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他年葬侬是何人

  但是事实证明他没见鬼,姜咻的确还活着,没受什么伤,就是伤心过度,身体不好,晕了。
  想到这里,平白叹了口气。
  幸亏姜咻没死,不然他就要死了。
  “爷。”平白觉得自己得意思意思的劝一下,于是道:“您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
  果然,傅沉寒说:“不饿,等她醒了再说。”
  ”……“平白得到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刚想要离开不打扰两人了,就听傅沉寒道:”你在eyeoflife的时候,有看见一些别的人吗?”
  这话有些巧妙,平白想了想,说:“倒是也有。”
  ……
  姜咻陷入了一个很深沉的梦里,那里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要将她缠住,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等她拼尽全力,终于从见那片深渊里挣扎出来时,是一个黄昏。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扣住了她的手:“姜姜?”
  听见熟悉的声音,还没有看见人,姜咻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
  “……怎么哭了?”傅沉寒的声音有些无奈:“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再哭下去受不了的……”
  姜咻终于看见了他精致的眉眼,那被岁月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棱角仿佛刻在她心底,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样子。
  “傅沉寒……”因为刚刚醒过来,姜咻的声音很沙哑,小心翼翼的:“傅沉寒……是你吗?”
  “是我。”傅沉寒心中一痛,他将姜咻扣进怀里,低声道:“是我,姜姜,是我,我一直陪着你的,别哭。”
  姜咻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哽咽道:“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你怎么能骗我……”
  傅沉寒也不解释,只是沉默的给她擦眼泪,等姜咻平静了一点,他才哄着道:“姜姜,你不也平白把我带走了吗?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不好!才不好!”姜咻哭着说:“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骗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的。”傅沉寒叹息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姜姜,我很高兴。”
  他说:“即便我换了身份,你再次爱上了我。”
  姜咻哽咽着说:“你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伤心落魄,你很高兴是不是?!”
  “姜姜,我的确很高兴,”傅沉寒搂着她,就像是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我高兴你这样的爱我。”
  姜咻都哭累了,她趴在傅沉寒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好久,才说:“你回来了,就好了。”
  傅沉寒的下巴在姜咻的发顶蹭了蹭,声音很轻:“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我这一生,苍天负我良多,幸好最好,将你予我。”
  蹉跎人间三十余间,贪嗔痴恨什么没有见过,他见过最惨烈的战场,见过最壮观的夕阳,接受过最高的赞赏,站在最清冷的高处,冷暖有尽头,他的太阳到底是回来了。
  姜咻转眸,看见窗外的夕阳,喃喃的问:“火……灭了吗?”
  “灭了。”傅沉寒说:“你要去看看吗?”
  姜咻呆呆的看着窗外好久,才点头说:“去的。”
  ……
  山上一片焦黑废土,树木都都黑焦焦的,很难看,天上飘着很小的雨,几个保镖撑着黑色的伞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之外,眼睛却忍不住往里面扫。
  男人静静地站在雨幕里,忽然半跪下,用手翻开了泥土,他的手指染上了污泥,可是他并不在意,他静静地翻开那些土,终于找到了一枚……戒指。
  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
  无烧鸽血红宝石,周围镶嵌着一圈钻石,华贵至极,是能够放在博物馆里展出的珍品。
  男人静静地看着这枚小小的戒指。
  他仍旧记得他将这枚戒指戴在那个女人白皙手指上时,她的笑容。
  很温柔,也很漂亮。
  他的掌心蓦然合拢,戒指深深的陷进了掌心里,他什么都没有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保镖想要为他撑伞,他摇了摇头。
  就站在这凄风苦雨里,他想起了几日前,他和兰锦兮在这里的会面。
  兰锦兮那时候端着一杯红茶——她这个喜好和林初昕如出一辙,静静地闻着那馥郁的香气,好久她才说:“这件事你别插手。”
  他道:“你明知道她想做什么。”
  兰锦兮就笑了:“我的女儿,我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笑着笑着,忽然又顿住了,看着一个方向很久很久,才说:“江责,我没几天好活了。”
  江责一怔,问:“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或许该说它从来就没有好过。”兰锦兮说:“我年少的时候恨过你的,但是后来又觉的,你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只不过你爱你的江山胜过爱我罢了,这原也不是什么错,是我奢望了。”
  “你……”
  兰锦兮说:“我们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再谈情情爱爱未免太矫情了,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灯光里,她的侧脸仍旧是精致好看的,声音也很轻:”我知道你是无心之人,但是你看在姜咻是你亲生女儿的份上,怙恃她几分,不说宠她爱她,起码不要利用她,这样,我在阴司里,也感念你的恩情。“
  “还没有到那一步。”江责说:“有些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现在……”
  “答应我吧,”兰锦兮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就当是我的遗愿了。”
  江责沉默好久,说:“好。”
  兰锦兮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明月,轻声道:“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是何人?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
  雨似乎大了几分。
  江责握紧了手里的那枚戒指,低声喃喃:“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是何人……锦兮啊。”
  “是我负你。”
  “若有来世,再剖心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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