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九章:争吵

  “可他已经死了。他死了,你们从前许过的诺言就都不做数了!子姬,你可不能钻这个牛角尖!”她的态度让家姐有些绝望,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她心头浮起。
  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此刻子姬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阿姐,我们许过的誓言,不论他记不记得,日月山川都记得。他死了,它们依旧记得。纵使它们有一天忘记了,可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子姬的眼神越来越决绝,它坚定得如同天上的北辰星,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生而倔强,认定的事从不肯回头!
  这一念执着,一转身便是千年!
  “那天夜里,阿姐怕我做傻事,所以一直陪着我。可她总有打盹的时候,守到半夜,她撑不住便睡着了。她睡下后,我就收拾了些细软动身去潼关接你去了!”
  子姬在高朗的怀里,用一种近乎云淡风轻的语气诉说着,就好像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只不过是在暮春时节去了一趟郊外踏青赏花一般。
  “子姬,你怎么那么傻?”高朗拥着怀里的人儿,心疼极了。
  “傻吗?可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说。最后的话,不能好好说吗?”子姬侧过头,抬眼望他,眼里分明有泪光在闪烁。
  “我只是不希望误了你的一辈子。我说过要永远对你好,可既然我做不到了,便不能自私地绑|住你!”高朗俯头,贴着她的脸颊,说的认真。
  “子姬,其实我一写完就后悔了,可是我……不得不那样做,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放你自由,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高朗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爱看小了。我向你道歉。”他贴着她,在她耳边诚恳地道歉。
  “你是该向我道歉!”子姬闻言凄然一笑,嘴上依旧不饶他,“你这一封信,反倒叫我一念执着!”
  “那时候,我是在潼关待久了,满脑子的杀伐,傻了一般!”在子姬面前,高朗突然懂得了什么是爱,真正的爱。
  “是我害了你。”末了,他沉声说道。
  “可我不后悔,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后悔的,那我当初最后悔的,便是没有与你一同去守潼关,如此死在一处,也算是圆满了!”子姬认真地瞧着他,说:“我对相公你许下的诺言,到现在依旧作数。”
  “子姬,我……”高朗被她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相公,你什么都不必说,”子姬见状,伸手封住他的嘴,说:“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从此以后,伴君身侧,永不分离。”
  “子姬,所以你……当年真的去了潼关?”高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岔开话题。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向她解释,一千年沧海桑田,一切早已时过境迁,如今他的心里,是倪曼!
  “是啊,我想带你回家,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潼关。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带你回家!”子姬说着,突然亲上他的脸颊,动情地说:“相公,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子姬,你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危险吗?”马嵬坡到长安,兵荒马乱。长安到潼关,更是流寇四起。她一个女孩子,只身折返,会遭遇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可我现在不是和你相聚了吗?为了这一面,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子姬的眼睛亮亮的,过往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如今他们终于重逢了,从前她吃过的那些苦,就都值得了,又何必再提?
  她没有告诉高朗,她离开马嵬坡的第二日,就遇上了流寇,身边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自己更是险些遭了色|难,好在她的四叔颜宗文及时赶来,才把她从险境中解救了出来!
  然而,面对他的时候,她却并不感激!
  “子姬,你怎么可以背着大家偷偷跑出来?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若我今日不来,你的清白就毁了!”颜宗文拉着她,厉声责备道。
  “你现在是要我感激你吗?”子姬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冷冷地望着他,说:“颜宗文,我不会感激你!永远不会!若我死了,那也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我何苦遭这些罪?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话像一记鞭子,重重地抽打在颜宗文的心上,让他措手不及,只是愣愣地瞧着她不说话。
  “你答应了我会和他一起回来的,为什么到头来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你说啊——”
  子姬激动极了,指着他的鼻子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为什么你不搬救兵?为什么你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潼关?为什么!!!”
  “子姬,我……” 子姬的质问像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打得颜宗文胸口发闷,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是兄弟吗?你不是和他引为知己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知己的吗?那你和朝里那些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又有什么区别?”子姬哭着质问,颜宗文成了她不愿去原谅的人!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我们……”颜宗文不知该从何解释。
  “不要说‘我们’,你不配和他放在一起说!!!”子姬咆哮。
  她的声音引来流民的围观,面对指指点点,颜宗文十分为难。
  “子姬,你冷静一点,我求你冷静一点!”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国|事面前,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他没办法向她解释朝堂上的无奈,他更没办法把杨国忠的欺上瞒下、混淆视听的那些手段说给她听。
  这里头的一切掺杂着太多的恨意和无奈!
  崔清臣的死,对颜宗文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为人臣子,他没法说出自己心底的恨,也没法为好友鸣不平,所做的只能是将这种伤痛默默地埋在心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现在,子姬的质问,让他在悲痛之下更多了一份愧疚。这重重感情叠加在一起,压得他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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