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北氏之死
“不,不,不要,从前的一切都是阮寒清做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尚且如此狠毒。”莫念冷冷的勾起唇角。
阮北北恐惧的摇着头,眼神闪烁了几下,不停为自己争辩着:“四殿下,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南疆公主,我是司徒岚的妹妹,你不是要恢复自己四皇子的身份吗?我回去之后可以让司徒昼帮你,还有司徒岚,他很宠爱我的有了他们,你一定能够恢复自己的身份。”
莫念听着,深邃的眼中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隐藏着灰暗和狠厉:“听起来,似乎很吸引人。”
“是啊,我如果死了,司徒岚肯定会迁怒于你和林熙,我还可以帮你报仇,杀了阮寒清——”
阮北北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再也没办法说完了。
莫念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
恐怕阮北北这辈子也没有想到,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想要杀了自己的母亲换取活命。
极尽讽刺。
阮北北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有些困惑,为什么墨晔尧要杀了她?是她给出的条件不够诱人吗?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浓郁的化不开的野心。
钻心的疼痛,琥珀色的眼瞳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一行生理性的泪水滑落,她抽了抽手指,触摸到了那支玉簪化成的冰冷晶体。
眼前,那抹洁白的衣裳渐渐远离了,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她想要努力的追上去,触手可及,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一寸衣角。
少年清澈寒凉的声音,穿过无数的岁月,好像还近在耳畔。
“你是阮家人吗?”他浅笑着问她。
她,已经不再是阮家人了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久远的回忆纷至沓来,她记得,阮国公好像也曾对她温柔以待,摸着她的头夸她聪颖,阮寒空也曾将精致的吃食递给自己,阮阡陌她那时候还那么小,那么单纯,将自己当成姐姐,还有她那个母亲,她还记得那个女人温柔如水的眸子,忧伤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怜惜。
原来那些她都曾经拥有过,原来她以为自己饱受折磨,不过是,自己从来没记得。
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将阮北北笼罩其中,终于,她再也看不见外物分毫。
鲜活的心脏跳动着,流出泊泊的血液,阮北北睁着眼睛,已经停止了呼吸。
莫念厌恶的拔出利剑,随手拿起一张帕子擦干净,随即,将那沾满污血的手帕扔到了阮北北的尸体之上,好巧不巧,正好盖到了她睁着的眼睛。
那一身黑衣,如暗夜里的鬼魅,不染一丝血腥。
“你的条件,是很诱人”莫念看着那具尸体,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纯白无垢,矜贵而沉静,好像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四皇子墨晔尧,“只是,你死了,司徒昼才会和林熙拼命。”
他走出囚房,抬头看了一眼深邃广袤的夜空,漠南的夜空布满繁星点点,银河光尘,美的不可思议。
“阡阡你放心好了。”莫念轻声呢喃,声音飘散在夜晚的微风里。
满手血腥的是他
坠入地狱的,是他。
最终,赢的人,也会是他。
他会得到一切——包括阮阡陌在内。
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在莫念的脑海之中一闪而逝,他微微蹙眉,丝毫没有在意。
在阮北北心脏停止的一瞬间,远在南疆都城的司徒昼,猛地睁开了浑浊苍老的眸子,那双眼睛,布满岁月的沧桑,璀璨的光在其中流转,颜色如同磨碎的金子。
“怎么回事!”
他身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死死的盯着身旁一盏青蓝色的琉璃宝灯。
琉璃宝灯之内,原本燃烧着细小的绿色火苗,跳跃了一下,仿佛临死前的挣扎,忽然熄灭。
“启禀陛下”司徒昼的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惶恐的跪下,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说道,“司徒小公主的长明灯,熄灭了,恐怕是在北墨遭遇了什么意外,已经身亡,生死皆是命数,还望陛下节哀顺变。”
“什么什么!不,不可能,岚儿不是说他已经派人将阮北北救到漠南了吗!不是还有三日,朕就可以看见朕的长命仙丹了吗!”
司徒昼摇着头,一阵疯狂震怒的咆哮响彻布满烟尘的巨大宫殿,中年男子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眼底却划过一丝讥讽。
古老的南疆秘术代代相传,皇室处子的心头血,饮之可长生不死,这个传说,是他在古籍上找到告诉司徒昼的。
可是,谁最后真的长生不死了呢?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司徒昼老了,宁愿相信这是真的,甚至大把大把的服用着自己为他炼制的“仙丹妙药”。
这样的皇帝,怎么配还霸占着皇位不死?可是,他越疯狂,他身为方士就越开心,司徒昼越来越看重自己,疑心疑鬼,这样下去,恐怕他连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司徒太子,都会起疑心了吧?
方士没有什么本事,但其实是司徒岚曾经杀害过的兄长的幕僚之一,他不敢明面上对司徒岚出手,也没有才智和能力得到他人的赏识,他最大的能力,便是依附着司徒昼,成为他御用的丹药师
这样,就足够了。
兄弟相残有什么意思,爷孙相残,多么刺激,多么血腥,多么精妙,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方士知道,这一次,他的机会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阮北北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为何死的如此突然!”咆哮之后,司徒昼冷静下来,问方士。
方士装模作样的掐指算着,许久,拧住眉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事有些蹊跷微臣,微臣不敢说。”
“你有何害怕,朕乃是天可汗的化身,告诉朕。”司徒昼厉声道。
“运道表明,司徒小公主的阳寿未尽,应该还有两年的寿命,骤然猝死北墨,是因为被北墨的人抓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没有答应北墨要求退兵的条件,北墨,就将小公主杀了。”
方士战战兢兢的说道,事实上,他对此事早有关注,与潜心修行的司徒昼不同,他早就知道阮北北被林熙抓住,但阮北北的死因不过是他胡诌的,为的就是将她的死,与司徒岚的不作为挂上钩。
司徒岚为何不愿意退兵?是因为不愿意换回阮北北。
司徒岚为何不愿意换回阮北北?换回阮北北能如何?能得到她的心头血,得到心头血能如何?能让司徒昼长生不死,那司徒岚的皇位,该什么时候继承?
