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给谁送饭

  一家人走在路上,周小满正想问余安邦是怎么打算的,在她怀里的余闹闹却扭来扭去,非要下来走。
  周小满只好将人放在地上,小胖子脚一落地,撒丫子就往余大舅家跑。
  “诶,闹闹,你做什么去?”周小满喊他。
  小胖子头也没回,只嚷嚷着“哥哥哥哥”。
  “你别管他,”余安邦笑,“这是把他小宝哥给忘了呢,他回去接人了。”
  周小满好笑,压在心尖的愁绪少了大半。
  回了家,余秀莲火急火燎地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切菜声。
  周小满顾不得与余安邦多说话,也钻进了厨房帮忙。
  大半个小时后,晚饭就做好了。
  余秀莲却拿了一个大搪瓷缸开始装饭。
  饭装好了,又拿了一个搪瓷缸夹菜。
  周小满奇怪。
  “妈,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还要给谁留饭。
  “等下给刘家的送去。”
  周小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个刘家?”
  “就是刘有成家。”余秀莲头也没抬,手脚利索地将饭菜装好了。
  “就是最开始给了钱的那户?”周小满眨眨眼,回头去看余安邦。
  后者耸耸肩,就道:“你跟我一起去送饭吧,我们边走边说。”
  余安邦端着两个搪瓷缸,与周小满又出了门。
  余安邦这才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那刘有成家,离他们新房子确实不远。
  他们家是队里有名的穷人家,比隔壁彭寡妇家还要穷精光。
  可那刘有成也不是什么彭旺家之流,没那么讨人厌,就是他有个不讲理的老娘。
  也是他老娘怂恿着刘有成到余安邦家来要钱。
  刘有成小时候据说烧坏过脑子,比一般人要蠢笨些,光棍打到四十好几,愣是讨不上媳妇。
  他又一直怕老娘,自然不敢违背老娘的话。
  可他也怕余安邦啊。
  左右两边都是老虎,可怜的刘有成,就只能每天在余安邦家新房子附近转悠。
  也是合该他倒霉,有一天起大风,他在新房子下头转悠,一不小心,就被一根没固定稳的木头砸下来敲到了。
  好死不死,就伤了腿。
  眼看着马上就是双抢,刘家相当于失了一个壮劳力。
  那刘老娘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借此机会就更加要闹。
  也是到这个时候,余安邦才听说什么买路钱不买路钱的。
  要是换做别人,余安邦早就一拳头将人打出去了。
  可对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伤患,和一个头发花白,比他大舅都要大的老婆子,余安邦是真没有办法。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不是说什么买路钱。
  直接给钱给人家治腿,还要隔三差五要将人运到卫生院去换药。
  另外,自然也是给了几十块钱。
  那刘老娘见余安邦似乎没传说中难说话,就说,儿子做不了饭,她们母子俩要饿死。
  余秀莲也不忍心,就每天准时送饭过去。
  周小满听完了,只觉得好大一盆狗血。
  “你说咱们家,怎么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而且,外头怎么就传,你给刘家买路钱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说起这个,余安邦也是苦笑连连。
  “还不是那个刘老娘,虽然想借着儿子的腿找我的麻烦,可也听过我的威名,不敢太过分。而且,那天天都快黑了,刘有成没事跑到新房子那边去,不是居心不良,就是有点蠢。居心不良她不肯认,那就是蠢了。她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儿子蠢。乌漆抹黑的,还能被木头打到。被人问起时就说,是自己摔的。至于治病的钱,就是咱们家给的买路钱,还给了不少,到处吹嘘。”
  好叭。
  周小满无话可说。
  碰上这样的,真只能自认倒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刘家。
  刘家的房子在生产队也是独一份。
  目前还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屋顶的稻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一进屋,就是一股刺鼻的霉味。
  此时明明天色已晚,刘家愣是黑乎乎的。
  周小满进屋好几秒,才算适应了光线。
  “怎么不开灯啊?”她下意识就问。
  “我家没装电,那玩意儿多贵,装了也没必要。”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周小满看清了来人。
  是一个背都驼了的老太太。
  她脸上的沟壑一道道,她头发花白,身上的衣服也补丁无数。
  “吃饭了。”
  余安邦粗鲁地将搪瓷缸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吃饭吃饭,妈,我饿了。”
  男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周小满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一瘸一拐往外蹦的汉子。
  “安邦,今天是你来的啊。”
  汉子憨憨地笑,看余安邦时,目光还有些躲闪。
  显然,是有些畏惧余安邦这个混子的。
  “快吃,今天有肉。”
  刘老娘将搪瓷缸里的饭菜倒到自家菜碗里,也顾不得跟儿子多说,狼吞虎咽开始扒饭。
  刘有成闻到饭香,也站不住了,抓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
  满满两大菜碗,母子俩不过两分钟,就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刘老娘有些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
  “安邦,你们家伙食就是好,你是在外头赚了大钱的。要不,等有成腿好了,跟着你一起去做小工呗。他脑子虽然不太灵光,力气却有一把。”
  余安邦抿住了嘴唇,回了一个冷笑。
  刘老娘还要说什么,对上他黑沉沉的脸,到底没敢再多话。
  刘有成却哀求地看着老娘,似乎有些不乐意,却也不敢吱声。
  堂屋里,谁也没说话。
  刘有成似乎不自在,他动了一下身子,准备起身,就听到“滋啦”一声响。
  顺着响声,他低头看去。
  “刘有成,你要死啊,又把裤子扯烂了。这是你最后一条裤子了。明天就光屁股吧。”刘老娘心痛不已,凑过去,就要扒拉刘有成身上的裤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补。”
  刘有成一张脸瞬间涨红了。他一只手直摇,另一只,则去护裤腰带。
  不知道为什么,周小满心情复杂极了。
  她拉了拉余安邦,示意两人回去。
  余安邦收了桌上的搪瓷缸,牵着周小满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茅草屋,屋外的新鲜空气冲入肺部,周小满不觉得舒服,反倒是更难受了。
  “刘家一直就这么穷?”
  周小满问。
  余安邦想了想,就道:“好像一直是这样。我们小时候顽皮,还喜欢围着刘有成叫傻子。他也不发脾气,就憨憨笑。他老娘也肯卖力气下工,就是到底是个女人家,赚不了多少。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坏,也更不讲理了。”
  这也是余安邦为什么给人家掏钱。
  他也有些同情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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