
经过班委的激烈讨论,白上衣黑裤子黑鞋,这种大众搭配,大部分同学有现成,不必额外花钱,很划算,而且下身全黑,就算动作不整齐,评委也看不出来,这是他们耍的小聪明。
但简宁偏偏没有黑鞋。
那时候,简妈觉得简宁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穿颜色太沉闷的鞋子寓意不好。
简妈平日上街,总喜欢给她买五颜六色的衣服和鞋。
当时的简宁没有反抗的念头,也没有衣服好看与否的意识,外面总要罩一层校服,里面穿什么无所谓。
回家后,简宁把比赛的服装要求告诉了简妈。
简妈在黑鞋这道坎上犯了难题,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双黑鞋。
但是,这双鞋是简母多年前的旧鞋,与简宁的脚码严重不符。勤俭持家的简妈灵光乍现,垫了好几层鞋垫,让女儿穿去比赛。
那次广播操比赛,他们班没拿一等奖。
按道理,他们班练习的时间最长,动作最整齐,拿冠军是铁板钉钉的事。
但是,问题就出在简宁身上。
跳跃运动时,简宁沉浸在音乐中,起跳太卖力,大几码的鞋子突然飞了出去,露出她的白色袜子,煞是惹眼。
见状,坐在场外的观众爆发哄笑,连台上的评委也没忍住笑声。
简宁慌手慌脚,急忙捡起鞋子,穿好。后面的动作她有所收敛,担心鞋子又飞出去。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班被评委扣了几分。
赛后,老师和同学没太责怪她,反而拿这事取笑了她好久。
虽然是初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也带了些记忆的美好。
来到行知中学,开始高中生活,广播操不过是课间的一项任务,没有特设比赛,更不会因为比赛占用自习时间。
高中生们反而不乐意将宝贵的自习时间贡献给没什么用的比赛。
想到这儿,广播的大喇叭已经放至整理运动环节。
同学们间隔一米,胳膊和腿松嗒嗒地来回摆动,显然已经没了耐心和力气。
待音乐一结束,长长的队伍立刻缩短,像蚂蚁报团。
等体委喊完解散,他们争先恐后归巢,安静的楼道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一分钟左右,陆陆续续有人回班,经过简宁的观察,通常第一个进班的同学是男生。
男孩们身强体壮腿也长,得到解散命令后,早早闯进教学楼,三步两步一个台阶,连气都不带喘,他们特别享受第一个进班的感觉,或许是心理原因,第一个回班的同学,好像比别人有更充裕的时间。
而女孩们,到了三楼,常常得转个弯,去趟卫生间,因为这个时候排队的人最少。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女卫生间的队伍让她们望而止步,尤其是第二节 课后,课间操前的十几分钟,更是人满为患。
而今天,第一个进教室的人是吴勉,路过简宁座位时,他随手抛给她一个包装盒,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药膏味。
简宁伸手接住,将盒子翻至正面,是治跌打损伤的贴膏。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吴勉,有些拿不准:“给我的?”
吴勉微微挑眉,趁其他人还没回来,语速极快地说道:“对,身为班长,体恤同学,应该的。”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有同学陆陆续续进来。
简宁低头看着这盒药,有点感动,她转身向吴勉道谢,然后把药收进书包里。
班长这个朋友,没白交。原来他还是个暖男,以后他去了大学,谁当他的女朋友谁幸福。
简宁的脚伤,直到高一期末考试结束,才完全痊愈。
期间,她倚在教室的窗台,不知看了多少场广播体操,看得多了,不禁觉得教室有些闷,她想跑,想跳,想自由自在地走路。
不过,偶尔也有不想痊愈的时刻。
当陶江骑着车,迎着夏日朝阳,朝她奔来时。灌风的校服,飒飒作响的绿树,意气风发的少年,便是她想留住的不朽的朝朝暮暮。
第37章 . 慢慢喜欢你 做了一个决定
高一下学期,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班主任宣布这次不等分数,直接放暑假。待高二开学再公布成绩, 并进行文理分班。
教室里传来雀跃欢腾的呼叫,同学们奔走相告,抑不住的心花怒放。
远离成绩的焦虑,他们即将迎来长达两个月的无忧无虑的假期, 全天下没有比放假更令人快乐的事了!
尽管接到上级人道主义的通知, 但行知中学的一帮教师没打算放过这群孩子们。
老师们照样发暑假作业本, 布置几套卷子,写作文,抄单词,背课文, 甚至把本学期没做完的习题册都算在内。
每科的作业看似不多,但汇总起来, 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行知中学没有心慈手软的老师, 他们的嘴皮上下翕动,同学们的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暑假作业本被九班的同学们从教务处运回来, 又发到大家手上。
刚拿到厚实的暑假作业本, 同学们翻到最后几页, 纷纷交头接耳,紧接着,教室里充满嘘声, 他们窃窃私语,耳畔隐隐传来“答案”二字。
同学们怀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将昭然若揭的念头压在心底。
谁都不许提答案,或许老师会忘记这回事, 相当于作业少写一份,假期的快乐又多一筐。
杨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宣布放假的相关事宜,无非是认真完成作业,注意安全,远离河边水库,谨防溺水危险。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同学们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年轻的心已经飞出教室外,但班主任的喋喋不休像拉风筝的线,不允许学生飘太高。
左盼右等,眼看着杨老师合上开会记录本,并且没有提答案的事,同学们即将获得解放的信号。
可学生时代,好像每个班都有一个多嘴的人,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似的。
高一九班也有这样一个人。
徐京琼突然喊了声:“杨老师,暑假作业本后面的答案怎么办?”
……
所有人的动作一僵,所有人都以为能蒙混过关,只差最后一秒,就可以少一门作业。
同窗虽然仅仅只有一年,但足够认清一个人。
徐京琼眼高于顶,为人刻薄,在九班的人缘一向不好,她的逆反心理强烈,丝毫不介意别人的眼色。不仅让人下不来台,还能打破别人的美梦。
她受着同学们投来的谴责目光,理直气壮地仰头看向讲台,浑然不见一丝懊悔的神色。
经徐京琼的提醒,杨老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走下讲台,翻开第一排同学的暑假作业本,扬声道:“大家把最后几页的答案撕下来,组长收齐,交给我。”
一声令下,哗哗的翻书声,台下的学生们,带着发泄的气愤,三下五除二,嚓嚓几声,左侧边缘粗糙的答案页,被他们撕下。
这种感觉好像,原本唾手可得的答案被人偷走,得而复失的失落,让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服气,愤怒的情绪开闸,直冲元凶而去。
方岛将答案一口气撕下,他看着徐京琼尖尖的后脑勺,眼风犀利得像一把刀子,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面的人听到:“我靠,本来杨老师都忘记答案这件事了,被她提醒,又得增加任务量。”
前面的女生对后桌的斥责充耳不闻,她不紧不慢地用尺子比着书缝,将答案一页一页撕下。
看到这里,方岛更来气了,他挤到简宁的位置:“你看她这样,损人不利己,图什么啊。”
简宁捏着一沓答案,交给吴勉,扫了眼徐京琼,她想起徐京琼过往的经历,觉得她形成这种性格也不奇怪。
简宁耸耸肩,没把她的言语放在心上:“你还不知道她那人,喜欢和全世界作对。”
方岛唉声叹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双臂松垮垮地耷拉,侧脸贴着凉快的桌面,愁眉不展。
“简宁,作业就靠你了。加油。”
简宁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书本收进书包,废纸塞进垃圾袋,头也不抬地说道:“别指望我,我也不写。”
“?”
如当头一棒,方岛一下子坐直身体,呲着嘴,看着同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