司徒昼已经熬死了一个皇子,司徒岚身为皇孙,难道心里就不会着急吗?
相信司徒昼想到的,只会比他想到的更多,也更阴暗,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帝王的疑心。
“司徒岚”司徒昼苍老的脸色布满阴雨雷电,他低沉的嘶吼,仿佛一只苍老的雄师在扞卫自己的地盘,“朕还没死,他就以为南疆已经是他的天下了吗?他这个太子,未免做的太舒服,也太安稳了。”
“陛下,太子殿下说不定是还没来得及说明又或许,是运道有误,是微臣算错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对您不利呢——”方士急切的为司徒岚说情,眼中却隐藏着狠毒的笑意,看似劝说,实际上是不动声色的添油加醋。
“你不必为他说情,莫不是你也是他的人,他的手已经安插到朕的身边了?”司徒昼的眼神扫过方士,狠辣无比。
方士浑身一颤,慌乱的磕头。
“好了,你去联系宦久,让他给朕盯紧了司徒岚这背祖离宗的狼崽子,再让狼眼出动,将太子妃和司徒巍,都给朕牢牢的抓到手里!还有,将朕的信交给司徒岚,他看了信,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司徒昼摆了摆手,阴沉的说道。
狼眼,是南疆皇帝手中的暗卫,相对于曾经的北墨卫军。
“微臣明白。”
司徒昼吩咐完一切,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虚弱苍老的身体,冷笑着。
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雄狮再老,也是雄狮。
雄狮将狼崽子养大,若是狼崽子想要反咬他一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狼,不止一只,反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
“元六,元七!”
次日一早,林熙看着值守在囚室门口的侍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瞳孔剧烈的收缩着,眼中一抹撕裂般的疼痛划过。
元六和元七都是她多年的贴身侍卫,也是她当年找到的阮家军之一,竟然被人在囚房门口一剑毙命。
身后的沧澜来不及心痛,已经闯进囚室,果然,阮北北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已经僵硬冰冷了。
沧澜忍着恶心掀开阮北北脸色的帕子,只见她双眼滚圆,充满惊异
“普通擦剑的帕子,”沧澜冷冷的说道,又看了一眼阮北北胸口的伤,“伤口也是普通的军中长剑,只是磨得锋利了一些,快很准,一剑毙命,下手的人,武功应该在你我的伯仲之间。”
林熙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拳头,回身,看了一眼周围。
“莫念呢?”
“莫将军在漠南军中操练将士。”
“阮北北死了!?”启宣赶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惊讶的睁了睁眼睛,看向林熙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死的,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司徒岚的条件出来了是吗?”林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生了什么,咬着牙问道,脸色同样铁青。
“是,刚出来的,他手下的小五前来,说只要我们交还阮北北,南疆愿意退兵。”启宣说道,同样上前检查了一番阮北北的尸体,“这下怎么办,司徒岚的人一大早已经在城门口朝咱们要人了。”
林熙紧紧的拧着眉,第一次,她感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阮北北死了,不早不晚,死在了司徒岚答应退兵的前夕,是他国暗杀,还是漠南,他们的身边,出了奸细?
她走上前,蹲到元六元七面前,仔细的检查着他们的伤口,与阮北北一样,都是一剑毙命,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不解和震惊。
元六元七和阮北北不同,他们两个的武功并不弱,比起普通的将领都能交手一二,如果是遭到了刺杀,即使是自己,想要无声无息的一剑杀了他们,也有着不小的难度,是什么人,能够轻易的潜入军营,将她的贴身侍卫杀害,还没有留下丝毫的罪证?
除非,杀了他们的人,是他们熟悉信任的人,他们才会如此震惊,才会毫无防备的被杀害。
林熙不愿去怀疑,但仍旧在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将元六和元七厚葬,至于北氏”林熙面无表情的吩咐,“告诉司徒岚吧,问他要不要她的尸首,若是不要,就葬在桑淦城外面。”
“阮北北死了?”
阵前,司徒岚听到北墨传令兵的话,无比错愕,他都已经打算撤兵翰沙城了,没想到阮北北居然死了?
同时,一封来自南都的司徒昼密信,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们将军问太子殿下,殿下要不要她的尸首”传令兵小声问道,虽然内心恐惧司徒岚会不会一刀把自己砍死,毕竟,军中的人已经知道,死了的人是南疆的公主,也是他的妹妹。
司徒岚稳住神情,没有在意传令兵,接过手下的信笺,看完之后,原本平静的面容,一寸寸覆上冰霜。
他不是因为阮北北的死,对于阮北北,他虽然曾经有几分好感,但在亲眼看见她害林熙,又得知她接近自己另有目的之后,就对其只剩下厌恶,她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想到的是,司徒昼如今竟然已经荒谬到了这种地步。
“小巍。”
司徒岚低沉的唤着自己弟弟的名字。
他的太子妃,他的同胞弟弟,都在南都的府邸之中被司徒昼控住。