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有福了

  彭寡妇哭得惨,哭得伤心,开始在地上打滚。
  “队长家欺负寡妇,我要去公社,我要找公社的领导评理,我活不了了,我的命好苦啊……”
  她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她活不了了,谁不许拦着她。
  地里的社员们见状,顿时面面相觑。
  刚刚不是在说周小满偷汉子么,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寡妇命苦了?
  刘秋香见她撒泼,当然不肯干了。
  她学着彭寡妇的样子,拍着大腿嗷嗷叫起来。
  “没良心的东西,你男人死的时候,是我们余家出钱买的棺材,你儿子吃不上饭的时候,是我们余家帮衬着,现在你竟然还敢欺负到我们余家头上来,老天爷啊,这样的人,你咋不早些收回去……”
  两个女人唱大戏似的,你哭一句,我喊两声,地里闹成一团。
  社员们倒是想去劝劝,可一看都是队上的厉害角色,各自笼着手看热闹。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余有粮等生产队干部来。
  妇女主任,会计都是女人,各自去扶两个女人,余有粮则是拉着人问事情的缘由。
  这一问,只将他气得眼前发黑。
  这个彭寡妇,平日里饶舌就算了,没想到还编排到他家头上来了。
  周小满这个侄儿媳妇,他虽说是不满,可也绝不相信她会干出那样丢人的事来。
  是以,对上彭寡妇,他就没好气了。
  “你闲着没事乱磕牙可以,咋还胡乱冤枉人了,诽谤可不是小罪,要蹲号子的。”
  彭寡妇起先还在琢磨怎么让余有粮这个队长说不出话,哪知竟然听到要蹲号子。
  她顿时被唬住了。
  “你,你骗人吧,哪里就这么严重。再,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无辜,指着生产队的其他人,“聂家大媳妇,李家儿媳妇,还有桂花家媳妇,她们都说了。”
  “我,我没说。”
  “我没有说。”
  “彭寡妇你放屁,老娘没有说过。”
  社员们纷纷与彭寡妇划清界限。
  甚至有人道:“小满是泼辣,可那人品是顶顶好。她们周家在石坝生产队也是正经好人家,你乱喷粪,小心人家娘家人打上门。”
  “就是,就是,你别欺人太甚,要遭雷劈的。”
  “……”
  社员们各自都拍着胸脯夸周小满,只把她,她们周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至于刚才鄙夷周小满的事,他们都选择性失忆了。
  污蔑人的是彭寡妇,跟他们没一点关系。
  嘿,傻子才扯上关系,诽谤罪呢,听起来就很严重。
  是以,局面一面倒。
  彭寡妇傻眼了,彭旺家也傻眼了。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明明刚刚大家还说得起劲。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到过周小满与野男人在外面私会。这些人,变脸这么快,就不觉得脸疼吗。
  彭家母子都在心底开始骂娘。
  余有粮见时机差不多了,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道:“彭寡妇,你下回可别再乱说话,这次就算——”
  “等一下。”
  周小满突然走出来,打断余有粮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身上。
  只见周小满走到彭寡妇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我喊你一声婶子,那是我知礼数。可现在看来,有些人,不是你敬她,她就敬你。现在,我周小满话放这里,以后我们两家就是陌生人,绝不来往。”
  彭寡妇冷笑,很想说,谁要跟你来往,谁稀罕,就听那周小满话音一转,又说话了。
  “不过,看在邻居这么多年的份上,只要你当着队上所有人的面说,是你造谣生事,对不起我周小满,以后再也不会了,这事就算过了。”
  彭寡妇一张老脸差点没挂住。
  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爹妈留着她在家干活,婚事一直拖到快三十才成。是以,别看她儿子才二十几,她其实都五十开外好远,比周小满的爹妈都要大十来岁。
  现在,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比自己小了几轮的丫头片子道歉,她张不了这个口。
  彭寡妇恨得咬牙切齿,死活就不答应。
  社员们见她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就有人心软,有的,甚至暗暗埋怨周小满得理不饶人。
  周小满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盯着彭寡妇,道:“你要是不愿意也行,那就去公安局吧,我正好也出了这口恶气。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彭寡妇只觉眼前发黑,人也要站不稳了。
  好恶毒狠心的女人。
  “妈,你就服个软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彭旺家看不下去了,凑到他娘耳朵边,“我们日子还长着,慢慢来。”
  这就是要日后报仇了。
  彭寡妇读懂了儿子的话外之音,咬咬牙,豁出去了。
  “今天是我乱说话,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总算说出口了。
  周小满还没说什么,一直没吭声的余安邦突然道:“这么小的声音,你在说什么,你刚刚骂人的时候,嗓门可不是这样的。”
  “你——”
  “大声点,要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听到,不然就去公安局。”
  彭寡妇气红了眼,要不是被彭旺家拉着,她就要扑上去找余安邦拼命了。
  最后,她又重复了两遍,总算让余安邦满意了。
  这事就算是完了。余有粮又站出来,说了几句“邻里间要和睦”“大家要齐心建设生产队”之类的话。
  地里恢复平静,社员们继续干活。
  可此时的气氛,就与原来大不相同了。
  社员们看周小满的眼神,很是复杂。
  惊讶有之,畏惧有之,更多的,是佩服。
  佩服她的,多是队上的年轻媳妇。
  她们与周小满年纪相当,家里都有厉害婆婆,平时受婆婆的气,屁都不敢放一个。
  周小满倒好,把婆婆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说,就是隔壁的长舌妇,也被她弄得灰头土脸。简直太厉害了。
  有人甚至暗搓搓计划,是不是要多与周小满走动走动,跟她取取经。
  当然,也有暗自不满的。
  这里头,就有余卫红。
  她原本还想看笑话,没想到,先是她妈跳出来跟人骂架,然后她爸也来了,都向着周小满。
  她周小满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余卫红气闷着,不经意一瞥,就对上了彭旺家的眼睛。
  后者轻佻地朝她笑了笑,她顿时就被恶心到了。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余卫红朝着彭旺家吐了一口口水,继续干活,她等下还要去统计工分呢。
  当事人周小满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认认真真松土。
  她今天是故意把事情闹大,以除后患。
  今天之后,怕是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开她的玩笑了吧。
  这样就挺好,大家都清静。
  “小满,你今天干的好,我心里也痛快。”
  余秀莲眼角满是笑,因为兴奋,脸上还挂着难见的红晕。
  周小满眉梢一动,想到队上社员们对余秀莲的轻视,就笑:“妈,下回有人欺负你,你就狠狠打回去,打一次不行,就打两次,打到他服气为止。”
  这说法,显然与周老师上辈子的教学生涯背道,可在这样的农村,却十分有效。
  这也是她小时候时,老头子教她的。
  余秀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让儿子娶了小满。
  小满这么厉害,以后谁还敢欺负他们家。
  她有福了,儿子有福了,小宝也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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